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人們會對蘋果有這樣的感情?我想大概是因為蘋果真的很甜很好吃,很受歡迎,隨處可見。蘋果樹從來不是真的高貴,而是很窮。壹般來說,他們個子不高,絕不會拒絕千裏之外的人,但伸手可及,看起來溫柔可親。至少沒有荔枝高貴。紅塵裏騎著公主笑的時候,沒人知道是荔枝。
是的,蘋果是受歡迎的水果之壹,世界上水果產量最高,第壹是香蕉,第二是蘋果。19世紀美國著名牧師亨利·沃德·比徹(Henry Ward Beecher)曾說,蘋果是最民主的果實:“無論是被忽視、被虐待還是被拋棄,它都能管理好自己,取得豐碩的成果。”
比徹說的壹點沒錯,蘋果樹的生命力極其頑強,耐寒力超過任何水果。大概是生長在最高緯度的水果吧。北大荒插隊的時候,那裏沒有別的果樹,只能種蘋果樹。那是壹種果光,果實很小,有些酸,但很脆。蘋果種了樹沒多久,冬天就來了。北大荒的冬天來得早去得晚,“大煙泡”壹吹就很冷。因此,蘋果在冬天很難過。當地村民曾經把蘋果存放在菜窖裏,土豆凍成冰,蘋果已經凍得發黑腐爛。剛去的第壹年,心裏充滿了好奇和好勝心。秋天來了,蘋果樹結果了,菜地裏的白菜也開始捧心了。我們把蘋果放在包心菜裏,等包心菜的葉子壹層壹層長起來,我們就把蘋果緊緊地裹在包心菜裏。收白菜的時候,我們把包著蘋果的白菜放進菜窖。在新年和春節,我們打開卷心菜,紅蘋果滾出來。壹點都沒凍,咬壹口還是那麽脆。如果說我們北大荒有什麽發明的話,應該算壹個吧。當然也是蘋果自身的生命力,用北大荒的話說就是“反制造”。可以說,它們是北大荒的冬天裏唯壹相依的果實。在新年和春節,他們給我們歡樂,讓我們想起遙遠的家鄉。
據統計,全球蘋果年產量數千萬噸,美國產量最高,占全球近四分之壹。美國人對蘋果情有獨鐘。當他們的土地剛剛被開發時,是蘋果幫助他們將荒地改造成了家園。美國著名的民間英雄約翰尼·蘋果(Johnny Apple)用了40年的時間在俄亥俄州的荒野中播撒蘋果樹的種子。
美國向世界出口最多的蘋果,就是我們現在相當熟悉的蛇果。據說這是當年愛荷華州培育的新品種。它在1893年參加密蘇裏州路易斯安那州的壹次比賽時,獲得了壹等獎,被命名為蛇果。蛇果在英文裏是“好吃”的意思,因為那時候是“沒有方向的甜”。如今蛇果在我國已經臭不可聞。記得上世紀90年代初,我第壹次在珠海海關前的免稅店看到這種從美國進口的蛇果。我特意買了幾個帶回家,但是全家人都不想吃。沒我想的那麽甜。關鍵是太平了。有些就像我們早已淘汰的金紅蘋果。
我估計1893的蛇果大概不會這樣。壹百多年過去了,再好的茶,現在喝起來也不會壹樣了。幾千年來,蘋果和人類有著相同的命運。人類改變了命運,改變了口味。蘋果樹越來越像被人類馴化的狗,只能聽命行事。蘋果的人格化、規模化、商品化,使得其親本越來越集中在少數品種上,退化在所難免。他們原本的野性漸漸失去了很多,創造力也越來越差。
美國生物學家邁克爾·波倫在其著作《植物的欲望》的“蘋果”壹章中,特別列舉了前蘇聯生物學家、列寧農業科學院院長尼古拉·瓦維洛夫(nikolai vavilov)早在1922年就發現了哈薩克斯坦阿拉木圖的野蘋果林的事實。為了研究蘋果的遺傳多樣性,他要求保護這片世界上罕見的野生蘋果林,但他卻成為斯大林時代遺傳學大批判的犧牲品,第壹次被關進監獄。約翰尼成了蘋果的英雄,卻成了罪人。
波倫接著說,1989年,瓦維洛夫的學生、現已80歲高齡的生物學家阿瑪卡·迪傑·戈裏夫邀請壹群科學家到阿拉木圖去看野蘋果林,希望他們能幫助他拯救它,“因為壹股房地產開發熱潮正從阿拉木圖蔓延到周圍的丘陵地區”。
怎麽才能吃到那種“甜得沒有方向”的蘋果?這就是我們如何摧毀依賴我們幾千年的蘋果,而且不僅僅是蘋果。蘋果的歷史就是我們自己的歷史。
在新疆石河子市,我看到滿大街種的行道樹都是蘋果樹。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沒有其他城市用蘋果樹做行道樹。反正我沒見過他們。這真是壹道美麗的風景。離阿拉木圖很近,讓我想起了阿拉木圖的蘋果。這個環節是對比還是安慰?或許蘋果本身就是壹個現代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