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後,徐遲努力工作。50年代前七年,他兩次上朝鮮戰場,四次上鞍鋼,六次上長江大橋工地。詩集《美?驚艷?有錢”、“戰爭?和平?《民國進步與歌》、《當代人特寫集》、《慶功宴》、《詩歌與人生隨筆》是他這壹時期的創作成果。在1957到1960的四年間,擔任《詩歌》雜誌副主編。1960定居武漢後,將主要精力投入到報告文學創作中,著有《火中鳳凰》、《祁連山下》、《牡丹》等作品。常書鴻和孫建初兩位愛國知識分子寫的《祁連山下》,出版後受到廣泛好評。
1976之後,徐遲以報告文學的形式反映自然科學領域的生活,寫出了《哥德巴赫猜想》、《地質之光》、《生命常青樹》、《在洶湧的漩渦》等壹系列反響強烈的作品。反映葛洲壩水利樞紐建設的《哥德巴赫猜想》、《地質之光》、《星天舞》等獲全國優秀報告文學文學獎。
徐遲以詩人的氣質寫報告文學,尤其是知識分子題材的作品,往往集政治理論、詩歌、散文於壹爐;結構宏大,氣勢開闊,語言華麗,警世無雙。作品有《哥德巴赫猜想》(報告文學選)、《徐遲散文選》、《法國春遊》、《紅樓夢藝術隨筆》、《文學與現代化》等。
1996年底,他因抑郁癥在武漢某醫院跳樓自殺,震驚全國。
徐遲與哥德巴赫猜想
作者:浙江日報周明更新時間:2008年3月-14
1978年《人民文學》第1期發表的轟動壹時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至今仍被文學界和讀者經常提及和談論。30年後,這篇報告文學的作者徐遲和主人公陳景潤都已去世。他們曾經感動和激勵了壹代人,為“科學的春天”和改革開放的偉大事業而奮鬥。這兩位先生將被載入史冊。
當時我在《人民文學》雜誌社工作。那麽,這部作品是怎麽產生的呢?
粉碎“四人幫”以後,黨中央和鄧小平同誌下大力氣撥亂反正,正確評價了知識分子的地位和重要作用。中共中央還決定召開全國科學大會。科學大會的召開意味著中國文化的新方向,預示著科學的春天即將到來。有了這些信息,《人民文學》編輯部的同誌們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同時認為,如果《人民文學》能在這個時候組織壹個反映科學領域的報告文學,號召人們尊重知識,尊重知識分子,讀者肯定會喜歡看的。
然而,我該寫誰呢?會邀請誰來寫?編輯部有壹次討論。
突然,我們想起了當時流傳的壹個故事,就是壹個外國代表團訪問中國,其中有成員要求見陳景潤教授。因為他看到了國際權威科學雜誌陳景潤關於“哥德巴赫猜想”的學術論文,並且非常推崇。我國有關方面千方百計尋找這位數學家,最終在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找到了他。
沒有人知道他取得了什麽成就。陳景潤對文革期間他的所謂“白色特殊化”道路受到的嚴厲批判和打擊心生敬畏,甚至壹度試圖自殺,但他挺了過來,鋌而走險,埋頭於論證。平日裏,他把自己封閉在只有6平米的宿舍裏,努力學習,默默攻關,不動聲色。但是他突破了壹個世界難題,震驚了國際數學界!
應該說這是壹個有貢獻的科學家。但與此同時,他的很多不食人間煙火的段子和“自私”的行為也就出來了。據說他是壹個“科學怪人”。
編輯部的同誌同意,寫陳景潤!不管怎樣,他做出了貢獻。那麽,我該找誰來寫呢?所有人都想到了徐遲。
我打長途電話到武漢尋找壹位久違的詩人。那是1977年的深秋,這壹年詩人63歲...電話裏能聽出許馳的聲音有多激動!我們邀請他來北京寫陳景潤,他很高興,但他只是說“試試吧”。
為什麽說“試試看”?第壹,他覺得自己對數學這門學科不熟悉,不了解;第二,聽說陳景潤是個“科學怪人”。因此,他猶豫不決。
果然,他到北京沒幾天,就接觸到了幾個老朋友。大家聽說他要寫陳景潤,就好心勸他換個話題。他們以為陳景潤是個有爭議的人,何苦呢?
這時我告訴他,我已經聯系了中科院有關方面,得到了院領導方毅的支持。他說:“太好了!”他還找壹位老同誌討教,老同誌說:“陳定理了不起!”應該寫出來。"
這位老同誌是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吳秀泉將軍,徐遲的妹夫,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將軍的支持堅定了徐遲的決心。
壹個陽光明媚的秋日,我陪著徐遲來到北京西郊中關村的中科院數學所。我們受到了數學研究所黨支部書記李尚傑同誌的接見。
在辦公室裏,老李動情地給我們講述了“陳驍”學習科學的故事。過了壹會兒,他離開了辦公室,帶進來壹個年輕人,頭很短,臉頰紅紅的,穿著壹件普通的藍色舊制服。老李給我們介紹說:“這是陳驍,陳景潤同誌。”
我和徐遲同誌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陳景潤這個很單純的數學家。
我們開始隨便聊起來。我們問他最近在想什麽,他說最近接到壹個國際會議的邀請,領導讓他考慮去不去。然後,他告訴我們,不久前,他收到了國際數學聯合會主席的邀請函,邀請他參加在芬蘭舉行的國際數學家學術大會,並做45分鐘的學術報告。他說,根據妳的來信,參加這次會議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3000多位學者,但只有十幾個人決定做學術報告,其中只有兩位來自亞洲,壹位是日本學者,另壹位是來自中國的陳景潤。
經過慎重考慮和調查,陳景潤很快寫了回信。信中有三點:第壹,感謝國際數學會主席先生的盛情邀請;第二,世界上只有壹個中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臺灣省是中國不可分割的壹個省,而且目前臺灣省占據了數學會的席位,所以我不能參加;第三,如果臺灣省代表被驅逐,我可以考慮參加。
回答的多麽有原則,多麽完整!
出乎我們的意料!他絕不是傳說中那麽“笨”“笨”,而是壹個政治頭腦很強的科學家。他還告訴我們他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受到殘酷批判的壹些恐怖情況,以及他如何設法避開參加鬥爭的他的老師華教授。
聽了這些感人的故事,我和徐遲同誌加深了對他的了解,消除了壹些誤解。當然,他確實有壹些怪癖,但大部分是他的性格造成的。徐遲動情地低聲對我說:“周明,他多可愛啊!我愛上他了!就寫他吧。”
為了寫好這篇報告文學,徐遲住在中關村,采訪日程排得滿滿的,沒日沒夜。采訪中,有人說陳景潤不錯,也有人對陳景潤有看法。他認真聽取了正反兩方面的意見。他說:“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客觀全面地判斷壹件事和壹個人。”這期間,他花了很多時間在陳景潤的學術論文上。
在數學所,徐遲去了陳景潤常去的圖書館,去了他的辦公室,和他壹起去了食堂,壹起聊天,還去看了文革時陳景潤被打的滾下樓的樓梯。不久,他和陳景潤成了知心朋友。但是我還沒有看到壹個重要的地方——陳景潤分析哥德巴赫猜想的6平米房間。不看這個小屋多可惜啊,難免對他所攻陷的環境氛圍缺乏直接感受!為此,我們多次向李尚傑同誌表達了這個小小的願望。老李說:“陳驍從來不讓任何人進他的船艙!每次進門都很快鎖上,讓小屋變得神秘起來。我去過那裏。如果妳想進去,妳必須找到另壹條路。要不,我們來試試壹些招數。”
經過策劃,這壹天,我和徐遲、李尚傑壹起上樓了。當我們走近陳景潤的房間時,老李敲門先進屋了。我和徐遲十分鐘後敲門,說有急事找李書記,然後就想方設法擠進了屋子。
我敲門的時候,陳景潤還沒來得及反應,李尚傑就先給我們開了門,猝不及防。我和徐遲快步走進房間,他只好不好意思地說:“請坐,請坐。”實際上,我能坐在哪裏?我環顧四周;房間裏有壹張單人床、壹張簡單的書桌和壹把椅子。角落裏有兩個鼓鼓囊囊的麻袋,壹個裝著他要換的衣服,另壹個裝滿了計算手稿和廢紙。書桌上除了中間壹個常用的小地方,都落滿了灰塵。有時候他不需要桌子,習慣把床板壹角的床墊掀開,坐在小板凳上,在床上思考計算。多麽“艱苦的奮鬥”!
經過深入訪談、梳理、思考和提煉,徐遲反復思考,幾經修改,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終於完成。
《人民文學》以醒目標題刊登在1978號和1號頭條位置。當時中央關於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的決議還沒有作出,人們積怨已久的怨氣被徐遲痛快地表達了出來。壹時間,哥德巴赫猜想滿天飛,幾乎是家喻戶曉。陳景潤也因此成名。
從此,詩人徐遲與報告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他接連爆發,在《人民文學》上撰寫發表了壹系列反映四化、描寫科學家的優秀報告文學。他徜徉在科學的王國裏,繼地質學之光、哥德巴赫猜想之後,在紛飛的漩渦和生命的常青樹中,在1978年3月的全國科學大會期間,他又開始涉足高能物理,直到生命停止。
找徐遲
張抗抗
今年初春的哈爾濱,我去拜訪了壹位文聯的老領導,壹位壹直關心我的詩人方星。方祖籍浙江湖州。雖然在東北生活了幾十年,但壹開口就保留著濃重的浙江口音。方已經八十多歲了。雖然腿腳不便,但他精力充沛,神清氣爽。聊了壹會兒,突然問有沒有看過徐遲先生寫的小說《江南小鎮》。我說我知道這本書,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它,這使方感到有點沮喪。臨走的時候,出於禮貌,我問他在北京有什麽事,我會盡力的。方老猶豫了壹會兒,說妳有空幫我找壹本《江南小鎮》。有人告訴我寫得很好,想看壹看,但是在哈爾濱的書店裏找不到。
我以為只是壹本書,別的就不會了。得到壹本書綽綽有余,我馬上答應了。回到北京,無論何時去書店,我都不會忘記尋找《江南小鎮》。記得幾年前看過介紹。封面是壹幅江南小鎮的水墨畫,非常優雅安靜。但沒想到進出書店幾次,這本《江南小鎮》卻無處可尋。耽擱了壹段時間,才知道這種幾年前出版的“舊書”已經隨著新書的洪流“退位”在書店裏了,有壹段時間非常失望。但是,受了別人的委托,妳也得盡力而為,更何況對方是個壹輩子愛書的老人。
我很擔心,那天突然靈機壹動,心想既然在書店買不到,為什麽不去出版社直接買呢?別人不知道,出版社的編輯肯定知道幾個。只是片刻的放松,我發現了壹個更大的問題——我和方老本人都不知道《江南小鎮》出自哪家出版社。
決心隨便給北京的文藝界朋友打了個電話,熱心人說知道是浙江文藝出版社,有人說是上海文藝出版社,還有人說是長江文藝出版社。所有出版社都成了江南小鎮的涉案嫌疑人,但都不可信。於是只好壹個個打長途電話,壹家出版社仔細打聽,這對警方追蹤破案有很大幫助。結果我和編輯朋友打長途電話聊天,最後說出了打電話的原因,才發現那些國外的出版社都沒有出版過《江南小鎮》。如果不願意,就壹再要求。真的嗎?朋友說,出版的書妳都不知道嗎?只有當我憤怒地放下電話的時候,我才明白,要找到壹本“過時”的好書,其實是壹件很難的事情。我有麻煩了。
在絕望中,我想到了北京著名的編輯周明先生。此人人脈很廣,之前和徐遲先生有過接觸。請他幫我找江南小鎮出版社應該很容易。周真是俠義心腸,幾天後打電話回來告訴我,案子有了線索——《江南小鎮》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他自己並沒有這本書。他檢索了中國現代文學館圖書館,該小說不在徐遲文集之列。周明安慰我說,既然是北京的出版社,找起來也方便。我喜出望外。鐵鞋我都接觸好幾天了,不過就在眼前。這並不容易。讓我們看看妳躲在這個神秘小鎮的什麽地方。我立即打電話給作家出版社副社長蔣女士,重復了這位哈爾濱的老詩人是如何想讀這本書的。無論如何請她幫我“弄”壹個,哪怕很貴。蔣姐姐笑著說,有人喜歡我們出版的書,我們太高興了。沒問題,沒問題。然而,應了那句老話,問題馬上就來了:我派人去作家出版社的書庫裏找《江南小鎮》,可那龐大的書庫裏連壹本也沒有。蔣姐,不好意思說,如果不是出版社的圖書館,真的沒了。也許將來某個時候還會再印,但目前來看,恐怕暫時沒有辦法。
壹個詩人去世後,很難有人找到他的書。如果詩人在地下知道了會有什麽感受?我心裏有點難過,壹種說不出的難過在心裏刷不掉,為那本失蹤或絕跡的書,為眼前孤傲、身後冷清的徐遲,也為寫書的人。那壹刻,我發誓壹定要找到這本書。壹旦出生,它就有了生命。它是由許多活字組成的。那些古鎮人物和故事,那些詩意美好的語言,就是那個生命的細胞、皮膚和血液。詩人生前獨立的性格和思想是那段人生的硬骨頭。那是詩人生前最後的傾訴——南潯鎮,他那鬧鬼的故鄉,寄托著他倔強的天真和殘存的理想。我不相信它會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人會死,但好書應該比人活得久。
我開始對這本書產生了興趣,那段日子我倔強的天性又復活了。我幾乎瘋狂地尋找那本書,不僅僅是為了方老,不僅僅是為了徐遲,更是為了那本書。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花那麽多精力和時間去尋找任何壹個可能和這本書或者徐遲有關的人。問遍北京的朋友,要麽是搬家找不到書,要麽是根本沒看過這本書,壹次次失望。我也覺得徐遲應該從他生前認識的人說起——我打電話給湖北省作協副主席、我在文學工作坊的老同學劉福道,還有湖北省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的老朋友余汝傑先生,重復我跟很多人說過的那句老話,請他們找到他生前的老朋友、同事、鄰居、他作品的研究者,希望總會有見面的時候。
但答案是沒有人能擁有這本書。徐遲的女兒在國外,壹個徐遲作品的研究者前幾天剛出國探親,要很久。
所有傳回的信息都讓人不寒而栗,這也證明了我的推斷,徐遲生前是壹個不善交際的人,他甚至很少把書送給別人。他住在簡陋的房間裏,消失在人群中,把自己埋在壹堆紙裏,探索自己心中的人和宇宙的奧秘。他寫壹本書只是因為他需要寫。這本書壹出版,他就實現了自己的願望。他並沒有特別在意這本書的未來和命運。他把遊魂給了沒有翅膀和腿的作品,讓它們在世界各地遊蕩,從來不問它們的去向,也不問接受者的評價。在這個他又愛又怕的科技時代,他把所有的孤獨和疑惑都交給了六層樓醫院窗外的天空...
我知道我要找的不是《江南小鎮》這本書,而是那個叫徐遲的詩人。
《江南小鎮》好像絕版了,但徐遲還活著。
壹個絕望的早晨,馮和黃宗英的名字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漏出壹絲光線,於是我跳下床,沖向電話機。
宗英老師輕柔的聲音,像翻頁壹樣,壹頁壹頁傳來,我聽出那聲音在微笑。
她說妳怎麽沒早點想到我?我當然有徐遲的書。有各種各樣的。但妳知道我的書架就那樣堆著,我也知道《江南小鎮》在哪,不找,不找。就在那裏。但是妳得給我壹些時間,讓我想辦法把它取出來。
是的,不用找了。我再也不用像翻江倒海壹樣去找徐遲了。他在那裏。在壹個認識他,想讓他讀他的老朋友,在那個擁擠而溫暖的書房和臥室。
過了幾天,宗瑛先生告訴我,她已經請人把整本書抄了,直接寄給哈爾濱的方航先生(想想,壹個70多歲的人,要抄和郵寄那麽厚的書,真的很難)。她反復說,她這樣做只是怕丟失原著。妳知道馮老吧,他愛書如命。況且這是徐遲先生生前留下的壹本書。
那個漂泊的靈魂終將有壹個棲身之所,在老朋友的心裏。
後來,方興的夫人王世元先生打來電話,說收到了《江南小鎮》。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謝黃宗英先生和馮先生。方老眼睛不好,卻每天拿著這份稿子,壹頁壹頁地看。方老很喜歡這本書。他說,其實是徐遲先生心靈的自傳。
那壹刻我的眼睛模糊了。給所有寫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