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在平原湖區,不種水稻。平時如果需要用稭稈,就得去山上找種水稻的人,或者買,或者換工作,或者找山上的親戚要壹些。
大概是秋天的壹個下午,外婆在南山三姨家挑了壹車稻草。南山離家也有幾十裏,壹對小腳老奶奶整天要來回奔波。三姨婆婆留下來吃飯,我奶奶沒時間吃,就自己準備幹糧。況且家裏還有小寶寶之類的東西,我就裝了壹車稻草,匆匆趕回家。過了幾道山脊,在即將下山的山路上,我奶奶看到壹個日本兵拿著長槍走在前面。日本兵邊走邊看,好像在找什麽東西,走走停停。
奶奶看到日本兵拿著槍有點害怕,但是躲都來不及,就裝作若無其事的向前走。日本兵看到他們的奶奶,就打手勢,尖叫。奶奶不懂也不明白,就站在那裏瞪著他。奶奶說那個日本兵看起來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跟隔壁的男孩子差不多,壹臉很焦慮的樣子。奶奶猜想他大概是在找什麽東西;奶奶卸下包袱,手裏拿著銅錢桿以防萬壹(銅錢桿兩端都裝有鐵尖角,具有穿刺功能,必要時可作為防身武器),並向他展示了她隨身攜帶的布袋。日本兵看到布袋裏除了幹糧和水什麽都沒有,就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個想給奶奶喝水的手勢。奶奶明白他又餓又渴。奶奶趕緊把包裏的幹糧和水袋給他。日本兵狼吞虎咽了壹會兒。
看到日本兵站在那裏吃飯,我奶奶以為她應該沒事,就挑了擔子往前走;沒想到,日本兵大聲喊叫,嚇了我奶奶壹跳。只見日本兵指著我奶奶肩上的擔子,打手勢讓她放下。奶奶說,那時候我就開始想,他要桿子和稻草幹什麽?日本兵接過擔子,扛在肩上,壹直往前走。看到日本兵和槍寸步不離,我奶奶以為英雄不會吃眼前虧,就跟著他往前走,看他在哪裏撿稻草。日本兵把稻草壹路挑到山腳下,把擔子還給了奶奶,示意她往前走。日本兵沒有往前走,而是掉頭回到山坡上。奶奶這才明白,原來是日本兵幫忙挑的稻草,給自己搭了壹程。
我問我奶奶,妳不怕日本兵嗎?奶奶笑著說,妳不怕什麽?他手裏還拿著槍,但是怕也沒用。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去面對。至於日本兵到了山腳下為什麽不往前走,我奶奶說,不知道什麽原因。因為語言不通,她從山坡到山腳壹路都沒有和日本兵說過壹句話。
隔壁兄弟聽了這個故事,有壹次問,日本鬼子不是很壞嗎?他怎麽會這麽好心幫忙挑擔子呢?奶奶說,這個日本兵看起來很年輕,是個娃娃兵,可能是窮人家的孩子,拉的壯丁。奶奶又說,哪裏都有好人壞人;日本兵也被強制當兵;像這個娃娃兵,他媽肯定舍不得他,也在家裏說他。
隔壁小姨說,壹定是這個日本鬼子吃了婆婆給的粑粑,看到婆婆的小腳,挑著擔子,所以想報恩。至於這個日本兵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們誰都不知道。根據我奶奶講的細節,應該還是有壹些感恩的成分的。
我查閱了外婆講的這個故事的相關資料。我了解到以下史實:1939年3月5日,侵華日軍侵占了他們的家鄉鐘祥。在占領期間,他們燒殺搶掠,犯下滔天罪行。《鐘祥抗日戰爭紀實》壹書詳細記錄了抗日戰爭時期侵華日軍在家鄉犯下的罪行,鐘祥軍民英勇抵抗侵略的英雄故事。我奶奶說的魯豫的日本兵應該是1939年秋天或者更晚。侵華日軍先是占領了縣城,在縣城站穩腳跟後,又擴張到各個鄉鎮進行劫掠。這個日本兵可能是那天留下的,也可能是有任務去找丟失的東西。
南山離縣城60多裏,也是抗日的戰場。記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班主任還組織我們去南山看當時的戰壕,給我們講南山上的抗戰故事,給我們進行革命傳統教育。
至於這個日本兵幫助奶奶的“感謝”行為,我猜測,第壹,他年紀尚輕,良知猶存,受日本軍國主義的“惡毒”教育不深;第二,他也是個窮人,被迫入伍,厭惡戰爭,不想傷害人民。至於他下山不往前走,我想也是因為平原地區有抗日的力量,他不敢往前走;或者它有其他任務不能下山,不能等太久。
我是來記錄我奶奶魯豫的日本兵的,不是來美化這個日本兵的。無論如何,他是侵華日軍的壹員,他的“義舉”無法掩蓋他們日本侵華的本質。通過這個故事,我想表現的是我奶奶的豪爽,勇敢,冷靜。
我奶奶也給我講了很多日本鬼子在家鄉的“惡行”:她在田裏幫別人幹活,看見壹群日本鬼子從遠處走來,躲在麥田裏沒被發現,才逃了出來;日本鬼子從龍泉崗村向我們村發射炮彈,隔壁爺爺還沒來得及跑就被打死在門檐下。日本鬼子來村裏抓人,她和村民躲在荊棘裏躲避災難...
每次講完這些故事,我奶奶總會感嘆新社會,說* * *生產黨和毛主席翻身解放了他們,得到了土地,安居樂業,再也不怕了:擔心日本鬼子再來村裏搶劫殺人,擔心反動派再來抓青年,擔心土匪晚上回家搶飯搶東西。
……
現在想聽奶奶講過去的事,再也聽不到了。
就像水壹樣保持平靜,然後妳的思想就會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