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時報:“現在女性流行壹種放蕩的衣服,真的很不雅,很不雅觀。女式襯衫的手臂露出來大約壹英尺,而女式褲子則掛在壹英尺多高的地方,即使在夏天也是如此,裏面穿著壹件粉紅色的紗布背心,而壹件帶有眼部紗布的紗布襯衫幾乎覆蓋了所有的肌肉。這種以妓女起家的妖服,難辭其咎。向妓女學習是上海所有女士的壹個流行的壞習慣。妖服妖嬈猥瑣,女教毀,絕頂好。"
張愛玲對服裝的描寫:“黃袍大袖,鬧雲;黑絲底鑲粉邊,壹襲藍灰色長裙,淺黃色玳瑁眼鏡;如意鑲邊寶藍配蘋果綠繡花上衣褲子”有壹種橄欖綠色的暗絲,陰影很大,充滿了風暴。還有壹種是真絲日料,淺湖色,閃耀木紋和水紋;每隔壹段路,水面上漂浮著兩朵梅花,銀鉤由鐵牽引,像中世紀教堂裏五顏六色的玻璃窗畫,厚重的鐵邊框嵌在紅色的玻璃裏。"
推薦《換衣》:
《換衣》是傳奇作家張愛玲的壹篇美文。作者以冷靜淡然的筆墨,用短短的千字敘述了辛亥革命前後的百年服飾演變,字裏行間巧妙地講述了她對服飾的獨特看法。如果代代相傳的衣服沒有被大量賣給二手收藏家,那麽每年六月曬衣服就是壹件輝煌而熱鬧的事情了。妳走在竹竿之間,兩邊都是絲壁——埋藏在地下的古代宮殿中挖掘的隧道。妳把額頭貼在金繡的花上。當太陽在這裏的時候,它把金線燒得很熱,但現在它是冷的。
從前,人們勞動了壹輩子,行動漸漸蒙上了灰塵;兒孫晾衣,抖落塵土,在昏黃的陽光下飛翔。如果記憶有氣味,那是樟腦的香味,甜蜜而安全,像壹段清晰的音樂,甜蜜而惆悵,像壹種被遺忘的憂傷。
我們很難想象過去的世界,如此緩慢、寧靜、整潔——在清朝三百年的統治下,女人根本沒有時尚可言!壹代又壹代的人穿同樣的衣服不會感到厭煩。到了建國之時,女裝還保留著明朝的顯著遺風,因為“男尊女卑”。17世紀中期到19世紀末,極度寬大的襯衫和褲子流行,有壹種平靜的氣氛。領子很低,什麽都沒有。在非正式場合,將外面穿的“大褂”加寬,露出“中襖”。
“中大衣”裏有壹件又緊又窄的“小大衣”,睡覺時不會脫。大部分都很迷人,粉嫩或者粉紅。在三件外套之上,又加了壹件“雲肩背心”,鑲有寬大的黑緞,並有壹個大大的雲頭。
標準的剪肩美,細腰平胸,瘦瘦小小,在這層衣服的重壓下消失了。她本身並不存在,只是壹個衣架而已。中國人不贊成太顯眼的女人。歷史上記載的聳人聽聞的美德——比如壹只胳膊被陌生男人拉了壹把,被砍斷了——雖然贏得了普通的敬佩,但知識階層總覺得有點惋惜,因為壹個女人不應該引起過多的關註;任是壹個鐵壹般的名字,掛在千萬人的嘴邊,在呼吸的蒸汽裏生銹。
如果壹個女人想要脫穎而出,連這種招搖的方式都反對,更何況是花裏胡哨的衣服,自然更不道德。
出門的時候,裙子套褲子比較規整。通常是黑色的。過年,老婆穿紅色,阿姨穿粉色。寡婦穿黑裙,但丈夫去世多年後,公婆若在堂,可穿湖色或雪藍色。裙子上的細褶是對女人儀態最嚴格的考驗。壹個家教很好的女孩,即使走路步伐穩健,百褶裙也不是壹動不動,只是最輕微的晃動。不習慣穿裙子的小家碧玉,走起路來給人的感覺是驚濤駭浪。更刺耳的是新娘的紅裙,腰間掛著半寸寬的緞帶,兩端系著鈴鐺。行動時只有微弱的叮當聲,像遠山寶塔上的風鈴。遲至1920年左右,更別致自由的百褶裙開始流行,這種裙子被徹底廢除。
穿著皮衣,還買不起壹些出入,被視為暴發戶。皮衣有壹定的季節,分類詳細。如果十月異常冷,穿三層皮也是可以的。至於穿什麽皮膚,要看季節而不是天氣。初冬穿“小毛”,如青羊、紫羔、珍珠羔;然後穿“中毛”,如銀鼠、灰鼠、灰脊、狐腿、香肩、日本刀;隆冬穿“大毛”——白狐、青狐、西狐、玄狐、貂。只有有“名氣”的人才能穿貂皮。中下層的人以前比現在富裕多了,大多都有壹件鑲金銀或羊皮的袍子。
姑娘們的《趙》給陰沈的冬月增添了幾分色彩。從歷代圖片來看,昭君出塞時穿的風兜是愛斯基摩式的,簡潔大方,模仿好萊塢明星的也不少。中國19世紀的“趙”瘋狂而迷人。它是壹頂瓜皮帽,帽檐周圍有壹圈皮,帽頂有壹個巨大的紅色絨球,後腦勺垂著兩條粉紅色的緞帶,帶尾有壹對金色的印章,經常互相撞擊。
過分關註細節。對於這壹時期的服裝要點。在現代西方時裝中,不必要的點綴並非沒有變化,但它們都有壹個目的——發展眼睛的藍色,補貼不發達的乳房,使人看起來更高或更矮,集中在腰部,消除臀部的過度曲線...古代華服上的點綴完全沒有意義。如果純粹是裝飾性的,為什麽鞋底會布滿復雜的花紋?鞋子本身很少有機會在人前露臉,更別說鞋底了,而且高鞋底的邊緣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花紋。
大衣分三套三卷,五套五卷,七套七卷。除了卷,還有下擺和翻領上閃爍著水鉆的梅花和菊花。另壹條名為“靈幹”的絲綢花邊釘在袖子上,寬約七寸,鏤空“長壽”四個字。
這裏面聚集了無數的小有趣點。不斷制造復雜,天馬行空,無理取鬧,把精力浪費在不相幹的事情上,是中國有閑階層的壹貫態度。只有世界上最休閑的國家裏最休閑的人才能體會到這些細節的美。在不犯嚴重錯誤的情況下做出壹百個相似的圖案當然需要藝術和時間;欣賞它同樣令人討厭。
中國古代的服裝設計師似乎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大觀園。堆積太多無法集中興趣。我們時尚的歷史,壹言以蔽之,就是這些點綴的逐漸減法。
當然,事情沒那麽簡單。還有就是交替侵蝕腰圍尺寸。第壹次嚴重的變化發生在光緒三十二年。鐵路不再那麽稀罕,火車開始在中國人的生活中占據重要位置。各大商埠的時尚風格迅速傳入內地。衣服褲子逐漸縮水,等“幹”和寬寬的卷條過去,只剩壹條極窄。扁的是“韭邊”,圓的是“燈草邊”,在政治動蕩、社會動蕩時期,也叫“線香卷”,如歐洲文藝復興時期,時髦的衣服總是緊裹在身上,利落利落,允許劇烈活動。在十五世紀的意大利,因為內衣太緊太小,手肘彎曲,膝蓋彎曲,筋骨的關節都要開叉。中國的衣服在革命醞釀的時候差點爆了。“小皇帝”即位時,外衣如鞘。中國女人緊身背心的功能真的很奇妙——衣服更緊身,衣服下的身體不太現實,看起來不太像女人,更像壹縷詩意的靈魂。長大衣的直線壹直延伸到膝蓋,下面垂著兩條窄窄的褲腿,像壹朵有腳卻沒有腳的金蓮,不好意思在地上輕輕踏著。鉛筆褲的妙處在於給人壹種孤獨的感覺。在中國的詩歌中,“可憐”是“可愛”的代名詞。男人往往有保護異性的嗜好,在青黃不接的過渡時代,艱難的生活境遇更是令人心動。寬袍大袖的女人現在覺得不可能太幸運,但運氣不好也是好的。
這是壹個極端的時代。政治和家庭制度的缺點突然暴露出來。年輕的知識分子憎恨壹切傳統的東西,甚至中國的壹切。保守方面也因為恐慌而增加壓力。緊張的爭論無時無刻不在進行,在家裏,在報紙上,在娛樂場所。就連洗白的文明戲曲演員,大媽們的理想戀人,也在臺上借用未婚妻的話題討論時事,淚流滿面。
壹向風平浪靜的古國,從來沒有這麽動蕩過。在那種歇斯底裏的氛圍中,“元寶領”應運而生——壹種高度與鼻尖平行的硬領,像緬甸的壹種腳高的金屬頂圈,迫使女性伸長脖子。這個嚇人的領子和下面扭曲的腰完全不成比例。頭重腳輕和不平衡的性質象征著那個時代。
民國初年,有壹段時間各方面似乎都很明朗。
大家都很認真地相信魯騷的理想化的人文主義。學生熱情支持投票制,不孝自由戀愛。甚至嘗試過純粹的精神戀愛,但似乎都不會成功。
時尚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純真、輕盈和愉悅。“喇叭袖”飄飄,露出壹大塊玉腕。這件短上衣腰部非常緊。上流社會女性出門穿裙子,在家只穿壹條及膝短褲和絲襪。偶爾褲子和襪子的交界處大膽露出膝蓋。居心不良的女性,往往會在上衣底部掛上挑逗性的又長又寬的輕薄絲綢腰帶,末端飄著壹排排耳朵。
民國初年的大部分時裝都是受西方的啟發。領減了不算,就算免了也不算。領口被挖成圓形、正方形、雞心和阿津鋼鉆形狀。白色絲巾四季都可以用。白色絲襪後跟的黑色刺繡像蟲子壹樣爬在小腿上。社會主義者和妓女常常為了美麗而戴上樸素的眼鏡。可見,進口商品是不加區別地接受的。
軍閥來來往往,馬蹄後面飛沙走石,跟著自己的官員、政府、法律、磕磕絆絆追趕的時尚,也在千變萬化短外套的下擺是圓的、尖的、六角形的。以前女人的衣服就像珠寶壹樣,都是舊的,隨時可以賣掉。但民國時期在典當行不再受歡迎,因為過了就不值錢了。
時尚的快速發展並不壹定表現出活潑的精神和新穎的思想。恰恰相反。它可以代表遲緩;由於其他活動的失敗,所有的創意都流入了服裝領域。在政治混亂時期,人們無法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他們只能創造自己的個人環境——也就是衣服。我們都穿著衣服生活。
1921年,婦女穿上長袍。起源於滿洲的旗裝,從旗手入關開始,就與中土服飾並行。其旗下的女性認為她們的旗袍缺乏女性美,希望換上更迷人的夾克和褲子。但皇帝下詔,嚴令禁止。五族* * *之後,全國婦女突然壹致采用旗袍,並不是因為她們忠於滿清,主張復辟運動,而是因為婦女刻意去模仿男人。在中國,自古以來,女人就是“三綹頭發,兩件衣服”的代名詞。壹件裝和兩件裝是有細微區別的。似乎沒什麽不公平的,只是1920年的女性容易變得更擔心。起初受西方文化的影響,他們醉心於男女平權的理論,但身邊的實際情況與理想相差甚遠。在羞恥和憤慨中,他們拒絕了壹切女性化的東西,想要扼殺女人的根。
所以最早發展起來的旗袍,嚴謹、冷峻、方方正正,帶有清教徒的風格。
在政治上,國內外發生的不幸事件使人民心灰意冷。年輕人的理想總有壹天會得不到支持。時尚開始收緊。小號袖子縮水了。1930年,袖子長及肘部,衣領再次擡高。前幾年金元寶領的優點是把臉頰斜切到合適的角度,臉不是橢圓形,也是橢圓形。這次高領是圓柱形的,緊貼下頜,肌肉還沒放松的女生也生出了雙下巴。這種項圈不可原諒。然而,它象征著十年前的知性放蕩之氣——僵硬的衣領將女神頭與下面豐潤柔軟的身體遠遠隔開。絕望之後有諷刺,有歡笑。
當時流行於歐美的雙排扣軍大衣,正和國人的悲涼心情壹拍即合。然而,恪守中庸之道的中國女人穿著天鵝絨長袍,在她勇敢的外套下拖地,長袍叉在大腿上,露出同樣材料的長褲,褲腿上閃耀著銀色的蕾絲。衣服的主人也是這樣奇怪的搭配。表面上都唱得高調,骨子裏都是唯物主義者。
近年來最重要的變化是取消了袖子。這似乎是壹項極其困難和危險的工作。花了二十年才小心翼翼的剪掉。)同時領子短,袍身短,也避免了裝飾性的鑲卷。而是使用了圓盤花按鈕。很快,連按鈕都棄用,改用按鈕。簡而言之,這個賬完全是減法——所有的潤色,不管有用沒用,都去掉。只剩下壹件緊身背心,露出脖子、手臂和小腿。
現在重要的是人,旗袍的作用無非是忠實勾劃出人體的輪廓。在革命之前,服裝是相反的。人是次要的,只註重詩意的線條,所以女人的體質是公式化的,直到脫了衣服才知道和她有什麽不同。
我們的時尚不是壹個有計劃有組織的行業,不像在巴黎,幾個大規模的時尚公司,比如樂龍的,斯基帕雷利的,壟斷了壹切,影響了整個白人世界。我們的裁縫沒有意見。大眾的幻想往往不謀而合,產生不可思議的洪流。裁縫只要跟著做就行了。正因為如此,中國的時尚才能成為民意的代表。
很難證明誰是時尚的創始人,因為中國人從來不尊重版權,作者也不是很介意,既然抄襲就是最隆重的褒獎。最近流行的半袖,也叫“七分袖”,上海人說是香港發起的,香港人說是上海來的,所以推卸責任,不敢承擔責任。
《壹雙袖子的回歸》預示著形式主義的復興。最新的發展是往傳統那邊走。雖然細節無法還原,但大綱可以盡量引用,可以滿足現代環境的需要。旗袍的前襟是圍裙形的就是壹個很好的例子,很有“初三,代替我做飯”的味道,耐人尋味。
男裝現代史相對平淡。只有很短的壹段時間,從民國四年到89年,男人的衣服也是花裏胡哨的,男女的衣服可以通用。然而生逢其時的人卻認為這是天下大亂的奇怪局面之壹。目前中國人西裝革履,謹小慎微,平淡無奇,恪守西方紳士的規矩。即使是中式禮服,多年來也是灰色、棕色、深藍色打滾,質地和圖案極其單調。男人的生活比女人自由多了,但我不想因為這壹條不自由就做男人。
衣服似乎是壹件小事。劉備曾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但是,壹個女人要想達到“丈夫如衣服”的目的,並不容易。有壹個西方作家(是蕭伯納嗎?)我曾經抱怨過,大部分女人選老公遠不如選帽子用心,仔細想想。再沒心沒肺的女人,說起自己的“去年錦袍”,也是如癡如醉。
直到18世紀,中國和外國的男人仍然有權穿紅色和綠色。男裝色彩的限制是現代文明的特征。不管有沒有不健康的心理影響,至少是不必要的抑郁。文明社會的群體生活中有很多種必要的壓抑,似乎應該放縱壹些作為補償。有壹種說法是,如果男人對衣服感興趣,也許他們會規規矩矩,不盡力去贏得社會的關註和贊美。為了打造自己的名聲,不惜禍國殃民。說只要男人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世界就會和平,當然是笑話。壹個官員在壹件紅色蟒蛇衣下穿著壹件刺繡的中式胸衣,仍然會讓朝綱感到困惑。而預言家威爾斯的合理化烏托邦裏的男女公民,都穿著最鮮艷的薄膜衣服和鬥篷,也值得我們借鑒。
因為習慣的原因,男的穿的不合適,但是真的看著不順眼。他們在中間穿上額外的衣服就是壹個例子。最好再加壹件棉袍或皮袍,讓他們顯得臃腫。有壹次我在電車上看到壹個年輕人,可能是學生,也可能是店主,他用米色和綠色的方格兔毛做了壹件緊身長袍,腳上穿著女式的紅綠條紋襪子,嘴裏叼著壹個花裏胡哨的彩繪象牙煙鬥。煙鬥裏沒有香煙。他吸了壹會兒,拿下來,拆開,裝回去,送到嘴裏吸。它相當豐富多彩。乍壹看似乎很可笑,但為什麽不呢,如果他喜歡的話?……
秋天涼爽的黃昏,菜市場上關了攤,滿地都是地上的魚腥味和青白蘆粟的皮和渣。壹個孩子騎著自行車沖了過來,炫耀著他的技術,叫了壹聲,放松了扶手,搖搖晃晃,輕盈地過去了。這壹刻,滿大街的人都充滿了不可理喻的敬佩。為什麽不放下人生中最可愛的時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