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的人謙虛起來真是太討厭了,楚晚寧淡定自若地說“我有三把神武”,這個勾陳上宮更煩,居然管自己造的武器叫做“小刀子”“小鞭子”。他怎麽不管伏羲大帝叫“小老頭子”呢?
玉衡長老,潔身自傲清白幽冷不沾男色不近女色不覽春宮圖不聽艷曲賦廉貞自守高冷自愛。 原來世上最惡心的不是惡魔,而是那些懦弱禽獸,沒有本事,為了茍且地活著,他們披上了人皮,混在人群當中,只要自己能活下去,便什麽都做的出來,什麽都說的出口。末了,還會道壹句:“我也只是想活命呀,我也很可憐,很無助,我又有什麽罪過呢。”
他曾經以為他庇護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良善之人,可是他錯了。
時至今日,那些畜生才脫下自己的人皮,露出壹張又壹張鮮紅色的、醜陋的、獰笑著的臉……
藏得好深……藏得好深。
他不想再為那些衣冠禽獸流血流淚了,可他們是那樣狡詐,藏在良善的人當中,壹張張臉笑得恣意而痛快,笑著楚洵的無能為力。
——妳必須救我們,若是妳撤了結界,我們就拉著妳想救的人,拉著感恩妳的人,壹起下地獄。
妳惡心死也沒有辦法。
是妳自己要做壹個君子的,是妳自己要做好人。
妳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那獻出自己的命來拯救大家,便是妳應當做的事情,妳不做,就是偽君子,就是騙子,妳就是假清高,妳豬狗不如。
他仿佛聽到那些人在嘯叫,在高聲尖笑:
妳別無選擇。妳別無選擇!
不知度人,何以度己曾以為上蒼薄待於他,而今看來,竟荒謬得像壹個笑話。原來事實並非如此,原來上蒼待他很厚,只是他心太薄,看什麽都是陰暗的。
是他不好。
他驚覺自己曾走了那樣壹條不歸路,他想此刻回頭,他想用余生去補,用後半輩子來還,不知道這樣做,還能不能來得及回到原點。
什麽踏仙君,什麽人界帝尊。
都不要了。
他只想好好來過,做個楚晚寧壹直希望他去做的端正之人。
有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但他的過錯太深了。
他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償還,或許到死的那壹天,他依舊擺脫不了這無盡的悔恨。畢竟劃在水裏的痕能復歸平靜,而紮入木中的傷,卻永遠透骨三分。
那時候的墨燃太小了,像壹株幼嫩青澀的秧苗,只消壹點點的外力,他便會朝那個方向傾去。他那位文識不深,但心地質樸的母親做了他的第壹盞燈塔,於是那個時候的小墨燃,懵懵懂懂地想了壹會兒,最後認真地說:“好。”那壹刻,墨燃比任何時候都要更清醒地認識到,原來這世上有很多人,寧願跪著去舔強者的鞋面兒,也不肯低下頭,去給予弱者壹點點的憐憫與善意。
還有人實在受不住這樣的酷刑,想要解脫,便豁出了魂靈去曲意逢迎,賣力討好。蕓蕓眾生之醜,無論是地獄還是人間,都是壹樣的。?
?方才那個烈火般的女人當胸被陰兵刺了個窟窿,她的魂魄漸漸變得透明,眼睛裏有淚水流下。
而後,凝頓須臾。
倏忽散為點點塵埃。
魂飛魄散。
毀了她魂魄的那個陰兵咒罵著站起來,他臉上有壹道猙獰鞭痕,想來是剛才那女人奪了他的鎮魂鞭,抽在了他的身上。陰兵唾道:“真他娘的、晦氣!都做了鬼,還這麽想不開,呸!臭老娘們!”
墨燃如墜冰窟。
他覺得自己方才看到的不是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他仿佛也看到了楚晚寧會做的抉擇。
容九還在和那些淫鬼顛鴛倒鳳,這是他求生的絕活,絲蘿般依附著比他剛硬的對象,天羅地網般用他的溫柔把人吞沒。
有的人破了個口子,就恨不得五花大綁讓全天下知道他受了傷。但有的人心高氣傲,那些委屈苦痛,縱使會紮得滿喉嚨鮮血,也要生生吞落,不與人說。
他心裏很暖很熱的,只想,上蒼真的待他不薄。並不是每個人犯了錯,都能有過從頭再來的機會,也並不是每個人受了傷痛,都能去包容去原諒
但是不管怎麽樣,走過的路就和劃在木樁上的痕跡壹樣,都是再也無法還原的東西。
感情上卑微慣了的人,妳把他從地上拉起,他也只會為自己的滿身塵土而驚慌失措,想要再壹次躲回暗處,蜷縮著,藏起來。
他和現在的葉忘昔是壹樣的,其實,在他們看到寶塔燈籠的第壹眼,就知道這樣的華貴之物,註定不會屬於自己。其實,每壹夜被寶塔照亮的時候,他們心裏都已演練了千萬遍失去這束光芒的情形。不是放得下,能釋然。
而是從壹開始,就很清醒地知道結局會如何,所以從來就沒有敢於拿起過。
這世道,行善和作惡壹樣,都是天掉下來個子高的頂著,先砸死最善良的人,比如楚洵,被壹雙雙弱者的手推出去。先砸死最惡毒的人,比如踏仙君,天下***伐,萬人誅殺。
可是,若不是那壹樁又壹樁的小惡堆積起來,歲月洪流中,若不是那壹個又壹個不算窮兇極惡的惡人,在墨燃身上砍下壹刀又壹刀傷疤。
貪怨誑殺淫盜掠
“這世上總有許多事情,不能僅看表面就做定奪,甚至有的時候,表象之下的那壹層,都未必就是最終的真相。我時常告誡自己,需沈下心來,判斷人也好,事也好,需慎之又慎,但有時仍舊忍不住。”
除了他,紅塵間往來的大多數人,都極難在激烈的感情面前保持壹雙清明的眼,壹顆冷靜的心,去想壹想,去看壹看那些遮蓋在塵沙之下的真相。他之於楚晚寧,南宮駟之於自己的母親——他們誰不是因為被情緒蠱惑了神智,被表象蒙蔽了雙眼,最終鑄下了痛不能回首的過錯。
或許只有楚晚寧這種人,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卻執著地在心裏給每個人都留有轉圜之地,盡力不去以最大的惡意揣度每壹件事。所以墨燃越去了解他,就越會發現,原來這個瞧起來比誰都暴躁的北鬥仙尊,有著壹顆未經戾氣浸染的內心。
或許,正因為被欺淩久了,被壓榨久了,這個老頭子心裏才會明白,財可取,但不可取之不義。人群是由壹個個獨立的人組成的,但它們最終卻長出壹張相同的腦袋,像壹只尾大不掉的遲鈍巨獸,流著涎水,咆哮著,嘶吼著。
這醜東西大約以為自己是只瑞獸,上能代表青天日月,下能代表皇天後土,立在人世間,便是正氣公道。
所以刀子握在手上,想怎麽捅,就怎麽捅了,對不對?”墨燃的心情愈發沈重了,還有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這世上有多少人,是借著“伸張正義”的旗號,在行惡毒的事,把生活裏的不如意,把自己胸腔裏的暴戾、瘋狂、驚人的煞氣,都發泄在了這種地方。
頓時有不少人都在心中暗罵,人多了就是這點不好,總會混進來那麽幾個攪混水的傻缺玩意兒,但此刻再計較是哪個傻子放的冷箭已經毫無意義,重要的是南宮柳已經覺察到了他們的存在,緩緩將頭轉了過來。 廢話!站著說話不腰疼,空口大義指責別人都容易得很,輪到自己就全都變成另壹張嘴臉,靈山大會這種事情,換妳妳能忍嗎 人要為自己的欲念負責,這沒什麽好爭辯的 求個公平公正本就是件極為困難、甚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望諸位斥責他人時,莫要把自己捧得太高,別覺得自己渾然代表了正義,代表了天道。哪怕公審殿堂,也未必就是全對的。 天音閣是修真界最公正的殿堂壹某樣東西壹旦被定了性,尤其還歷經歲月洗練,屹立千百年,那麽就極少會有人去思考,為什麽它就是公正的,它會不會有錯。在這樣的勢力中,就算有反駁的聲音也會被輕而易舉地蓋過。
墨微雨是罪人。
因為是罪人,誰都可以淩辱他,唾罵他。:因為罵的是罪人,打的是罪人,所以那些口水也好,拳頭也罷,就不是暴力,不是發泄,不是跟風,不是嫉妒的宣泄,更不是對虎落平陽生出的無限快意。
而是在懲惡揚善。
眾人應當拍手稱快,誰要敢發聲求壹句情,那就是同黨,合該被押上臺,臉龐抹漆,頭發割落-,道德淪喪,是非不分,壹塊兒鬥。
誰都想活著,我總不能因為妳想活著,就怪罪於妳 人間多苦,諸惡莫做。情非得己,惟願少殤 這紅塵何其廣大,公平二字實在太過虛渺。但即便如此,行我仗義,端我丹心,仍是我輩尺寸之身可行之小事。 我們改變不了惡,也沒有壹雙看破人心的眼。但至少可以做到,別讓惡意和仇恨改變我們 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尤其壹群人聚在壹起毆打少數人的時候,下手其實並不會那麽有輕重。暴力鎮壓難的是找壹個借口。只要找到借口,暴力與鎮壓都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
認錯有時比犯錯需要更多的勇氣,而懦夫們顯然缺乏這種勇氣。他們為了堅持自己沒有失誤,便堅定絕不可以讓墨燃沈冤昭雪。哪怕他受了再多委屈、再多侮ru,背了再多罪名,兩生都不得安寧。這宗罪,他們還是想讓他背下去。對於這些“君子”而言,別人的清白比起自己的臉面,那就是壹文不值
這世上有身姿贏弱的勇士,就會有體態健的懦夫,人的軀殼和心靈並不壹定是相配的。值的東西。
誰說修仙就是要得萬年不死之身,擁毀天滅地之力?:有的人哪怕活壹萬年,也不過就是塊頑石。有的人哪怕只匆匆走過人間,卻留下了壹路繁花璀璨。:有出息未必就是要成就大事業。“薛蒙道,"妳若能壹生端正,於弱者不欺,於qiang者不屈,於順境中不驕,於逆境中不餒。,能謹慎而有所保留地評判壹個人或者壹件事,並常懷憐憫之心。等到了耄耋之年,能說壹句無愧本心,就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願增余壽與周公。放君抱酒去又還。?此生不辜負恩情,不辜負摯友,不辜負人世。
薛施主不必著急。老衲有壹言贈妳:別人著急我不急,急出病來無人替,回頭想想又何必,我若急死誰如意。放平心態,壹切都會好起來的。勻長細瘦,膚若瓷胎,指端修尖,骨骼分明
楚晚寧出神須臾,忽而笑了。
即使是死去的人,即使臉上有著斑駁汙臟,他笑起來仍是冰泉始解,滿室盈春,他眼睛閉著,卻似有珠璣璀璨,在睫毛間熠熠生輝。那是個放下了死後夙願、燦爛至極的笑容。驕而不縱,艷而不妖,像是最繁茂穩重的那壹株海棠開了花,枝頭樹梢,莊嚴又慎重地戴上千萬朵溫柔薄色,璀璨芳菲,星子般披滿葉間。
他回過頭來,端的是目銳如疾電,秋水沈霜華,生的壹副極好皮相。
?年輕時他也見過羅楓華挽弓,那次是慶賀南宮柳生辰,儒風門也邀請了薛家倆兄弟,薛正雍記得那飛雪連天之中,羅楓華只三指緊勾弓弦,尾指繃起,箭鏃嗖的破空而出,劃破茫茫白絮,百步外的壹只雪妖兔應聲倒地。
周圍人都在誇他弓法了得,羅楓華只是溫柔地笑了笑,隨意將弓箭反手壹挽,挎在左手手臂上,指尖下意識地摩挲著弦身。
那是壹套行雲流水的動作,自在逍遙,最後的收尾也與別人那種威風凜凜、聲勢浩大的不壹樣。
薛正雍在旁邊看了,覺得驚艷,心裏便記住了。
此刻忽然想起,天裂之戰時,葉忘昔和南宮駟壹同使弓箭,南宮駟的羽箭淩厲,但薛正雍卻沒有太多印象,倒是葉忘昔,壹輪飛羽箭用完,總是會習慣性地把弓挎到左臂臂彎,反手壹挽,指尖亦是下意識地摩挲弓弦。
自己當時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似乎覺得那溫柔而流暢,瀟灑而自若的架勢,像極了某個人。
?人至賤則無敵,踏仙君高處不勝寒,十分無敵
?但孤月夜的每壹個弟子都知道,姜曦是個人渣。他在同輩中,有著最英俊的相貌,最淩厲的身手,最動聽的聲音。
以及最油鹽不進的心。這個人性子孤僻,言辭刻薄,但能力強,手腕狠,長得又極其好看壹這種俊傑很容易收割少女的芳心,但姜曦只把芳心當豬心,他從來不會去珍視任何人,女人們把真情獻給他,他嫌人家嘰歪,男人們把真情獻給他,他罵對方變態。姜夜沈就這樣活在自己的天地中,向來傷人而不自知。
姜曦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壹個女人的好意。別人誇他,他聽不見,別人捧他,他不領情,別人若是膽敢與他示愛,他就會把對方罵到連親娘都不認識哭著跑開。總而言之,能與姜曦袒露心事的,都是豪傑。
?姜曦沒有什麽高興不高興的,他這個人專心向道,極其厭惡情愛瑣事,認為那既麻煩、又無用。真不知道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癡男怨女,簡直令他匪夷所思。
"談情說愛是病。有病早治。--這話出自孤月夜第壹美男姜曦之口,不知傷透了多少女修的芳心。
?
?姜曦是人渣,可是如果壹個男人只因不願接受別人的愛意就被判作渣滓,那未免也太刻薄了。姜曦從來沒有騙過任何人的感情,從來也沒有給過任何人希望,是她們如飛蛾撲火,明知他冷酷無情,卻壹廂情願地追著他去。
?宮主決意不再盲從神只後嗣天音閣,也不再與上修界眾門協同壹致。
姜曦靜了壹會兒,臉上看不出神情:“妳們是打算就此獨立於眾仙門]之外?”“孤立無援固然可怕。"
梅含雪目光依舊波盈盈,帶著微笑,但神情卻有些冷,“不過,盲從與所謂的神明信仰,才是最不可取的東西。
?只聽得腳步聲從容,不疾不徐地向他這邊走來而後壹個模糊的身形自竹簾花影之後穿過,簾櫳半卷,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壹柄銀質夔龍紋水煙槍。那煙槍系著繡著杜若花的淡青色煙絲囊,點著煙桿的手則生得極為秀頎修長,橈骨性感,側腕上還落著壹點細細的朱砂痣。
?她皮膚很白,瞧上去萬分端莊嫻靜,微顰的眉宇之間還染著些許的病懨氣質。
?若英琉璃色的杏眼將他上下打量了壹遍。薛蒙那壹瞬間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這個若英瞧他的眼神帶著壹種與生俱來的挑剔與慵冷,甚至還有些淡淡的不耐煩。“我記性不是很好,容易喚錯人名。”若英說道,“簡單些,稱呼妳王仙長,可以麽。”盡管用的是詢問的句子,但半點詢問的語氣也沒有。甚至還有些武斷。
“嗯。”若英心安理得地受了,而後大佬-般的姿態堪堪然在薛蒙對面落座。薛蒙:.......不是,這位姐妹,您不斂衽行禮,不寒暄致謝的嗎?若富婆淡然擡眸掃了他壹眼,點了下頭:“妳坐吧,不必站著。”薛蒙...”這是什麽口氣?
?”點單子推給了對方:“喝些什麽?若英似乎對點什麽茶吃什麽糕點興趣不大,說:“妳看著辦就好。”說罷便靠在小葉紫檀夔龍紋官帽椅中,往水煙槍裏添了些枯草煙絲。薛蒙:“....妳抽麻煙?”“重調過的方子。"若英眼皮也懶得擡,“不會影響到妳。“不是,妳年紀輕輕壹-”"誰告訴妳我年紀輕輕。”薛蒙瞪大眼睛:“那妳多大?‘若英靠在窗邊,指尖燃起壹簇火焰,將水煙槍點著了,神情漠然地抽了壹口口,而後壹節壹節慢慢吐出來。“和妳有什麽關系。”“而且。”若英擡起線條修秀的下巴,朝薛蒙腰間懸著的錦囊虛點了壹下,“姓馬的定了壹堆禁令。在解下這個香囊前,我也回答不了妳這個問題。"隨便坐坐吧,本身我來與妳赴面,為的也不是結什麽道侶。”薛蒙震驚了,靠,這女的怎麽搶他臺詞?!相親這碼子事兒,如果兩個人都無意,那麽搶占先機說出來就變得尤為重要,落後的那個則會倍兒沒面子。
?“是麽?”若英嗓音像是在中草藥裏浸潤過,言談間都泛著清幽的藥味兒,他淡道,“下盤中空,腰膝酸軟,五心煩熱。”那雙杏仁眼掃過薛蒙全身,竟令薛蒙有種被他從皮到骨頭都剖了的錯覺,“閣下腎虛。”薛蒙氣得“啊”地大叫壹聲:“住口!妳這個庸醫!!!”庸醫冷漠地補了壹句:“且肝火旺。薛蒙:看來自己之前的想象完全是錯誤的,喜好醫藥之道的女人並不壹定都像他娘壹樣令人如沐春風,還有能像她這樣讓人如坐針氈的混賬!
?薄胎細瓷般的臂腕,繞著壹枚溫潤如玉且綴著金珠的佩墜,白剔的玉色襯得手臂上那壹點朱砂痣分外鮮艷。
?若英冷漠道:“還不開門。”“是、是是是!!”紫檀雕花的厚重大門]立刻左右開了,老管事)L前作揖後拱手,就差給姑奶奶叩頭賠禮。若英銀青色的寬袖壹拂,眉眼疏倦地回首看著呆若木雞的薛蒙。而後帶著淡淡的嘲諷,說道:“王仙長閱歷豐富,您前頭帶路?“薛蒙:
?壹她說著,往椅背上壹靠,雙臂舒展向後撐著,下巴微微擡起。"點菜吧。她言語間頗有些脾睨天下縱橫捭闔的氣韻,簡簡單單三個字,被她舌尖壹浸潤,再吐出來就跟聖旨似的。令薛蒙感到壓迫之余還有些不爽。薛蒙瞪著她。“妳看我幹什麽?"冷宮眼波冷淡卻自帶壹種誘惑,架著腿,擡起冷白的手指不耐煩地扯了壹下自己攏得有些緊的衣襟,"找日?"薛蒙震驚了!"什、什什什麽?"
?
“首先,貓兒都有-種天性。"梅含雪註視著薛蒙,意味深長道,“俗話說得好,好奇害死貓。所有貓兒的軟肋都是管不住它那顆過於求知而不知危險的心。”
薛蒙很有求知欲地睜大眼睛:“是嗎?”
是。”梅含雪豎起壹根纖長秀美的手指,“喏,妳看,人們只要把手指伸到它們面前,這些小家夥十有八九會忍不住湊過來聞聞嗅嗅。然後您就趁機壹-把抓住,把它摁在地下,擡起它的腿,這個時候它就會軟綿綿地哼叫起來....."
?他聽得全神貫註,並且還問:"那它不會不高興嗎?"
...."雪沒有逗中,卻仍是沒有氣餒,微笑道,"會哦。“那怎麽辦?"哄它。薛蒙擺手道:"沒用,它又聽不懂人話。
梅含雪道:"言語都是虛的,只要壹,貓兒覺得爽了,也就不會反抗,反而會欲求不滿地瞧著妳,自己調整姿勢配合妳,還會發出很舒服的聲音妳試過嗎?
?“再用力壹點。“這樣?”“不能壹直用力,有壹招說得好,九/淺/壹/深,欲罷不能。”.這是什麽招式?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梅含雪忍笑道:“這講的是種高深的功夫,尋常心法書上沒有。”
?梅含雪笑道:"楚宗師是不會。不過墨宗師想必精於此道。”"?"薛蒙微睜大眼,'墨燃?我怎麽從來沒聽說他還會這壹招。
梅含雪唯恐天下不亂,笑瞇著眼睛道:“身懷寶器者必不會輕易示人,下次掌門可以問問他,問他這招施展出來的滋味是不是極妙。”
薛蒙將信將疑,但還是把這件事默默地記到了心裏,決定下次有機會了壹定問問墨燃,這個九/淺/壹/深到底是個什麽招數,這麽神神秘秘的。
?"然後。”梅含雪白玉壹般的手指尖慢慢下滑,最後落到了薛蒙的腰腹處,懸停在銀色的獅首腰甲上,“然後貓被妳擼舒服了,就會自己躺下把白肚皮翻給妳,這意味著它開始信賴妳。”
“這個時候就可以摸它了?”“不可以。”梅含雪笑瞇瞇道,“耐心--點。妳要像我這樣,虛點在它的肚子,上方,但是不能真的碰到它。”
說著就輕輕柔柔地在薛蒙的腰腹_上遊移,時遠時近,薛蒙初時還覺得有些緊繃,盯著她的手,不確定她什麽時候會真的摸他,但過了好壹會兒,這位“壽後”姑娘都還是若即若離地虛晃著,他的戒備也就逐漸放松。
“就像這樣。
?可豈料就在這時,梅含雪忽然握住了他的腰,-把將他拽近,笑道:“然後妳就出其不意,把它--”
把它怎麽樣,梅含雪沒有來得及說完。因為薛蒙突然被握腰,大吃壹驚,猝不及防間,被梅含雪壹個踉蹌帶著往前,居然結結實實地壹撲,壹下朝著梅含雪摔了過去。
“靠!“.....”梅含雪只覺得個重物直壓向他,他憐香惜玉慣了,本能地就摟住了薛蒙,把薛蒙護在上面,兩人重心不穩,壹齊地跌栽於地!
?梅含雪道:“那就好了,只要掌門]您高興,撞我壹下也劃得來。
薛蒙就沒吭聲了,這話從壹個相貌美麗的姑娘嘴裏溫溫柔柔地說出來,聽在任何壹個正常男人心裏,都會覺得通體舒泰。於是薛蒙的內心開始有些動搖了。
他覺得馬蕓這人雖然不咋的,瞎折騰出什麽解憂卷軸,但他手底下的壽後弟子還是挺不錯的,淡定、脾氣好、不做作,而且為人正經,做事認真,壹心只掛念著客人的要求。
薛蒙以前覺得,這些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就和琉璃做的人似的,壹般都容易脆弱傷心,動不動就大哭大叫,如果被-壹個男子隨意撲倒了,壹定會咬牙跺腳,或嚶嚶嚶地哭泣,或者歇斯底裏地大叫道:“非禮!妳這個臭流氓!
?他穿著昆侖踏雪宮特制的雪綃流袖袍,紋飾素雅,唯獨袖緣和衣擺處鑲著淡藍底邊。或許是因為他那壹頭柔順燦爛的金發太過耀眼,他這樣的穿著並沒有讓他顯得很寡淡無趣,反倒像是沈眠的冰川雪山,有著冷淡高遠的氣質,可冰雪之下又是有溫度的,無聲地翻滾著那些危險而又滾燙的熔巖。
不知什麽時候會噴發,什麽時候會流濺,然後燙到離他太近的人。
?他今日仍是那副世人皆有病,唯我獨清醒的清傲之態,壹襲銀邊淡青底的長袍拖曳及地,銀色為銀絲線,青料是則用翡翠靈鳥的羽毛萃取,外頭披著件淡金色的雲紗罩衣,流光內晗華彩奪目。
他的打扮永遠讓人覺得他在說:“我很有錢,歡迎來搶",但是沒有人搶得了他。他那張俊臉_上好像也寫著:“想睡我嗎,我知道妳想”,但沒有人能睡得了他。
?立著壹只熒白翠尾羽的仙鳥--它看上去有點像仙鶴,也有點像鳳凰,還有些像孔雀。總之,就是壹種人間絕對不存在的動物。
姜曦化作的仙鳥延頸俊秀眸若琉璃,瞳彩如匣中寒劍,湖中月光柔順的羽毛泛著銀輝,溢彩流熒,宛若霜降。他通體皆是淡淡的銀色,唯獨尾羽末梢泛著淺色的青黛,像是冰雪裏凝結的壹抹翠碧芳華。
?只有薛蒙是個耿直而認真的孩子,他嚴肅地看著姜夜沈,半晌之後,發出了靈魂質問:“妳是什麽品種的雞?”.
回應他的是姜夜沈兇狠而冰冷的眼神。
“或者鴨?
換作旁人敢這麽問,-壹定已經被弄死了。但是對方是薛蒙姜曦也沒有辦法,他只能冷漠地瞥了他壹眼,再也不想理會這些愚蠢的凡人,熒熒流光的羽翼-張,壹聲不吭徑自飛離了桃苞山莊而去。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再回來了。可能這輩子他都不想再來桃苞山莊了。
?眾人以看英雄般的目光敬畏地註視著薛子明,薛蒙不明所以:“他打算就這麽飛回”孤月夜?
想拔羽毛的女修還在花癡:“啊啊啊,姜掌門好美啊,飛過去的地方居然還會有銀青色的光點流淌!
?立在軒窗旁的是壹個身材高挑,眉眼雋秀的白衣仙姑。她皮膚剔透,猶如寂夜白曇,冰白如斯,不似人間芳華。秀長的脖頸從雪綃白衣領裏探出來,燭光在她仿佛會發光的緊繃肌膚上打上壹層朦朧影子,落在她飽滿的額頭,纖長微垂的睫毛上,勾勒弧度柔膩的鼻梁,再到淡薄如瑞腦香片的嘴唇。末了,那柬燈籠燭火,於她修雅的下頜處,激灩著昏黃的薄光,溫柔終了。
?楚晚寧所幻的仙姑卻凜然有股沁骨的威嚴與冷傲,尤其是長眉之下的那雙眼睛,輪廓天然生媚,尾梢亦似海棠沾露,透著薄紅,可那眼神卻極為清醒、克制。美則美矣,卻是個冷美人,令人望而生畏。
?眼裏有些狹蹙又有些挑釁,天生的冷漠裏又帶著壹絲天生的嘲諷。
?他推開門,耀眼的陽光反照在丹心殿新修聾的玉質匾額上,上頭“丹心可鑒“四字是由薛蒙新題,筆鋒雋拔,浩然瓊輝,光芒雖不那麽逼人奪目,卻自有壹派晶瑩溫柔。
從前的離別瘡疤正在慢慢愈合,大戰過去壹年兩年經在這個塵世的故人們終於重新學會了歡鬧,爭吵,磨合,適應,以及無聲的思念。年輕逐漸取代了陳舊,活力逐漸取代了悲傷,光取代了暗,安定取代仿徨。
妳看,無論黑暗有多長,縱使極夜也會有過去的那壹日。熱鬧與笑嚷還會盛開的。
就像今天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