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鄉鎮有好幾個做席的,每次聚會都有壹長排亮晶晶的蘆葦席靠墻立在東街上。張麻子賣席已經好幾年了,方圓幾十裏就他壹個人做席。
同事說張麻子太毒,客戶說張麻子好:涼席好看耐用,價格不高。我壹直不明白。我沒看見任何人。問二叔,妳是做涼席的好手嗎?
二叔笑著說,同行說我有毒,客戶誇我好,這都沒讓我成為壹個好的涼席制作人。從小喜歡編座椅,喜歡聞羽毛(蘆葦)剛斷時的香味。
在二叔心裏,除了蘆葦就是小米。春天別人耕種,二叔每天去溝底看看蘆葦有沒有發芽。端午節的時候有人砍蘆葦葉包棕櫚籽,二叔會心疼蘆葦沒有磁性。
別人三天能做三席,二老爺壹個月只能做十席。折斷十席羽毛後刮小刺需要兩天時間。
二叔的斷羽毛被曬了半碼。太陽落山了,孩子們在小米席子間跳舞捉迷藏,二叔用刀刮去毛刺,他卻沒看見。
月光下,二叔壹邊編著蘆席,壹邊哼著曲子。細長的小米在二叔手裏翩翩起舞。我們在周圍看熱鬧。織席壹角閃著銀光。
爾先生的座位從來不去市場。都是提前預約的,壹個客戶取壹個。二叔不認識幾個字,名字在小本子上歪歪扭扭的。
小時候聽說有人腳被小米紮破破傷風死了。二叔做的席子上有幾個圖案,席子表面光滑沒有小刺和腳。
二叔弄壞的涼席又薄又窄,編涼席要花很多時間。村民們嘲笑他愚蠢。但二叔有自己的解釋:妳以為老實人的位子都是白坐的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漂亮的篷布代替了炕席。在落水村的南溝裏,蘆葦很快蔓延到了袁尚。二叔用蘆葦編了個菜籃子玩。
張麻子,那個滿臉坑坑窪窪的二叔,織了壹個面如麥田的籮筐。塬上的人們壹起進城謀生,用油布蓋著的炕頭上蓋著白月光。
村民們快要忘記二叔了。我偶爾回家,袖手旁觀著水溝,看著池塘裏碧波蕩漾的蘆葦,忽然想起那個傻二叔臉上的麻坑。
怎麽感覺張麻子是個哲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