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4月18日晚,壹架美軍轟炸機掠過臨安的上空,向西飛行,瞬間就消失了。後來發現墜毀在臨安與寧國交界的昊天關山頂上。
第二天壹早,臨安青雲射幹村,壹個只有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轟動了起來,發生了壹件天大的事情。
“那天壹大早,我家就有人急匆匆地敲門,打開門壹看,是油口村的看牛娃。看牛娃好象受到了驚嚇,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快,我、我在對面烏洞山看到了壹個奇怪的人,個子很高,鼻子很高,黃頭發,藍眼睛。話還沒說完,我老公張根榮就拔腳跟著看牛娃向烏洞山跑去……”
張根榮,男,1914年生,射幹村人,曾於1940年秘密加入***產黨,任中***於潛中心縣委天目區射幹村地下黨組織負責人,至1941年4月止。已於2001年去世。
七十年過去了,盡管歲月流逝,但仍未沖淡張根榮妻孫林妹對往事的記憶。她滿懷深情地給我們講述了壹個動人的故事。
張根榮跟著看牛娃來到山下,果真如看牛娃說的,老遠就看到山上有壹個長得很奇怪的人。但他見過點世面,知道是個洋鬼子。便折了條柴棍提在手上,壹邊“餵、餵”地與對方打招呼,壹邊向他慢慢靠近。洋鬼子似乎感到了威脅,伊哩哇啦地叫著什麽,張根榮壹點也聽不懂,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繼續向他走去,這時,洋鬼子拔出手槍,“砰、砰、砰”朝天放了三槍。
槍聲過後,在離對方幾十米遠的地方,張根榮只好停下了腳步。張根榮想,洋鬼子既然向天開槍,說明不會傷害自己,只是嚇唬嚇唬而已,是告訴自己不要再靠近他。聽到槍聲,山下已集聚了不少村民。張根榮開始對洋鬼子喊話,告訴他,叫他下山來,不會傷害他。但喊了半天,對方還是伊哩哇啦地,雙方都不懂在說些什麽。接著,張根榮丟掉柴棍,伸出手向對方搖壹搖,告訴他不會打他,又把手捂在胸前,告訴他,請他放心,還把手放到嘴巴上,做出請他下山吃飯的樣子。經過了壹番手語,洋鬼子好象明白了點意思,只才平靜下來,將信將疑地慢慢走下山。
張根榮帶著洋鬼子下山時,發生了兩件事。壹件是,經過壹戶人家,門口有幾個小孩子在玩耍。洋鬼子從背包裏拿出幾塊餅幹友好地遞給小孩吃,小孩接過後正要往嘴裏送,小孩家裏的大人急忙趕過來壹把奪了下來,說不能吃,洋鬼子的東西有毒。另壹件事是,在經過村口時,好多不知情的村民手拿鐵耙、鋤頭等,聚攏在壹起,攔住洋鬼子,嚷嚷著要將洋鬼子打死。因為當時正值日本洋鬼子侵略中國,村民們認為洋鬼子肯定是壞的,是來禍害中國老百姓的。張根榮在混亂中壹邊護著洋鬼子壹邊高聲地呵斥村民:“事情沒有弄清楚,大家不要亂來,我們把他帶到張建家裏去弄弄靈清”。混亂中,有壹個人搶走了洋鬼子的手槍。搶走手槍的是隔壁壹個村碧宗村的余根生,這人本身就是村裏的“地病痞”、“破腳桿”。他聽說來了個帶槍的洋鬼子,專門趕上來,乘亂搶槍的(後來張建知道後,追到碧宗從余根生這裏拿回了槍,還給了洋鬼子)。
張建,男,射幹村人,當時任臨安國民黨縣黨部書記。建國後,因國民黨官員身份入獄。出獄後,在杭州青春汽車配件廠任會計,直至退休回鄉,已故。
村民們帶著洋鬼子來到張建家裏,已臨近中午,張建便安排家裏人燒飯招待。並向村民解釋:侵略我們中國的是東洋鬼子,這個鼻子高高的是西洋鬼子,是不壹樣的,但不知道他來中國幹什麽。張建雖說是政府裏的人,有文化,但不懂洋文。在與洋鬼子的交流中只聽懂了“china(中國)”壹詞。由於進村時,村民們鬧得很兇,槍也被搶了,洋鬼子的情緒很緊張,精神也很委靡。張建遞水給他喝不喝,請他吃飯也不吃,就這樣呆呆地坐在客廳裏。張建又拿出孫中山的像給他看,表示自己是孫中山的人,國民黨的人。洋鬼子看了看,也表示認識這個像,但擺擺手表示對張建有些懷疑(後來從獲救美國飛行員的口中得知,國民黨漢奸、日軍也曾用孫中山的像蒙騙過美軍被俘人員)。
“那次我也在場,我壹直在客廳裏看熱鬧。洋鬼子坐在那裏的時候,因為沒辦法說話,我叔叔張根榮和張建兩人急得不得了。後來,張建到油口請朱學會的弟弟朱學三來,才把事情弄清爽了。”張旭老人(射幹人,張根榮侄兒,現年87歲,健在。)回憶起這段往事也是記憶猶新。
朱學三讀過中學,當過小學教師,懂得點英語。朱學三壹到,壹句“Howdoyoudo!(妳好!),坐著的洋鬼子馬上站了起來,知道來了能說話的了。通過朱學三與洋鬼子交流,大家才知道,他是美國飛行員,名叫萊昂納德,是來中國幫助抗日的。剛剛駕駛飛機轟炸日本國土來中國,因為飛機油料燃盡了才降落到這裏。同時了解到,和他壹起降落的還有2個同伴,現仍躲在山上。
在朱學三的協助下,萊昂納德分別把壹起降落在射幹村烏洞山的波特和降落在對面高粱山的弗雷德喊下了山,壹起來到張建家。
“那年我也有十幾歲了,我聽說張建家裏來了外國人,也跑去看了。我去的時候,已經有三個外國人在了,兩個個子很高,壹個矮壹點,他們都穿著軍裝,系著皮帶,戴著包耳朵的帽子。張建家客廳裏外圍著很多人在看,三個外國人還給大家分餅幹吃,有的吃了,有的沒敢吃,我也分到了,因為我年紀小,看到這樣的人就嚇煞了,沒敢接他們的餅幹。”張根榮的妹妹張潛花(現住交口村,81歲,健在)也清晰地回憶了當初的情景(張潛花老人記憶驚人,她至今仍能在當年杜立特機組人員在天目山留下的合影中辯認出在射幹獲救的三位飛行員)。
三位美國飛行員在張建家吃飯時,還鬧出了點小插曲。張建燒了好多菜,但他們都不會吃,只吃壹個個煮熟的雞蛋,因為不會用筷子,想夾夾不起來,鬧了好多笑話。張建通過朱學三翻譯,問他們喝不喝酒,他們提出要喝啤酒,張建又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啤酒給他們喝。
午後,張根榮、張建、朱學三等人把三位美國飛行員送到了天目山的浙西行署,到了天目山又得知,同機組降落在西天目盛村的杜立特中校和副駕駛員理查德中尉已經在早晨被青年營的士兵護送到浙西行署了。見面後,獲救的五位美國飛行員欣喜地緊緊擁抱在了壹起。
後記:關於美國飛行員獲救的情況,在以往的資料中提到的救助地點是在碧宗村,實際是在射幹村;在主要參與救助人員中,只提到了朱學三,沒有提到張根榮、張建兩人。另外,以往資料中都說美國飛行員是被村民綁著押下山的、那天的中午飯在朱學三家裏吃的,而事實並非如此。
有美國飛行員被臨安人民搭救過。但沒有珍珠館的美國飛機到過臨安,這距離實在太遠,那時候的飛機還沒有這麽好的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