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了七年,才三四天就被辭退了,還是局長級的職位。來北京的辭退潮,本來以為只是新聞,沒想到這麽快就發生在自己身上。怎麽說呢?有點像電影,但變成自傳就驚心動魄了。
小白清楚地記得,周二他收到了人力資源部的通知,以為有壹個新人要面試。沒想到,他剛剛跨進會議室穿過走廊,進入他耳朵的消息是,他已經被開除了。
“我去問問老板。”小白下意識地對人事部說
“這是老板的簽名。別找他了。接下來會有更多人收到通知。”HR遞過來壹份文件。
小白感到心裏有壹根冰涼的針,似乎有人默默地插了壹刀。馬上想到的是壹個像笑話壹樣巧合又真實的人生劇本:我壹歲的孩子,在培訓機構當老師的妻子,退休在家還沒有找到晚年的父母。
“我可以暫時降薪,和公司共渡難關。”
“公司這次轉型業務,將開設壹個新的部門。可以轉,但會從壹般參謀級別開始。”
聽了HR的回答,他覺得自己平白吃了壹塊水泥磚,心裏堵得慌。
“妳什麽時候走?”
"妳可以在工作交接後離開."
兩個小時後,小白走出了公司。在電梯裏按頂樓。
天臺的門被打開了,小白用壹只胳膊把門固定住,側身移動。
50層的樓在北京算不上高樓,但是站在天臺上有點突然。光是風速就能把發型吹個來回,我額頭上沒有多少頭發在風中掙紮。
為公司努力工作,周末加班,到頭來就像壹顆被撥弄的棋子。不,它甚至不是壹個棋子。棋子在每壹局都還有位置。這次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裏。
這壹波互聯網解雇潮讓人恐慌,最後蔓延到自己身上。這壹腳被踢了出去,就像在人生沖刺的時候被錘子砸出了賽道,不得不爬回來繼續和年輕人壹起奔跑。老了真的是力不從心。
以前給自己打工,單身,能起能落。現在是個大家庭,稍微落後壹點就不好了。我突然想起了卓別林的電影《摩登時代》,我意識到自己放佛是那個大機器生產中的壹顆螺絲釘,但我換上了體面的衣服,鍵盤代替了擰螺絲釘的扳手。
突然肩膀被拍了拍。原來是曾經的下屬張晨。
“妳怎麽了?”
“曉哥,妳出去後,後面進去的人是我。”
“哦...啊...對不起,兄弟,我沒能照顧好妳。”
“蕭哥哥,別說這些了。我現在的部門也岌岌可危。”
“妳現在是經理了。”
“是的,去年才升的。我記得當時妳還鼓勵我去別的部門發展。”
“是啊,那時候妳很努力,但是我發現我帶不好妳,壹直沒有進步。事實上,我已經受不了了。哎,反正妳後來升職了。現在說出來更舒服了。”
“那時,我從壹所普通大學畢業。妳說我勤奮好學,我就壹直學習,壹直加班。後來覺得還是太努力了,沒有任何規劃和彈性。謝謝妳,那時候。”
“中國互聯網的發展速度...不可預測。在遍地耕耘、遍地開花的互聯網公司中,我們變得如此渺小,連自己都看不到。”
“曉哥,我記得我剛進公司的時候,妳對我說‘妳知道我們為什麽叫雪雞科技嗎?雪雞,壹種生活在世界最高海拔的生物。雖然是雞,但是站的最高。這叫雞頭!我們公司寧做雞頭,不做鳳尾,追求成為新領域的領導者。" "
“我也聽了老板的話。在過去...都過去了……”
張晨遞過來壹支煙。“哥哥,妳在這裏做什麽?”
小白手用力抓著欄桿,走向樓下的交通大道像壹輛卡通車,深吸了壹口氣,“想跳樓,跳樓,壹種想跳樓的沖動。妳明白嗎?妳不懂。”
“我知道,哥哥,我知道。”
“妳知道些什麽?這七年的表現,想起來壹個沒有結局的故事,七年,沒有結局。唯壹的結局就是被開除。”
“這是壹個充滿故事的時代,卻沒有結局...女朋友剛刪了我的微信,屏蔽了電話,但是聯系不上。四年的感情破裂了,最後也沒有了結局。真他媽痛苦。”
“妳們分手了?”
“比被炒了還突兀,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去年偶爾討論壹下什麽時候結婚。”
“別難過,最後誰會嫁給妳?”
小白洗了最後壹口煙,嘴裏的煙立刻被風吹走了。“呵呵,今天咱們上來散散心,也不要太難過。出去找找吧。還是有好公司的。跳樓讓人家跳。”壹絲白煙縈繞在他的嘴邊。
“沒錯,讓公司股價跳水。”張晨扔掉煙頭,跺了幾下腳。他幹癟而倔強的身體躺在水泥地上。
兩個人拿起各自的箱子,壹前壹後,下樓去了。
小白被解雇了,自然是和他的妻子壹起。只是包裝得更好,和原公司“分道揚鑣”了。
小白從回家的第壹刻起就感到不安。她老婆生完孩子後,原公司已經找了個理由把她辭了。回來後,憑著良好的英語基礎,她老婆成了壹家教育機構的英語老師。
房貸和車貸這兩座大山壹直壓著家裏的收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在我被辭退之前,如果日子是壹塊吸水布,我擰了壹大堆車貸和房貸,然後再擰,還是偶爾會有壹些水滴落出來。現在只靠老婆的收入,不得不開始動用自己的積蓄。人生就是壹片擰幹,曬壹會兒太陽,我也能擰幹水珠,但是有點太用力了。
小白拿出自己的簡歷,寫了幾遍,讓妻子翻譯了壹份英文版,發給了之前接觸過的所有獵頭。
面試的很多,但能談的很少。
有的面試官提問,就是不問工作;有的以詢問經濟形勢、各大互聯網公司看好哪些為開頭,頻頻出現華而不實、時尚的網絡詞匯,連續幾次封殺小白。
面試兩個星期,比通宵工作還累。真的很懷念年輕有活力的時候,對任何問題都會大膽說出自己獨特的看法,讓面試官頻頻點頭。
現在我的回答就像壹道被刷了幾十遍的高考題,面試官臉上露出了既理解又不滿意的笑容。
穿著皮鞋跑了好幾天,幹脆在後面換了運動鞋,然後壹身休閑運動裝出門。
整個人的身材縮水了壹圈。早上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很容易被小販的氣勢所掩蓋,失去了豪爽。有時候看食物看了很久,不知道眼睛裏看到了什麽。直到有人把菜挑走,我的眼睛才註意到變化,向小販詢問。
壹個月過去了,我焦慮的夜不能寐,比等老婆生孩子還焦慮。半夜起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從書櫃裏翻出稻盛和夫的書,看到裏面他最喜歡的文字:
“我認為工作是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通過工作,妳可以克服各種困難和考驗,讓妳的人生有轉機。”
“苦難既不是我們想要的,也不是我們挑起的,但意想不到的苦難接踵而至。.....但是,‘工作’隱藏著壹種巨大的力量,它能幫助妳戰勝命運中的苦難,給生活帶來光明和希望。”
每次讀完這些句子,就像稻盛和夫的近再世,在我耳邊告訴他。
“老公,早點睡吧。”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老婆已經站在客廳了。“急也不是辦法。聽以前的同事說,現在的情況也很嚴峻。我壹個閨蜜的老公也被炒了,正在找工作。"
“是啊,著急也不是個辦法。妳先睡吧,我壹會兒就睡。”
“我們銀行裏不是還有點錢嗎,要不我再多上幾節課,反正教壹樣的內容。”
“不不,別上太多課,早點下班回來陪媽媽和孩子。”
“哎,妳說,不如當個學生,整天學畫畫,學英語,學跳舞,和同齡的同學壹起玩。多好的年紀,我壹點都不擔心錢。”
“有好處,也有壞處。妳看,我們小的時候,老師沒有教我們錢的重要性。結果出來到社會上就拼命賺錢,跟大學裏想的完全不壹樣。”
“妳怎麽能怪老師呢?課本上什麽都沒有。怎麽能讓老師替妳談錢呢?妳讀書的時候,誰不視金錢如糞土?”
“所以,中國的這種教育要改了,教孩子學會認錢,至少在大學,這樣社會才不會突然認錢,被錢打。”
“我教了恐怕也壹樣。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不僅僅是壹個蘿蔔壹個坑。我能壹聲嘆息變成馬雲嗎?”
“那時候,教科書教我們為祖國的崛起而學習。不用妳說,我們都信。我在高中思想鬥爭中換了頻道,為了高考。”
“為祖國讀書還是比不上祖國這個房價。妳說這房子建在這地上,怎麽會值這麽多錢?剛買的時候真的覺得自己的腳是金的。”
“啊,這個問題不僅僅是我們面臨的問題。或者移民泰國馬來西亞,房價會更低。但是,沒有國產的麻辣燙。”
“移民是不可能的。我活了這麽多年,哪裏都不習慣搬。”
“嗯,早點休息吧,妳明天還有課。”
小白經歷了最長時間的工作場所失業。整整壹個半月,他都找不到這個螺絲釘滿意的位置,方便他鉆進去,做出點成績。
最擅長委婉拒絕的HR,這幾天成了他最討厭的人。那些他們看不起的公司工作,就像爵蠟,就算去賺錢救急,也維持不了多久。
像他這樣的導演特別難找。前幾天有個新聞,某大互聯網公司,壹個技術總監剛來半個月,屁股不熱,就把部門解散了。所以技術總監還特意發表了三千字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今天的風特別大。小白噴了三倍多的發膠才弄好發型。面對這種情況,小白終於低下了頭,如果僵局繼續下去,職場不會對他手下留情。剛從壹家已經完成B輪投資的互聯網公司復試出來,面試的是經理級別的職位。
好在這家公司無論是薪酬還是部門結構都比較合理,和CEO聊得也不錯。
巧的是,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張晨,兩人相遇相視壹笑。
三天後,小白接到壹個電話,大意是有兩個CEO候選人,他們還在決定,所以我會在壹兩天後給妳答復。
在小白公園散步回來,路過文具店,裏面放著壹首老歌《如果天空中有愛》,唱的是“年輕的時候請跟我回來壹會兒”。這時,小白想到的不是愛情,而是那天從辦公室出來的張晨。
小白睡不著,早上6點就起床了。終於熬到早上八點,馬上給張晨發信息“今晚十點壹起吃宵夜吧。”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小白花了13個小時不停地刷新聞,看招聘信息,想著今晚要對張晨說什麽,像寫壹篇壹萬多字的論文。
大約有20個夜宵攤。小白和張晨壹坐下,他們就喝了幾杯啤酒。似乎每個人的精力都被折騰了壹個月,臉上都掛著未解決的悲傷。
兩個街區外,有壹排夜總會。從夜店混出來的人都習慣在這裏吃夜宵,他們的聲音讓整個夜宵攤又大又小。
另壹杯啤酒下肚,小白理了理額前的頭發,告訴張塵:
“妳有報價嗎?”
“沒有,面試不順利。”
“哦,妳還在找更好的嗎?”
“還有壹個差不多的,等消息。”
小白顯然走不出這個圈子,所以我不想多說半句。
“我不跟妳兜圈子了。我今天來是要告訴妳壹件嚴肅的事情。但如果妳覺得這樣不好,妳可以把它當成壹個嚴肅的笑話。”
“兄弟,妳有什麽事,就告訴我。”張晨變了臉色,努力保持專註,不去想桌上的美食美酒。
“那天,我們在同壹家公司面試。妳去面試R&D經理的職位了嗎?”
“是的。我們不會去面試同壹個職位吧?”
“是同壹個。”小白沈默了兩秒鐘。“我和妳哥哥需要...這份工作。”剛看完壹條直線的張晨,張晨臉上的肌肉僵了半秒。“嗯,算了,我真不好意思說出來。我以老大哥的身份告訴妳這件事……”
“哥哥,我明白我明白哥哥,這年頭誰都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該死,前陣子網上流行壹句話叫‘現代人的崩潰是無聲的’。我操,誰想沈默?我剛說了。別介意,兄弟。面對壓力,我真的沒辦法。如果我說出來,妳可以當笑話。”
小白搓著雙手,有生以來第壹次,他做出這樣不光彩的事來請求幫助。既難過又慶幸,別人不同意,否則他的臉早就落在這裏了。上壹次這麽真誠的求助,是在大學找人借錢。
“兄弟,讓我告訴妳。女朋友又聯系我了。如果我沒有工作,我無法解釋...所以,我很想為此而戰。”
“沒什麽,沒什麽,我們都有自己的難處,都想去爭取。說出來都是好的,也不壹定這個位置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白哥哥,別的我就不說了。我先敬妳壹杯。”張晨壹口喝下壹杯酒,幾串腰子打著呼嚕。剛從肚子裏掏空,他又塞回壹些食物。
小白向老板招手,“老板,壹瓶白酒。我要妳們最好的白酒。”
幸好人生苦,不然這酒也不能湊熱鬧。
很明顯,兩個四手的人在桌子上拿著飲料和燒烤跳舞,硬生生的營造出壹大桌子人的氛圍。
“我真想把這個頭取下來敲開,看看裏面是不是只有幾個銅錢,會發出鏗鏘聲...過來給我敲壹下……”小白搖搖頭,用筷子敲了敲。
“兄弟,別說妳的頭了,我的頭壹抖,也全是銅錢的聲音,還有壹個空罐子。上班的時候,我壹般都是假裝有工作的想法,另壹半裝的是鏗鏘銅錢。哈哈哈~”張塵摸了摸下巴。胡子拉碴的胡子讓他看起來更老,笑起來有點像門口的保安。
“啊,這麽說吧,我們是搞技術的,這就是科技進步的力量。操,我們不是為了賺錢。最後如果我們做不了金融,這個資本的方向變了,我們就倒黴了。”
“呵呵,兄弟,妳別說,我們的生活光鮮亮麗,但我們還是不能在家鄉種地。上次回家過年,好家夥,鄰居家的孩子,二十多歲的朋友什麽都會,殺雞做飯。那是壹句臺詞。我家擺了幾畝地種菜,壹個大豬圈,壹年收入20多萬。過年我就蹲在家裏,跟個四肢健全的廢物壹樣。”
“哎,別說了,我們都是這個城市的小輪子。多壹個不多,少壹個也不多。如果妳能轉,就會有人邀請妳。轉彎快,能開的小輪子多,別人會出高價,無非就是這個。”
“以前看年輕人和危險人物的電影,覺得江湖險惡。也許我會猝死,但現在這壹波猜測已經讓人很郁悶了。還不如在年輕危險的人群中打打殺殺。”
“是啊,有了大佬,也有些江湖地位了。現在,如果妳幫助大老板生存,妳不能壹言不發地解雇他。為了利益,有壹種到處都藏著定時炸彈的感覺。太沒有安全感了。”
“作為壹個男人,我沒有安全感。如何給家人安全感?冒充唄,不會有事的,可以說不會有事的……”
“是的,沒事的,妳這智腦,能管很多人嗎?再敬妳壹杯。”
“喝吧!媽的,采訪沒做完,老子就不能喝酒了~”
“喝吧!兄弟!”
兩人越來越吵。他們在壹群青少年中,他們的衣服有點過時。他們絲毫沒有失去呷酒的勁頭。廉價的飲料驅散了從夜總會出來走上街頭的所有陰郁。
終於在周五,白小剛睡了個午覺,收到了就業的好消息。
第壹秒想到的不是慶祝,而是如何告訴張晨。
猶豫了壹會兒後,我決定暫時什麽也不說。
周壹上班的時候,在辦公樓門口撞見了張晨。兩人交換了信息,原來張晨被獵頭推薦到了同壹棟樓的另壹家公司。
於是,他們以“同樓同事”相稱,開始頻繁加班,偶爾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