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吳學究說三阮撞籌 公孫勝應七星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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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說當時吳學究道:“我尋思起來,有三個人義膽包身,武藝出眾,敢赴湯蹈火,
同死同生。只除非得這三個人,方才完得這件事。”
晁蓋道:“這三個卻是甚麽樣人?姓甚名誰?何處居住?”
吳用道:“這三人是弟兄三個,在濟州梁山泊邊石碣村住,日嘗只打魚為生,亦曾
在泊子裏做私商勾當。本身姓阮。弟兄三人∶壹個喚做立地太歲阮小二,壹個喚做短命
二郎阮小五,壹個喚做活羅阮小七。這三個是親兄弟。小生舊日在那裏住了數年,與他
相交時,他雖是個不通文墨的人,為見他與人結交,真有義氣,是個好男子,因此和他
來往。今已好兩年不曾相見。若得此三人,大事必成。”晁蓋道:“我也曾聞這阮家三
弟兄的名字,只不曾相會。石碣村離這裏只有百十裏以下路程,何不使人請他們來商
議?”
吳用道:“著人去請他們,如何肯來。小生必須自去那裏,憑三寸不爛之舌,說他
們入夥。”
晁蓋大喜道:“先生高見幾時可行?”
吳用答道:“事不宜遲,只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可到那裏。”
晁蓋道:“最好。”
當時叫莊客且安排酒食來吃。
吳用道:“北京到東京也曾行過,只不知“生辰綱”從那條路來;再煩劉兄休辭辛
苦,連夜入北京路上探聽起程的日期,端的從那條路上來。”
劉唐道:“小弟只今夜也便去。”
吳用道:“且住。他生辰六月十五日,如今卻是五月初頭,尚有四五十日。等小生
先去說了三阮弟兄回來,那時卻教劉兄去。”
晁蓋道:“也是。劉兄弟只在我莊上等候。”
卑休絮煩。
當日吃了半晌酒食。
至三更時分,吳用起來洗漱罷,吃了些早飯,討了些銀兩藏在身邊,穿上草鞋。
晁蓋,劉唐,送出莊門。
吳用連夜投石碣村來。
行到晌午時分早來到那村中。
吳學究自來認得,不用問人,來到石碣村中,逕投阮小二家來,來得門前,看時,
只見枯樁上纜著數支小漁船,疏籬外曬著壹張破魚網,倚山傍水,約有十數間草房。
吳用叫壹聲道:“二哥在家麽?”
只見阮小二走將出來,頭戴壹頂破頭巾,身穿壹領舊衣服,赤著雙腳,出來見了是
吳用。
迸忙聲喏,道:“教授何來?甚風吹得到此?”
吳用答道:“有些小事,特來相浼二郎。”
阮小二道:“有何事?但說不妨。”
吳用道:“小生自離了些間,又早二年。如今在壹個大財主家做門館。他要辦筵席,
用著十數尾重十四五斤的金色鯉魚,因此特地來相投足下。”
阮小二笑了壹聲,說道:“小人且和教授吃三杯,卻說。”
吳用道:“小生的來意,也正欲要和二郎吃三杯。”
阮小二道:“隔湖有幾處酒店,我們就在船裏蕩將過去。”
吳用道:“最好;也要就與五郎說句話,不知在家也不在?”
阮小二道:“我們壹同去尋他便了。”
兩個來到泊岸邊,枯樁上纜的小船解了壹支,便扶著吳用下船去了。
樹根頭拿了壹把鋤頭,只顧蕩,早蕩將開去,望湖泊裏來。
正蕩之間,只見院小二把手壹招,叫道:“七哥,曾見五郎麽?”
吳用看時,只見蘆葦中搖出壹支船來。
那阮小七頭戴壹頂遮日黑箬笠,身上穿個棋子布背心,腰系著壹條生布裙,把那支
船蕩著,問道:“二哥,妳尋五哥做甚麽?”
吳用叫壹聲“七郎,小生特來相央yA說話。”
阮小七道:“教授恕罪。好幾時不曾相見。”
吳用道:“壹同和二哥去吃杯酒。”
阮小七道:“小人也欲和教授吃杯酒,只是壹向不曾見面。”
兩支船廝跟著在湖泊裏。
不多時,劃到個去處,團團都是水,高埠上七八間草房。
阮小二叫道:“老娘,五哥在麽?”
那婆婆道:“說不得!魚又不得打,連日去賭錢,輸得沒了分文,卻才討了我頭上
釵兒出鎮上賭去了!”
阮小二笑了壹聲,便把船劃開。
阮小七便在背後船上說道:“哥哥正不知怎地,賭錢只是輸,卻不晦氣?”
——莫說哥哥不贏,我也輸得赤條條地!”吳用暗想道:“中了我的計了。”兩支
船廝並著投石碣村鎮上來。
碑了半個時辰,只見獨木橋邊,壹個漢子,把著兩串銅鐵,下來解船。
阮小二道:“五郎來了!”
吳用看時,但見阮小五斜戴著壹頂破頭巾,鬢道插朵石榴花,披著壹領舊布衫,露
出胸前刺著的青郁郁壹個豹子來,裏面匾紮起褲子,上面鬥著壹條間道棋子布手巾。
吳用叫壹聲道:“五郎,得采麽?”
阮小五道:“原來卻是教授。好兩年不曾見面。我在橋上望妳們半日了。”
阮小二道:“我和教授直到妳家尋妳,老娘說道,出鎮上賭錢去了,因此同來這裏
尋妳。且來和教授去水閣上吃三杯。”
阮小五慌忙去橋道解了小船,跳在艙裏,捉了樺楫,只壹劃,三支船廝並著。劃了
壹歇,三支船到水亭下荷花蕩中。
三支船都纜了,扶吳學究上了岸,入酒店裏來,都到水閣內揀壹副紅油桌凳。阮小
二便道:“先生,休怪我三個弟兄俗,請教授上坐。”
吳用道:“卻使不得。”
阮小七道:“哥哥只顧坐主位。請教授坐客席。我兄弟兩個便先坐了。”
吳用道:“七郎只是性快!”四個人坐定了,叫酒保打壹桶酒來。
店小二把四支大盞子擺開,鋪下四雙筋,放了四盤菜蔬,打壹桶放在桌子上。阮小
七道:“有甚麽下口?”
小二哥道:“新宰得壹頭黃牛,花糕也似好肥肉!”
阮小二道:“大塊切十斤來。”
阮小五道:“教授休笑話,沒甚孝道。”
吳用道:“倒也相擾,多激惱妳們。”
阮小二道:“休恁地說。”
催促小二哥只顧篩酒,早把牛肉切做兩盤,將來放在桌上。
阮家三兄弟讓吳用吃了幾塊便吃不得了。
那三個狼餐虎食,吃了壹回。
阮小五動問道:“教授到些貴幹?”
阮小二道:“教授如今在壹個大財主家做門館教學。今來要對付十數尾金色鯉魚。
要重十四五斤的,特來尋我們。”
阮小七道:“若是每嘗,要三五十尾也有,莫說十數個,再要多些,我兄弟們也包
辦得;如今便要重十斤的也難得!”
阮小五道:“教授遠來,我們也對付十來個重五六斤的相送。”
吳用道:“小生多有銀兩在,此隨算價錢。只是不用小的,須得十四五斤重的便
好。”
阮小七道:“教授,卻沒討處。便是五哥許五六斤的也不能彀;須要等得幾日才得。
妳的船裏有壹桶小鱉魚,就把來吃些。”
阮小七便去船內取將壹桶小魚上來,約有五七斤,自去竈上安排,盛做放在桌上。
阮小七道:“教授,胡亂吃些酒。”
四個又吃了壹回,看看天色漸晚。
吳用尋思道:“這酒店裏須難說話。今夜必是他家權宿,到那裏卻又理會。”阮小
二道:“今夜天色晚了,請教授權在我家宿壹宵,明日卻再計較。”
吳用道:“小生來這裏走壹遭,千難萬難,幸得妳們弟兄今日做壹處。眼見得這席
酒不肯要小生還錢。今晚,借二郎家歇壹夜,小生有些銀子在此,相煩就此店中沽壹甕
酒,買些肉,村中尋壹對雞,夜間同壹醉,如何?”
阮小二道:“那裏要教授壞錢。我們弟兄自去整理,不煩惱沒對付處。”
吳用道:“逕來要請妳們三位。若還不依小生時,只此告退。”
阮小七道:“既是教授這般說時,且順情吃大,卻再理會。”
吳用道:“還是七郎性直爽快。”
吳用取出壹兩銀子付與阮小七,就問主人家沽了壹甕酒,借個大甕盛了;買了二十
斤生熟牛肉,壹對大雞。
阮小二道:“我的酒錢壹發還妳。”
店主人道:“最好,最好。”
四人離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艙裏,解了纜索,逕劃將開去,壹直投
阮小二家來。
到得門前上了岸,把船仍舊纜在樁上,取了酒肉,四人壹齊都到後面坐地,便叫點
起燈來。
原來阮家兄弟三個,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
四個在阮小二家後面水亭上坐定。
阮小七宰了雞,叫阿嫂同討的小幫子在廚下安排。
約有壹更相次,酒都搬來擺在桌上。
吳用勸他兄弟們吃了幾杯,又提起買魚事來,說道:“妳這裏偌大壹個去處,卻怎
地沒了這等大魚?”
阮小二道:“實不瞞教授說,這般大魚只除梁山泊裏便有。我這石碣湖中狹小,存
不這等大魚。”
吳用道:“這裏和梁山泊壹望不遠,相通壹脈之水,如何不去打些?”
阮小二嘆了壹口氣,道:“休說。”
吳用又問道:“二哥如何嘆氣?”阮小五接了說道:“教授不知,在先這梁山泊是
我弟兄們的衣飯碗,如今絕不敢去!”
吳用道:“偌大去處,終不成官司禁打魚鮮?”
阮小五道:“甚麽官司敢來禁打魚鮮!便是活閻王也禁治不得!”
吳用道:“既沒官司禁治,如何絕不敢去?”
阮小五道:“原來教授不知來歷,且和教授說知。”
吳用道:“小生卻不理會得。”
阮小七接著便道:“這個梁山泊去處,難說難這!如今泊子裏新有壹夥強人占了,
不容打魚。”
吳用道:“小生卻不知。原來如今有強人?我那裏並不曾聞說。”
阮小二道:“那夥強人∶為頭的是個落第舉子,喚做白衣秀士王倫;第二個叫做摸
著天杜遷;第三個叫做雲裏金剛宋萬。以下有個旱地忽律朱貴,現在李家道口開酒店,
專壹探聽事情,也不打緊;如今新來壹個好漢,是東京禁軍教頭,甚麽豹子頭林沖,十
分好武藝。——這幾個賊男女聚支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搶擄來往客人。我們有壹年多
不去那裏打魚。如今泊子裏把住了,絕了我們的衣飯,因此壹這難盡!”
吳用道:“小生實是不知有這段事。如何官司不來捉他們?”
阮小五道:“如今那官司壹處處動擅便害百姓;但壹聲下鄉村來,先把如百姓家養
的豬羊雞鵝盡都吃了,又要盤纏打發他!如今也好教這夥人奈何那捕盜官司的人!那裏
敢下鄉村來!若是那上司官員差他們緝捕人來,都嚇得屎尿齊流,怎敢正眼兒看他!”
阮小二道:“我雖然不打得大魚,也省了若幹科差。”
吳用道:“恁地時,那廝門倒快活?”
阮小五道:“他們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論秤分金銀,異樣穿錦;成甕吃酒,
大塊吃肉∶如何不快活?我們弟兄三個空有壹身本事,怎地學得他們!”吳用聽了,暗
暗地歡喜道:“正好用計了。”
阮小七說道:““人生壹世,草生壹秋!”我們只管打魚營生,學得他們過壹日也
好!”
吳用道:“這等人學他做甚麽!他做的勾當不是笞仗五七十的罪犯,空自把壹身虎
威都撇了!倘或被官司拿住了,也是自做的罪。”
阮小二道:“如今該管官司沒甚分曉,壹片糊塗!千萬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沒事!
我兄弟們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帶挈我們的,也去了罷。”
阮小五道:“我也常常這般思量∶我弟兄三個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別人。誰是識我們
的!”
吳用道:“假如便有識妳們的,妳們便如何肯去。”
阮小七道:“若是有識我們的,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若能彀見用壹日,便死
了開眉展眼!”
吳用暗暗喜道:“這三個都有意了。我且慢慢地誘他。”
又勸他三個吃了兩巡酒。
吳用又說道:“妳們三個敢上梁山泊捉這夥賊麽?”
阮小七道:“便捉得他們,那裏去請賞?也吃江湖上好漢們笑話。”
吳用道:“小生短見,假如妳怨恨打魚不得,也去那裏撞籌,卻不是好?”
阮小二道:“老先生,妳壹知我弟兄們幾遍商量,要去入夥。聽得那白衣秀士王倫
的手下人都說道他心地窄狹,安不得人,前番那個東京林沖上山,嘔盡他的氣。王倫那
廝不肯胡亂著人,因此,我弟兄們看了這般樣,壹齊都心懶了。”
阮小七道:“他們若似老兄這等康慨,愛我弟兄們便好。”
阮小五道:“那王倫若得似教授這般情分時,我們也去了多時,不到今日。我弟兄
三個便替他死也甘心!”
吳用道:“量小生何足道哉,如今山東河北多少英雄豪傑的好漢。”
阮小二道:“好漢們盡有,我弟兄自不曾遇著!”
吳用道:“只此聞鄆城縣東溪村晁保正,妳們曾認得他麽?”
阮小五道:“莫不是叫做托塔天王的晁蓋麽?”
吳用道:“正是此人。”
阮小七道:“雖然與我們只隔得百十裏路程,緣分淺薄,聞名不曾相會。”
吳用道:“這等壹個人仗義疏財的好男子,如何不與他相見?”
阮小二道:“我弟兄們無事,也不曾到那裏,因此不能彀與他相見。”
吳用道:“小生這幾年也只在晁保正莊上左近教些村學。如今打聽得他有壹套富貴
待取,特地來和妳們商議,我等就那半路裏攔住取了,如何?”
阮小五道:“這個卻使不得∶既是仗義疏財的好男子,我們卻去壞他的道路,須吃
江湖上好漢們知時笑話。”
吳用道:“我只道妳們弟兄心誌不堅,原來真個惜客好義!我對妳們實說,果有協
助之心,我教妳們知此壹事。我如今見在晁保正莊上住。保正聞知妳三個大名,特地教
我來請說話。”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個真真實實地沒半點假!晁保正敢有件奢遮的私商買賣,有
心要帶挈我們?壹定是煩老兄來。若還端的有這事,我三個若拾不得性命幫助妳時,殘
酒為誓,教我們都遭橫事,惡病臨身,死於非命!”
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著脖項,道:“這腔熱血只要賣與識貨的!”
吳用道:“妳們三位弟兄在這裏,不是我壞心術來誘妳們。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當!
目今朝內蔡太師是六月十五日生辰。他的女婿是北京大名府梁中書,即日起解十萬貫金
珠寶貝與他丈人慶生辰。今有壹個好漢,姓劉,名唐,特來報知。如今欲要請妳去商議,
聚幾個好漢向山凹僻靜去處取此壹套不義之財,大家圖個壹世快活;因此,特教小生,
只做買魚,來請妳們三個計較,成此壹事。不知妳們心意如何?”
阮小五聽了道:“罷!罷!”
叫道:“七哥,我和妳說甚麽來?”
阮小七跳起來道:“壹世的指望,今日還了願心!正是搔著我癢處,我們幾時去?”
吳用道:“請三位即便去來。明日起個五更,壹齊都到晁天王莊上去。”
阮家三弟兄大喜。
當夜過了壹宿。
次早起來,吃了早飯,阮家三弟兄分付了家中,跟著吳學究,四個人離了石碣村,
拽開腳步,取路投東溪村來。
行了壹日,早望見晁家莊。
只見遠遠地綠槐樹下,晁蓋和劉唐在那裏等,望見吳用吊著阮家三弟兄直到槐樹前,
兩下都廝見了。
晁蓋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虛傳!且請到莊裏說話。”
六人俱從莊外入來,到得後堂分賓主坐定。
吳用把前話說了。
晁蓋大喜,便叫莊客宰殺豬羊,安排燒紙。
阮氏三弟兄見晁蓋人物軒昂,語言酒落,三個說道:“我們最愛結識好漢,原來只
在此間。今日不得吳教授相引。如何得會!”
三個弟兄好生歡喜。
當晚且吃了些飯,說了半夜話。
次日天曉,去後堂前面列了金錢紙馬,香花燈燭,擺了夜來煮的豬羊燒紙。
眾人見晁蓋如此誌誠,盡皆歡喜,個個說誓道:“梁中書在北京害民,詐得錢物,
卻把去東京與蔡太師慶生辰。此壹等正是不義之財。我等六人中,但有私意者,天誅地
滅。神明鑒察。”六人都說誓了,燒化紙錢。
六籌好漢正在堂後散福飲酒,只見壹個莊客報說:“門前有個先生要見保正化齋
糧。”
晁蓋道:“妳好不曉事;見我管待客人在此吃酒,妳便與他三五升米便了,何須直
來問我們?”
莊客道:“小人把米與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見保正。”
晁蓋道:“壹定是嫌少,妳便再與他三二鬥去。妳說與他∶“保正今日在莊上請人
吃酒,沒工夫相見。””莊客去了多時,只見又來說道:“那先生,與了他三鬥米,又
不肯去,自稱是壹清道人,不為錢米而來,只要求見保正壹面。”
晁蓋道:“妳這廝不會答應!便說今日委實沒工夫,教他改日卻來相見拜茶。”
莊客道:“小人也是這般說。那個先生說道∶“我不為錢米齋糧,聞知保正是個義
士,特求壹見。””晁蓋道:“妳也這般纏!全不替我分憂!他若再嫌少時,可與他三
四鬥去,何必又來說?我若不和客人們飲時,便去廝見壹面,打甚麽緊。妳去發付他罷,
再休要來說!”
莊客去了沒半個時辰,只聽得莊門外熱鬧。
又見壹個莊客飛也似來,報道:“那先生發怒,把十來個莊客都打倒了!”
晁蓋聽得,嚇了壹驚,慌忙起身道:“眾位弟兄少坐。晁蓋自去看壹看。”
便從後堂出來。
到莊門前看時,只見那個先生身長八尺,道貌堂堂,生得古怪,正在莊門外綠槐樹
下,壹頭打,壹頭口裏說道:“不識好人!”
晁蓋見了,叫道:“先生息怒。妳來尋晁保正,無非是投齋化緣。他已與了妳米,
何故嗔怪如此?”
那先生哈哈大笑道:“貧道不為酒食錢米而來,我覷得十萬貫如同等閑!特地來尋
保正,有句話說。叵耐村夫無理,毀罵貧道,因此性發。”
晁蓋道:“妳可曾認得晁保正麽?”
那先生道:“只聞其名,不曾見面。”
晁蓋道:“小子便是。先生有甚話說?”
那先生看了道:“保正休怪,貧道稽道。”
晁蓋道:“先生少禮,請到莊裏拜茶,如何?”
那先生道:“多感。”
先進入莊裏來。
吳用見那先生入來,自和劉唐,三阮,壹處躲過。
且說晁蓋請那先生到後堂吃茶已罷。
那先生道:“這裏不是說話處,別有甚麽去處可坐?”
晁蓋見說,便邀那先生又到壹處小小閣兒內,分賓坐定。
晁蓋道:“不敢拜問先生高姓?貴鄉何處?”
那先生答道:“貧道覆姓公孫,單諱壹個勝字,道號壹清先生。貧道是薊州人氏,
自幼鄉中好習槍棒,學成武藝多般,人但呼為公孫勝大郎。為因學得壹家道術,善能呼
風喚雨,駕霧騰雲,江湖上都稱貧道做入雲龍。貧道久聞鄆城縣東溪村晁保正大名,無
緣不曾拜識。今有十萬貫金珠寶貝,專送與保正作進見之禮。未知義士肯納受否?”
晁蓋大笑道:“先生所言,莫非北地生辰綱麽?”
那先生大驚道:“保正何以知之?”
晁蓋道:“小子胡猜,未知合先生意否?”
公孫勝道:“此壹套富貴,不可錯過!古人雲∶“當取不取,過後莫悔。”保正心
下如何?”
正說之間,只見壹個人從閣子外搶將入來,劈胸揪住公孫勝,說道:“好呀!明有
王法,暗有神靈,妳如何商量這等的勾當!我聽得多時也!”
嚇得這公孫勝面如土色。
正是∶機謀未就,爭奈合外人聽;計策才施,又早蕭墻禍起。
畢竟搶來揪住公孫勝的卻是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