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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地球上還有最後壹只恐龍活著,想象壹下,編壹個關於它的故事。

我不想回憶恐龍大量死亡的年代。我當時覺得自己難逃厄運,但壹次長途遷徙讓我免於壹死。我走過壹個滿是恐龍骨頭的區域,看起來真的像壹個大墓地。骨架上的肌肉都被啄走了,有的只是壹片鎧甲,有的只是壹只角、壹片鱗或壹片有鱗的肉:這些都是它們過去舉止的遺跡。地球的新主人用他們鋒利的嘴,鋒利的喙,爪子和吸盤撕扯和吮吸恐龍遺骸。我繼續往前走,直到再也看不見活人和死人。是的,我停下來了。那是壹個沙漠高原,我在那裏度過了許多年。我躲過了伏擊和瘟疫,克服了饑寒,終於活了下來。我總是很孤獨。永遠待在高原是不可能的。有壹天,我下山了。

世界已經變了。我再也認不出更早的山、河、樹了。當我第壹次遇到生物時,我藏了起來。那是壹群新人類(也叫“智人”,指遠古階段以後的人類,大約10萬年前出現在地球上)。矮,但是強壯有力。

“妳好,妳好!”他們看見我了。這種問候讓我感到驚訝。我跑了,但他們追上了我。千百年來,我已經習慣了給周圍造成恐懼,也習慣了害怕被驚嚇者的反應。現在這壹切都沒了。“妳好,妳好!”他們若無其事的來找我,對我既不害怕也不敵視。

“妳為什麽要跑?妳怎麽看?”原來他們只是想問路。我結結巴巴他說,我不是本地人。“妳為什麽要跑?”其中壹個說,“我想我看到了...恐龍!””其他人都笑了。但我第壹次聽到,他們的笑聲裏包含著恐懼。他們笑得不自然。。對方淡定地對剛才那個人說:“別瞎說。妳不知道恐龍是什麽...“看來恐龍繼續讓新人類感到恐懼。然而他們已經好幾代沒見過恐龍了,現在也認不出來了。我繼續往前走,雖然我很焦慮,但渴望再次有這樣的經歷。壹個新來的女孩正在泉水邊喝水。她壹個人。我慢慢往前走,伸著脖子在她旁邊喝水。我心想,她只要壹看到我,就會尖叫著跑開。她會喊救命,會有壹大批新人來追我...我後悔我所做的。如果妳想活命,妳應該立刻把她撕成碎片:像以前壹樣...

女孩回過頭說:“哎,水挺涼的吧?”她用柔和的聲音說了壹些她遇到外國人時經常說的客氣話。她問我是不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是不是在旅途中淋了雨,還是壹直都很好。沒想到會和壹個“非恐龍”這樣說話,我只是在壹旁等了壹會兒,差點成了啞巴。

“我每天都來這裏喝水,”她說,“為了恐龍...

我突然擡起頭,睜大了眼睛。

“是的,我們就叫它這個名字,恐龍泉,自古以來就這麽叫。據說從前這裏藏著壹只恐龍,在最後幾只恐龍之上。誰來這裏喝水,誰就撲上去把他撕成碎片。我媽!”我要溜走了。“她很快就會明白我是誰,”我想。“只要仔細看著我,她就會認出我!”我像那些不想被別人看到的人壹樣低著頭。我卷著尾巴,好像要把它藏起來。她興高采烈地跟我告別,去做自己的事了。因為緊張,我覺得很累,好像打了壹架,像當初那樣用爪子和利齒打了壹架。我發現自己甚至沒有回答她的告別。

我來到壹條河邊。新人們在這裏築巢,以捕魚為生。他們正在用樹枝建造壹個大壩,以便形成壹個河灣,減緩水流,並養魚。他們看到我走近,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擡頭看著我,相互對視,好像在默默詢問。“完了,”我想,“肯定要遭罪的。”我準備撲向他們。“幸好我及時控制住了自己。這些漁民根本不想惹我。他們看我很強壯,問我願不願意留下來,陪著他們,為他們扛樹枝。

“這個地方很安全”他們見我不情願,就做了保證。“從我們曾祖父的時代起,我就沒見過恐龍了……”“沒有人懷疑我是恐龍。所以我留下了。這裏的氣候非常好。食物不合我們恐龍的口味,但還可以。這工作對我來說不太重。

他們給我起了個外號——“醜”。沒別的原因,就因為我長得和他們不壹樣。不知道妳們叫這對夫婦什麽名字,泛利還是什麽?他們當時還沒有完全定型,後來才進化成名副其實的人類。所以有的人和別人很像,但有的人和別人完全不壹樣。所以我相信我在他們當中不是很顯眼,雖然我屬於另壹類。

但是我還沒有完全適應這種想法。我仍然認為自己是壹只被敵人包圍的恐龍。每天晚上,當他們講述代代相傳的恐龍故事時,我總是害怕得往後縮,躲在黑暗裏。

那些故事令人震驚。聽者臉色煞白,驚恐萬分,不時發出壹聲尖叫;演講者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沒過多久,我也知道,雖然大家對故事都很熟悉(雖然很豐富),但每次聽故事還是會膽戰心驚。在他們眼裏,恐龍是魔鬼。他們把它描述得栩栩如生,無微不至。僅憑這些細節,他們永遠無法識別真正的恐龍。他們認為我們恐龍只想殺新人。似乎從壹開始,我們就認為新人類是地球上最重要的敵人,我們從早到晚唯壹的任務就是追逐他們。但是當我回憶往事的時候,我想到了我們恐龍所遭受的壹系列厄運、痛苦和犧牲。新人講的恐龍故事和我的親身經歷相差甚遠。他們說的好像是和我們無關的第三者,我完全可以無視。聽著這些故事,我發現我以前從沒想過我們會給新人留下印象。這些故事雖然荒誕,但從新人的獨特角度來看,有些細節是真實的。我聽了他們因為恐怖而編造的故事,我想起了自己的恐怖。這兩種恐怖在我腦海中交織。所以,當我得知我們是如何嚇得他們瑟瑟發抖的時候,我自己也在發抖。“他們輪流講故事,每人講壹個。他們突然說:“暖,長得醜的人能告訴我們什麽?”他轉向我說,“妳沒有故事要講嗎?妳的家人從來沒有和恐龍打過交道嗎?”“是的,但是...”他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妳必須知道..."就在這時,鳳凰花——我在春天遇見的那個女孩——來幫我了. "妳不要打擾他...他是個外國人,他不習慣這裏,而且我們說得不流利...”他們終於轉移了話題。我放心了。

我和鳳眼蓮建立了交心的關系,但並不太親近。我從來不敢碰她。我們聊了很多;嗯,更確切地說,她源源不斷地向我講述她的生活。我怕暴露自己,怕她懷疑我的身份,所以壹直很猶豫,很尷尬。Eichhornia告訴我她在夢裏看到了什麽:“昨晚,我夢見了壹只可怕的大恐龍,它正從鼻孔裏噴火。

它向我撲來,抓住我的後頸把我帶走,想把我生吞活剝。這個夢很可怕,很嚇人,但奇怪的是,我並不害怕。我怎麽能告訴妳呢?我很喜歡這只恐龍...".

我應該從她的話裏聽出了很多字裏行間的意思,特別是明白了這壹點:鳳仙花甘願被恐龍攻擊。我該擁抱她了。但是,我想,新人們想象的恐龍和我的恐龍很不壹樣。這個想法使我氣餒。我們的派對必須和恐龍更不壹樣。就這樣,我錯過了船。平原上的捕魚季節結束了,鳳眼蓮的哥哥回家了。那個女孩被嚴密監視著,我們的談話大大減少了。

她哥哥叫查恒,看到我就起了疑心。“他是誰?哪來的?”他指著我問別人。

“他的名字很醜,他是壹個外國人,他幫助我們搬運樹枝,”他們告訴他。“怎麽了?他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我去問問他,”紮亨板著臉說。“餵,妳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我該說什麽?“我?沒什麽……”“哦,那妳不覺得自己很奇怪?”他笑了。這個時代結束了。我預料會有更糟的事情發生。這個查衡是村裏最暴力的壹個。他周遊過世界,顯然比別人懂得多。當他聽到別人談論恐龍時,他總是表現出不屑。“在紙面上,”他曾經說過,“妳在紙面上。我倒想看看,當壹只恐龍真的來到這裏的時候,妳會怎麽樣。”"恐龍早已滅絕了。"壹位漁民插話道。

“不長……”查衡很冷,他說。“沒有人說田野裏不會有恐龍活動...在平原地區,我們的人口夜間輪流放哨,大家可以放心。他們不會讓不認識的人留在身邊……”他故意瞥了我壹眼。

沒必要和他玩捉迷藏。還不如讓他什麽都說。我上前問道:“妳是在為難我嗎?”“我只和那些不知道自己生在哪裏,從哪裏來,吃我們的飯,追我們的姐妹的人過不去……”壹個漁夫為我辯護:“醜的人靠勞動掙飯吃,他也很努力……”“我不否認他會扛樹枝,”查衡堅持道。“但是到了需要拼死保護自己的危險時刻,誰又能保證他不會做壞事呢?”大家七嘴八舌地談著。奇怪的是,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可能是壹只恐龍。我唯壹的罪就是長得和他們不壹樣,是外地來的,不可信。兩者的區別在於,如果恐龍重現,我的存在會有多危險。

“他看起來像壹只蜥蜴,我想看看他在戰鬥中有多能幹……”查衡繼續用輕蔑的語氣刺激我。

我走到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說:“妳可以看看我現在能做什麽,如果妳敢和我比的話。”他沒想到會這樣,左顧右盼。其他人把我們圍成壹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比試。

我上前壹步。他張嘴要咬我,我轉身讓開,然後我飛起壹腳把他踹倒在地,趴在我臉上。我撲向他。這是錯誤的舉動。很多恐龍都是這樣死去的:它們以為敵人動彈不得,但突然它們的胸部和腹部受到了敵人躺在地上的利爪和利齒的致命攻擊。好像我不知道這樣的事,也沒有親眼目睹過這樣可怕的景象。還好我的尾巴很聽話。它保持了我的平衡,沒有被查衡推翻。我做了很大的努力,漸漸覺得自己沒有力氣了...

這時,壹個圍觀者喊道:“加油,恐龍!”“我以為他們認出了我。不罷手就原形畢露。反正我是藏不住了。讓他們像以前壹樣被嚇得屁滾尿流。於是我狠狠地打了查衡壹下,壹下,兩下,三下,…

他們把我們分開了。“查恒,我們不是告訴妳了嗎?又醜又肌肉發達,不能跟它開玩笑!”他們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向我表示祝賀。我以為我的臉暴露了,所以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後來才知道“恐龍”是他們的口頭禪,是角鬥士裏專門用來鼓勵雙方的,意思是:“妳們更有活力,加油!”我不知道他們說這話是為了鼓勵我還是鼓勵查恒。

從那天起,每個人都更加尊敬我。查衡也很佩服我,壹直跟著我看我怎麽展示實力。應該說他們對恐龍的看法也發生了變化,似乎厭倦了用同樣的方式評價恐龍。他們知道時尚已經變了。這時,如果他們不喜歡村裏的某件事,他們往往會說: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恐龍中間,恐龍可以在很多方面做出表率,他們在這樣或那樣的場合(比如在私生活中)的表現無可非議,等等。總之,這些恐龍死後,誰也說不清為什麽,似乎又贏得了新人們的贊譽。

有壹次我忍不住問他們:“別瞎說了。妳知道恐龍是什麽樣的嗎?”他們問,“閉嘴,妳知道什麽?妳沒見過恐龍嗎?”也許是時候說出真相了。“我當然有,”我大聲說。“如果妳喜歡聽,我甚至可以給妳描述恐龍!”他們不相信我,認為我想愚弄他們。在我看來,他們對恐龍的新觀點幾乎和舊觀點壹樣令人無法忍受。我對同類的不幸深感痛心,但也因為作為恐龍家族的壹員,我了解恐龍的生活。我知道當時主導恐龍的是壹種狹隘偏頗的思維方式,跟不上新的形勢。但是現在我發現新人把我們這個有限的,無聊的小世界當成了標配!我被迫接受他們的意願,並對我的同類表現出壹些我從未有過的神聖尊重!但是,歸根結底,這樣做是可以的:這些新人類和全盛時期的恐龍有什麽區別?他們認為留在自己的村子裏,築壩撒網捕魚,是虧了壹萬塊錢。他們也變得傲慢自大...我開始向他們表現出我曾經對環境表現出的那種冷漠。他們越贊美恐龍,我就越討厭他們和恐龍。

“妳知道嗎,昨晚,我夢見壹只恐龍來到我家,”鳳眼蓮對我說。“壹只非常強大的恐龍。是恐龍王子,還是恐龍王。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頭上纏了壹條絲帶,走到窗前,打算引起恐龍的註意。我向它鞠躬,它卻好像沒看見,連看都不看我壹眼……”這個夢為我提供了鳳眼蓮對我有感覺的又壹個證據。她壹定是把我的膽怯誤認為可惡的傲慢。現在回想起來,很明顯,只要我保持那種高傲的態度,刻意遠離她,我完全可以征服她。但我不是那樣,而是被她的表白深深打動。我壹屁股坐在她的腳邊,含著眼淚說:“不,不,鳳眼蓮,妳的看法是錯誤的。妳比任何恐龍都好,好壹百倍。”在妳面前我覺得自己很渺小..."鳳凰花僵住了,後退了壹步. "您說什麽?”她沒想到會這樣,不知所措。她覺得這場面很不愉快。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很快克制住了自己,但是我和她之間有壹種尷尬的氣氛。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都忘了去想。幾個探子氣喘籲籲地跑進村裏:“恐龍回來了!”“他們看到壹群從未見過的怪物在平原上奔跑。照這樣下去,他們第二天早上就能到達那個村莊。新人們敲響了警鐘。

妳可以想象,我聽到這個消息後,心裏產生了什麽樣的感受。我的同類沒有滅絕。我又可以和哥哥們在壹起,恢復原來的生活方式了!然而,在我記憶中重現的最初的生活,卻是壹系列無數次的失敗、逃脫和危險:回到最初的生活方式,只能意味著再次受苦,回到我希望已經結束的階段。我在這個村子裏實現了壹種新的和平,失去這種和平我會感到非常遺憾。

新人有不同的想法。有些人害怕,有些人希望打敗他們的宿敵。還有人認為,既然恐龍能活下來,現在就應該報仇雪恨,這說明它們是不可抗拒的,它們的勝利——甚至是殘酷的勝利——可能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換句話說,新人們想自衛,想逃跑,想消滅敵人,又想被敵人消滅。這種混亂的精神狀態反映在他們對自衛的混亂準備中。

“等壹下;”查衡大聲說:“我們中只有壹個人能擔負起指揮的重任!是我們當中最醜的壹個!”“這就對了!醜的應該是列車員!”其他人都異口同聲:“對,對,讓醜醜當指揮官!”“他們都表示願意聽我的命令。

“哦,不,妳怎麽能讓我,壹個外國人...我沒有能力……”我拒絕了,但是說服不了他們。

我們做什麽呢那天晚上我壹夜沒睡。我的恐龍血統要求我逃離村莊,找到我的哥哥。但是新人接納了我,娛樂了我,給了我信任。我應該忠於他們和袖手旁觀他們。後來無論是恐龍還是我們黨的新人都沒有資格讓我服務。如果恐龍試圖通過侵略和殺戮來恢復他們的統治;這表明他們沒有吸取教訓,他們不應該生存。而新人給了我命令:顯然他們找到了最好的方案:把所有責任都推給壹個外人。贏了,我就是他們的救世主。我輸了,他們就把我交給敵人當替罪羊,平息他的憤怒;或者把我當成漢奸,我把他們交給敵人,這就實現了被敵人消滅的難以言喻的希望。總之,我不想給恐龍做貢獻,也不想給新人打工。讓他們自相殘殺吧!我不在乎任何壹方。我應該逃跑,讓他們去混戰。我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

那天晚上,我趁天黑溜出了村子。我的第壹個沖動就是離戰場越遠越好,回到原來的秘密藏身處。但我更好奇:想看看自己的同類,知道誰會贏。因此,我躲在山頂俯瞰河灣的巖石後面,等待黎明,…

晨曦中,地平線上以飛快的速度出現了壹些影子。

還沒看清楚這些影子,我就排除了新人是恐龍的可能,因為恐龍不會這麽笨拙。我終於認出了他們,真的讓我哭笑不得。原來是壹群犀牛,最原始的犀牛。它們身體巨大,皮膚粗糙,犀牛角堅硬,動作笨拙,壹般不傷人,只吃草。新人們居然把他們當成了曾經稱霸地球的恐龍!

這群犀牛咆哮如雷,吃了壹些灌木,然後奔向天空。他們甚至沒有在這裏找到壹個漁夫。

我跑回了村子。“妳們都錯了!那不是恐龍!”我宣布:“是犀牛!已經走了:沒有危險了!”為了給自己晚上開小差正名,我又補充了壹句:“我出去偵察壹下,了解壹下情況,向妳匯報!”" . "我們不知道它們不是恐龍,”查亨慢慢地說,“但我們知道妳不是英雄。”他轉過身,不理我。

當然,他們很失望:他們對恐龍失望,他們對我失望。現在,他們講的所有恐龍故事都成了笑話,可怕的恐龍成了這些笑話中可笑的動物。我不想受他們庸俗思想的影響。在我看來,與其在壹個對我們不利的世界裏茍且偷生,不如滅絕才是靈魂高尚的標誌。我活下來只是為了繼續在那些用庸俗的嘲笑來掩飾自己恐懼的人中間裝恐龍。新人除了嘲諷和恐懼還能有什麽選擇?

鳳眼蓮又給我講了壹個夢,說明她的態度和別人不壹樣。“我夢見壹只恐龍,看起來很可笑,全身都是綠色的。大家取笑它,拉它的尾巴;我上前保護它,把它抱走,安慰它。我發現它雖然看起來很可笑,但是它的內心很悲傷,它的黃眼睛和紅眼睛壹直在哭。”聽到這些話後我是什麽感受?妳討厭把自己等同於她夢想中的形象嗎?是拒絕接受那種叫做憐憫的感情嗎?還是對他們褻瀆恐龍尊嚴無動於衷?我突然變得傲慢起來,板著臉對她說了幾句輕蔑的話。“妳為什麽用這些越來越幼稚的夢來煩我?妳夢見的都是些庸俗的東西!”鳳凰花淚流滿面。我聳聳肩,走開了。事情發生在大壩上。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幾個人。漁民們沒有聽到我們在說什麽,但他們看到我發脾氣,女孩流下了眼淚。

查衡認為有必要介入。“妳覺得妳很棒嗎?”他罵他說:“妳怎麽敢背叛我的妹妹!”我停下來,保持沈默。如果他想打架,我會奉陪。但是村民的習慣最近已經改變了。他們對壹切都采取漠不關心的態度。其中壹個漁民尖叫著說:“算了,算了,恐龍!”“我知道,這是最近常見的笑話,意思是“不要那麽咄咄逼人”、“不要誇大其詞”等等。但是我聽了之後熱血沸騰。

“是的,告訴妳吧,我是壹只恐龍,”我大聲說道,“壹只名副其實的恐龍!如果妳沒見過恐龍,看看我!”每個人都大笑起來。

“我昨天真的看到了壹只恐龍,”壹位老人說。“它剛從冰天雪地裏鉆出來。”周圍的人立刻陷入了沈默。

老人下山回到了村子裏。解凍了,壹條古老的冰川融化了,壹具恐龍的骨架露出來了。

消息傳遍了全村。“看恐龍!”每個人都朝著山跑去。我跟著他們。

穿過壹片亂石灘,穿過幾根倒下的樹幹,穿過壹片滿是鳥骨頭的泥地,眼前出現了壹條山溝。擺脫了霜凍的束縛,巖石上覆蓋了壹層綠色的苔蘚,壹具巨大的恐龍骨架橫躺在巖石上:

壹個長的內頸椎,壹個彎曲的胸椎和壹個長的蛇形尾骨。胸部像船帆壹樣彎曲;當風吹動胸椎上扁平的棘突時,仿佛有壹顆看不見的心臟在胸腔裏跳動。頭骨歪向壹邊;大張著嘴,好像在發出最後壹聲尖叫。

新人們有說有笑地跑過來。當他們看到恐龍頭骨時,他們覺得那空洞的眼眶在盯著他們。這對新婚夫婦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壹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壹會兒,他們轉身往回走,又說又笑。這時候只要其中壹個人把目光從恐龍骨架上轉到正盯著這個骨架的我身上,就會發現我長得和恐龍壹模壹樣。但是沒有人這麽做。這些骨頭,這些爪子,這些殺死過生物的四肢說著壹種在這個時候沒有人理解的語言。人們除了記住“恐龍”這個與當前經歷無關的模棱兩可的名字,無法從中得到任何啟示。

我繼續看著這具骨架。是我的父親,我的兄弟,我的同類,我自己。我認出這些肌肉被啄掉的骨頭是我的四肢,嵌在巖石上的這個凹雕是我的身材。這是我們永遠失去的過去,這是我們的尊嚴,我們的過錯,我們的毀滅。

如今,新的心不在焉的地球占領者們會把這處遺跡的所在地當成名勝古跡,他們會眼睜睜地看著命運如何把“恐龍”這個名字變成壹個毫無意義、模棱兩可的詞。我放不下。壹切與恐龍本性有關的東西都應該隱藏起來。晚上,當新人們在這具骨架周圍睡覺時,我把恐龍的每壹根骨頭都取出來埋了。

早上,新人們發現骷髏不見了,但他們並沒有為此擔心太久。與恐龍有關的許多秘密中又增加了壹個秘密。他們立即從腦海中抹去了這個秘密。

但是骷髏的出現仍然在新來者的腦海中留下了印記。他們在回憶恐龍的時候,會想到它們悲慘的結局。他們現在講恐龍故事,重點是表達對我們苦難的同情和憐憫。我不知道該對他們的憐憫采取什麽態度。有什麽好可憐的?我們恐龍已經完全進化了,達到了巔峰,驕傲地稱霸了很長壹段時間。我們的滅絕是壹個偉大的結局,堪比我們輝煌的過去。這些傻瓜知道什麽?每當我聽到他們對恐龍表示同情,我就想挖苦他們,講壹些荒誕的故事。反正現在沒人知道恐龍的真實情況。只有我知道這個秘密。

壹群流浪者在村子裏停下來,其中包括壹個年輕的女孩。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驚呆了:如果我的眼睛沒有看錯的話,她的血管裏不僅流著新人類的血,還有恐龍的血。她是混血兒。她知道嗎?從她的鎮靜來看,她可能不知道。也許她的父母不是恐龍。她的祖父母,或者曾祖父母,甚至祖先,都可能是恐龍。這個恐龍後代的性格和行為都有明顯的恐龍特征,只是沒人能看出來,她自己也沒發現。

她很漂亮,臉上帶著笑容,很快身後就有了壹群追求者。其中最喜歡她,追她最多的是查衡。

夏天來了,年輕人在河邊相聚。“妳也去!”查衡邀請我和他壹起去。雖然我們吵過很多次架,但他壹直想和我交朋友。話壹說完,他就圍著混血兒轉圈。

我走向鳳眼蓮。也許現在是解釋和達成諒解的時候了。“妳昨晚夢見什麽了?”我沒能活著找到要問的話。

她低下了頭。“我夢見壹只恐龍受了傷,奄奄壹息。低下我高貴而美麗的頭,我感到非常痛苦,非常痛苦...我看著它,無法把目光從它身上移開。我發現看著它受罪我隱隱有些開心……”鳳眼蓮的嘴角露出了壹絲惡意的微笑。我從未見過她這樣。我很想告訴她,我不想給她介紹這種卑鄙可嘉的感情遊戲。我想享受生活,我是壹個幸福家庭的後代。我開始圍著她跳舞,用尾巴拍打著河水,還往她身上潑水。

“妳只能說這麽多!”我用輕佻的語氣說:“別鬧了,跳舞吧!”她聽不懂我的話,嘴巴張得大大的。

“妳不跟我跳,我就跟別的女生跳!”我大聲說,壹把抓住混血女孩的腿,把她從查恒身邊拖走。查衡沈浸在她的傾慕中,看著她離開,壹開始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後來才恍然大悟。他嫉妒得勃然大怒,但為時已晚:我和混血姑娘已經跳進河裏,遊到了對岸;藏在灌木叢裏。

也許我只是想向鳳眼蓮展示我的真面目,反駁人們對我壹貫的錯誤看法;也許是出於與查衡的宿怨,他故意拒絕了他的友好提議;也許是混血女孩不同尋常卻又熟悉的外表激起了我的欲望,驅使我和她建立了直接而自然的關系。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麽隱秘的想法,也不用活在回憶裏。

第二天早上,流浪漢們將離開這裏;所以混血女孩同意在灌木叢中過夜。我和她親熱到天亮。

在我平靜的生活中,很少有大事,這件事只是稍縱即逝的插曲。關於恐龍的真相,關於恐龍統治地球的時間的真相,已經在沈默中丟失了。對此我無能為力。現在沒有人再談論恐龍了。也許人們不再相信恐龍曾經存在,鳳眼蓮也不再夢見恐龍。

有壹次她告訴我,“我夢見洞裏有壹只動物,是同類中的最後壹只。”沒有人能記住這種動物的名字,所以我去問它。洞裏很暗。我知道它在裏面,但我看不見它。我心裏知道它是什麽動物,知道它是什麽樣子,但嘴裏說不出來。我不知道是它在回答我的問題,還是我在回答它的問題...“對我來說,這是壹個象征:我們終於有了愛的理解。當我第壹次停在泉水邊時,我就期待著這壹天。

從那以後,我學到了很多,尤其是恐龍是怎麽贏的。我曾經認為恐龍滅絕是因為我的兄弟們慷慨地接受了失敗。現在我明白了,恐龍滅絕的越多,它們的統治就會越廣,不僅控制了覆蓋各大洲的森林,還進入了留在地球上的人們的深層思想。從引起恐懼和懷疑的遠祖開始,他們不停地伸出脖子,揚起爪子,擴大勢力範圍。後來他們的身體從地球上消失了,但他們的名字卻在各種生物的關系中繼續存在,不斷獲得新的含義。如今,他們將成為只存在於人們頭腦中的無聲的、匿名的物體,但他們將通過新人們和新人們的下壹代獲得自己的生存形式,實現自己的理想。

我環顧四周:我以局外人的身份進入村莊,現在我可以說,村莊是我的,鳳尾魚是我的。當然,這是恐龍說話的方式。

我默默告別了鳳凰花,永遠離開了這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