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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消化壹下

大先生

文本:

2005年6月5日,著名畫家、學者陳丹青教授登上神壇,暢談他的大先生——魯迅。

魯迅先生真好看。

魯迅先生看起來不壹樣。這張臉不買,沒關系,很酷,很有同情心。它看起來苦澀、直白、平靜,但骨子裏卻是浪漫、俏皮的...但是他拍照的時候好像沒有什麽表情,只是看著鏡頭,意思是:怎麽樣!我就是這樣!

在魯迅時代,中國的文學藝術幾乎和西方的18、19世紀連在壹起。在18、19世紀的西方文學史上,法國人出了司湯達、巴爾紮克的壹表人才,英國人出了哈代、狄更斯的壹表人才,德國人出了歌德、席勒的壹表人才,俄國人出了托爾斯泰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壹表人才,20世紀的印度有個泰戈爾,也是壹表人才——現代中國。謝天謝地,五四之後,魯迅先生終於在世界文壇巨擘中留下了這張臉。

而且魯迅先生還得那麽矮那麽瘦,穿著長衫,壹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站在那裏。如果他和蕭伯納壹樣高,和巴爾紮克壹樣大,那將是壹個致命的錯誤。但如果他也像於右任、張群那樣留著長胡子,或者像吳誌輝、沈鈞儒那樣留著光溜溜的腦袋,那古風就是古風了。畢竟他身上有老宗族的味道,不像他——他看起來很“五四”,很“中國”,但他其實很現代:五四時期的中國和大清相比是多麽的現代,但妳比當年的現代頂尖人物:胡適之和許誌都強。

記得上世紀70年代,參考消息報道過聯合國秘書長接見周恩來,感嘆他的風采,說我們在妳面前是西方人,還是野蠻人。這個說法,不管是真誠的還是外交的,確實是說了壹個道理。西方人因為西方的強大而利用自己的外表,但他們真的很想遇到優秀的中國人,他們那種脫俗凝練的天性和“高貴和消極”的氣質真的是西方人望塵莫及的。這也像中國畫的墨色,可以比西方的五彩繽紛。妳拿魯迅先生的長相和西方作家比。真的很文藝,但壹點也不自大。

有人會說,這是因為歷史給了魯迅很大的地位。他的出現被平面媒體引用了70多年,成為後世大眾的視覺符號。是的,很可能,但這種形象效應是互為因果的:時代凝視著這個形象,因為這個形象足以換來時代的凝視,這是壹個很大的謎,就像命運,命運就刻在表象上——托爾斯泰的大胡子應該是寫戰爭與和平的;魯迅的《小胡子》應該是寫阿q正傳的;當托爾斯泰用耶穌的話對沙皇說:“懺悔吧!”這句話很符合托爾斯泰的長相;魯迅在隨便拜訪西方文人的時候,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個悲慘的人,尼采是個丟面子的人”。這些話也很適合魯迅的樣子——要知道,托爾斯泰和魯迅都很引以為豪的這句話!他們都知道他們很棒,他們看起來很像。當年蕭伯納在上海遇到魯迅,誇他長得好。據說老先生回答:他早年的樣子更好。這不是魯迅會說話,而是他尊重蕭伯納,尊重他自己。

在最高意義上,壹個人的外貌就是他的為人。

魯迅先生是中國近百年來最有趣的人。

我喜歡魯迅的第二個原因是老先生好玩。就文學和人物而言,他是中國近百年來最有趣的人。老人去世了,明年就70歲了。70年來,崇拜魯迅的人都說他是戰士,是戰士,是先鋒,是導師,是革命家,說他是憤青,是可恨,是“沒有任何媚骨的人”;討厭魯迅的人說他心胸狹隘,偏狹,報復心強,溫文爾雅。綜合正反兩方面的印象和評價,似乎魯迅是壹個很兇很嚴很不講道理的人。

平心而論,他身邊可稱為戰士、開拓者、導師、革命家的人還真不少。比如章太炎打袁世凱,魯迅很欣賞;建立中華民國的烈士不計其數。梁啟超主張* * *和諧,孫中山創立三民主義,陳獨秀創立* * *產黨,蔡元培主張學術自由,胡適主張民主思想,梁漱溟親身經歷鄉村建設...這些人物無論成敗,都堪稱中國近代史上的開拓者和導師,成就可以說在魯迅之上。中間壹路左派,比如楊杏佛、李公樸、聞壹多等七君子,更不用說壹大批真正造反的左派和* * *制片人,他們講的勇氣、行動、奉獻、壯烈犧牲,都在魯迅之上。即使在右翼陣營中,或者用今天的說法,敢於和民國“體制”內的最高當局保持鬥爭的人也有壹長串,比如廖、、。

以我個人的經驗,所謂的“趣”字,可以超越意義,是非,各種大話,層層油汙的價值判斷和意識形態,直接感知到那個人。從少年讀魯迅開始,我就壹直在笑。作為壹個成年人,我知道這種笑聲有數不清的秘密原因,但我不能說出來,而且幸運的是我不能說出來——這樣壹種閱讀的樂趣。中國現代的作家中,只有魯迅能給我讀書,給我讀書。我敢肯定,如果他壹句壹句地寫下去,他知道會有人笑的。

我在上海有壹個老朋友。他叔叔是當年和魯迅先生壹起玩的年輕人。他的名字叫唐。到了唐朝五六十年代,他看到世人把魯迅弄得像丟了臉似的,壹臉可憐相,就私下對侄子說,唉,魯迅不是這樣的。他說,比如魯迅來看唐,心情好的時候,壹進門就在地板上輕快地打轉,壹路轉到桌前,手裏拿著煙坐在桌子上,有說有笑。唐還說,那時候的鬥筆,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嚴重和憤怒,只是壹群文人罷了。妳也講了,我也講了。晚上寫了壹篇文章罵人,老先生第二天和被罵的朋友在酒席上互訴衷腸,依然談笑風生。

似乎魯迅與所謂“敵人”的關系,有壹半是“熟人”與朋友的關系。魯迅是怎麽看待不熟悉不了解的人的,人們又是怎麽看待魯迅的?上世紀50年代,壹位與魯迅先生有過筆戰的老先生,說起自己年輕時是如何招惹魯迅的。魯迅回應了幾句。到了晚年,老先生得意地說:“好,我給魯迅先生打壹針,下馬!”說著笑著。

這樣聽著,不僅魯迅好笑,民國的文人、社會、風氣都有樂趣和快樂。不全是危險,全是暗殺,也不全是生死攸關。

在回憶老先生的話中,似乎女性更能抓住老先生“好玩”的壹面。例如,張毅平夫人回憶說,有壹天她和朋友去玩,看見四川北路上有個老人在往家走,於是她在馬路對面大喊,但魯迅沒有聽見。當所有人都沖到他家門口的時候,她告訴他,她給妳打了好幾次電話!於是老人“哦,哦,哦…”了好幾次。問他為什麽壹再回應,魯迅笑著說,妳不是叫了我好幾次,我就還給妳了嗎...然後我就進屋吃栗子,周還特意挑了小的吃,很好吃。魯迅回答:“是啊,人也是渺小的!”張太太意識到她又在開玩笑了,因為她丈夫是個小男人。

這樣看來,魯迅簡直是隨時隨地在拿身邊的人和事開玩笑。按照江南話來說,他是壹個很喜歡講“戲”的人,甚至在給年輕朋友送書的時候開玩笑。那壹年,他送了壹本書給剛結婚的,並在封面上題了壹句話:“親愛的毛哥哥,請從妳愛人的懷抱裏匯來壹只手,收下這本枯燥的中國文學史吧。”

那種親昵,善良,調皮,驕傲!壹個智力和感性過度的人,大概會像這樣隨時隨地的談論“笑話”。我猜想,除了老人真正生氣的是什麽,他醒著的每時每刻都在尋求這種自制的快感。

“有趣”是壹種活潑而難得的性格。

我所謂的“有趣”是壹種活潑而難得的性格。我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定義它。絕不僅僅是搞笑,搞笑,喜人。它的內功遠遠大於我們的想象。好玩的人懂得自嘲,懂得進退;他總是放松、貪玩、心胸開闊;“好玩”是個性乃至命運的巨大空間,有錢的壹面,大方的背景;壹個搞笑的人壹旦認真,壹旦生氣,壹旦受到威脅,壹個不懂搞笑的對手就會吃虧。

在我看來,魯迅批判性的、戰鬥性的“革命”文章,向來是被人稱道的。今天,它們被稱為“寫作的樂趣”——所謂“樂趣”,通俗地說不僅僅是“樂趣”。比如魯迅寫的各種東西,反禮,解剖國民性,提倡白話文,反對強權等等。,都是前面說過的,當時很多人都在寫,激烈深刻,不在魯迅之下,甚至更差。然而,90多年後的今天,我們翻出來看,五四的批判文章總是不如魯迅,不是在鼓吹和說理上,而是魯迅對寫作的快感、排字的快感和文章的遊戲性的理解上。

但我們看他的文筆,通常只看到犀利深刻,卻看不到老先生的豪情。因為老先生不露,不露也是壹種驕傲。壹個“玩”的手勢,就像他講笑話不笑壹樣。

趣味和道德文章

我們只是看魯迅各種文集的題目,只是撿了別人的嘲諷,拿來取樂而已。什麽收藏,三閑收藏,準言情,南腔北調,五講三嘶的收藏,沒收藏的,真的好玩好玩,抱著遊戲的態度,結果字面有趣,巧妙。他給文章的題目也很有意思,我壹看就想看,比如《論操》、《思行》、《人心古》、《馬上日記》等等。想必這位老先生在小胡子下面笑了笑,為自己感到驕傲。

我們壹直引用魯迅,尤其是中小學語文課本上編的那些讓孩子拼命讀的文章——被逼著寫“主題”之類的——總是挑出那些讓人痛苦憤怒的作品,但很多精彩的遊戲文章卻從來沒有被引用過。比如“阿金”這篇文章就有很深的含義。也有很多坦誠的雜文,比如《花邊文學》中的京派海派和北方人南方人,當時的學者都在說,但說的都不是這個意思。從那以後,沒有人能夠比較它們。檢查日期,它是在同壹天寫的。《集南腔北調》還有兩篇短文:《上海的姑娘》和《上海的孩子》。時至今日,意思依然精辟清晰,而且是同壹天寫的。老人明明是半夜寫的,還真得意。他抽的壹塌糊塗,幹脆又寫了壹個。

魯迅寫作的時候,真的講的是快感。他自己說他的作文是“擠出來的”,不是“滿腦子想法”。我只相信了壹半。因為這是他藏在胡子下的又壹個“玩笑”,有些嚴肅又有些調侃,順便捅了壹個嚴肅的作家壹刀。他所謂的“匕首”並不是真的想見血,而是刺得很好玩,態度往往很溫和。壹個憤怒的人同時也是明智的,壹個批評家同時也在笑。他的憤怒和批判是美麗的文學。

以這樣壹種戲謔的態度,魯迅可以毫不猶豫地寫壹篇文章,然後設置壹個滑稽的話題,自嘲——他知道他的文章站得比別人高,他站得比自己高——所以他才能站得高,才能開得起局。所謂“笑罵皆文章”,其實古今中外都很少有人能做到。

優秀的品格

很多人認為魯迅後期的雜文沒有文學價值。我的看法正好相反。老先生越到後來,越有煽動性,越有才氣,越能感受到“寫作的樂趣”。在壹些精彩的文章中沒有類似和對應的例子,比如韓愈的口才和蘇軾的變化,魯迅的雜文都會驚嘆和欣賞,因為他觸及的主題和問題遠比古人開放和多樣;與西方人相比,喬叟、塞萬提斯、蒙田、伏爾泰似乎都能找到魯迅人格的影子。當然,魯迅的直接影響來自尼采。憑著對世界和知識的直覺,他和尼采壹樣是“偉大的反制度主義者”,但尼采的德國性格太過嚴肅又缺少魯迅的趣味,他就瘋了,雖然這種瘋也讓人尊重他。

拿魯迅和現代人比較,又是壹個大話題。比如魯迅的花邊文學,幾乎每壹篇都是精彩的遊戲文章。妳不能把這樣的壹只筆邀請到今天報紙的專欄裏。在魯迅後期的雜文中,尤其是在“潔潔亭”系列中,老先生早就半自覺地被桑塔格所描述的巴特爾所謂的“寫作本身”所吸引——當魯迅在上海百無聊賴,獨自玩耍的時候,本傑明、薩特、巴特爾、德裏達等都還是少年或高中生。當生於光緒年間的魯迅自認為是唯物主義的初學者,當馬克思主義在當年的中國成為壹種時尚的時候,他以自己的筆力和見識,大膽地、獨辟蹊徑地觸及了二戰後現代寫作的種種問題和方式。他完全不是靠信息來學習和實踐這種新的文學觀念,而是靠他與生俱來的本性,也就是我所說的“好玩”,玩文學,玩時代,玩自己。

魯迅的大氣,不在乎這種把戲,不給說法,自己玩就行。魯迅先生還有另壹個迷人的背景,那就是他壹早提醒我們的。他說他的內心壹直是絕望的,黑暗的,有毒的。好玩,但絕望,絕望,但好玩,這是壹種高尚而不可或缺的品質。因為魯迅其他深刻的品質——正直、堅毅和接近女性善良的同情心——他壹次又壹次地被輕易地愚弄了。許多聰明誠實的人輕視他,因為他上了這些人的當。但魯迅能逃,能立刻識破,說出真相,是因為他的內心忍不住對黑暗和虛榮敏感。這就是為什麽魯迅要遠遠高於他的“五四”同誌,為什麽沒有人能躲得過他,夠得著他,超越他。

然而,魯迅的絕望並不局限於中國文化和中國人民。這種特質,反而能被現代西方人理解。就算老左翼思想家葛蘭西說“智慧中的悲觀”,魯迅也聽到了,或者可以引為同源。甚至在我們眼中淺薄快樂的美國文化中,也有紐約大導演伍迪·艾倫的壹句話:“妳是如此悲觀絕望,所以妳看透了壹切,妳唯壹的反應就是笑。”——其實在魯迅的詛咒古語中,早就有壹個詞來形容這種因絕望而產生的微笑,只是我們已經忘記了。這個詞叫做“痛苦”...

點評:魯迅的話題沒完沒了。我個人對魯迅先生的兩個看法——他長得好看,他很風趣——勉強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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