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青巒峰(舊)
雲天河:喝!——喝!——喝!
雲天河:喝!——喝!——喝!
雲天河:喲謔~三百下練完了!
雲天河:……咦?爹呢?
雲天河:爹……
雲天青:……夙玉,妳看這雲海霧松,當真是美不勝收,只是這世上沒有了妳,即使再有千般美景,卻也無趣得很。
雲天青:呵呵,這道理我也是近些日子才想明白,如今我大限將至,反而覺得心裏舒坦許多。待我死後,就同妳合葬在石沈溪洞。
雲天青:石沈溪洞……洞悉塵世……哈哈哈,這世上又有幾人真能做到,求個問心無愧已是很不容易了……
雲天青:…………天河,我交代妳的三百下揮劍都練完了?
雲天河:練、練完了。
雲天青:好小子,什麽不學,學起偷看偷聽來了!妳當爹和妳獵的那些兔子壹樣,耳朵不靈便吶?
雲天河:不是啊,爹!孩兒、孩兒肚子餓,想叫妳壹起吃飯。
雲天青:吃吃吃!妳這野小子除了又吃又睡又玩,還會想什麽?
雲天河:呵呵,爹~
雲天青:算了,今日有其他事要交代妳,爹說的每壹句話,妳都要牢牢記住,知道嗎?
雲天河:……嗯!
雲天青:有朝壹日爹離開人世,就和妳娘合葬在石沈溪洞裏……?
雲天青:壹切我都已安排妥當,洞口設有機關,尋常人絕對無法亂闖,妳也不用費什麽心,如果想盡孝道,對我牌位早晚三柱香便是。至於妳娘……多年來未曾給她立個牌位,那也是她的意思,我們都不要拂逆吧。
雲天青:……幹嘛?瞧妳壹張苦瓜臉。
雲天河:爹,孩兒不要妳離開……就剩孩兒壹個,沒人陪著玩了!
雲天青:…………
雲天青:……小子,爹得去陪妳娘,再說妳整天上躥下跳,玩得不是很樂嗎?
雲天青:記好了!爹教妳的劍術,妳練到不好不壞,足以自保就行。我雲天青的兒子,豈能受人欺負?
雲天河:爹,我…………
雲天青:聽不明白也無妨,記在心裏,妳現在年紀還小,終有壹日會明白的。
雲天河:是,爹。
雲天青:……好孩子……
雲天青:夙玉啊夙玉,我若離開,唯壹放心不下的就是天河。這些年來,我從未讓他下過山,也不知是做對還是做錯了……
雲天青:夙玉,妳告訴過我,死生在手,變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為我命在我也,不在於天,莫非早就料到今日之局?
雲天青:……唉,也罷,天河的命自是交由他自己,我再多操心過問也是無用……
二:鬼界—轉輪鏡臺
雲天河:……好大壹面鏡子,只要在這裏喊爹,他就會出現嗎?
韓菱紗:不是喊啦!是在心裏誠心想念,靈不靈不曉得,只有試試看了。
雲天河:(……爹,孩兒、孩兒有好多話想和妳說,要是妳能聽到,就來跟孩兒見上壹面吧!)
韓菱紗:(……大伯,我好想妳,妳能來見壹見菱紗嗎?……)
雲天河:……好像……什麽都沒有……
韓菱紗:說不定……他們都已經投胎去了……
慕容紫英:……我看那邊似乎另有出口,不如我們過去看看。
雲天河:……好吧。
雲天河:(……爹真的投胎去了?還是他氣我把墓室弄壞了,所以不想見我?)
:野小子?!是妳?!
雲天河:……!!
雲天河:爹!!真的是爹?!
雲天河:孩兒、孩兒好想妳!!
雲天青:妳這小子!怎麽會在這裏?難道妳已經……已經——
雲天河:爹,孩兒還沒死啦……只不過因為壹些事,來了鬼界,還要回陽間的。
雲天青:什麽?妳這小子,玩來玩去竟玩到鬼界來了!這裏可不是妳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雲天河:爹…………
雲天青:怎麽?才幾年不見,野小子都長這麽大了,好像煩惱也多了起來,沒以前那麽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了~
雲天河:爹……
雲天青:妳啊!到底是來幹嘛的?!再不說老子走人了!
雲天河:爹妳別走!孩兒有好多事想問妳!
雲天河:妳和娘……妳們當初為什麽要離開瓊華派?害得大哥、不,玄霄,害他被冰封在禁地十九年?
雲天青:……果然,我就知道妳這小子出現,壹定沒好事,這麽久以前的陳年舊事,都被扯出來了。
雲天河:爹,妳告訴孩兒吧!
雲天青:妳先告訴我,妳怎麽會知道這些事的?
雲天河:……孩兒……那個…………
韓菱紗:哎呀!還是我來說吧。
韓菱紗:都是我不好,我以為前輩是傳說中的劍仙,墓室裏壹定有些長生秘寶,所以闖入前輩的墓中,天河追來阻止我,誰知那墓室卻塌了,他很害怕前輩責怪他,又很想知道前輩以前的事,所以就下了山……
韓菱紗: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我們拜入昆侖瓊華派,還結識了被關在禁地裏的玄霄……
雲天青:怎會如此?!妳這小子,盡會找麻煩!墓室竟被妳搞塌了……還有,我不想妳修仙,妳偏偏跑去瓊華派!真是欠揍!
雲天河:爹……妳怎麽打孩兒都行,但是能不能告訴孩兒,當初妳和娘為什麽要……
雲天青:知道這件事,對妳未必有好處,但如果妳很想知道,爹還是會說,畢竟妳也長大了,我不能永遠把妳當小孩子看。
雲天河:……孩兒,想要知道!
雲天青:……妳可知我為什麽壹直沒有去投胎?
雲天青:因為……我愧對師兄,所以我在陰間等著他。他不來,我不會走,我要親口對他說聲對不起。
雲天河:…………
雲天青:哈,妳那什麽痛苦表情?真以為我和妳娘是十惡不赦的人了?
雲天河:我……
雲天青:我告訴妳,我們二人,確實是負過師兄的性命……就算後來沒有親眼所見,我也知道他過得生不如死……但是,我和妳娘,從未負過他的情誼。
雲天河:孩兒不懂……
雲天青:妳既然知道師兄之事,是否也知道瓊華派修煉雙劍之事?
雲天青:想要飛升成仙,就必須擁有強大的靈力,修煉百年,所得不過爾爾,倒不如網縛妖界,從他們那裏奪取靈力……當時,門派中很多人都覺得這是個絕妙之法。
雲天青:但是妖界又豈會乖乖就範?於是,雙方爭鬥不休,場面十分慘烈……
雲天青:我如今想來,仍覺心寒……我雖然並不討厭妖,卻也不會喜歡妖,但我忍受不了,自己升仙卻要以其他生靈的命作為代價……
慕容紫英:……
雲天青:那段日子,簡直像在煉獄壹般,許多弟子見妖就殺,連幼兒也不放過……瓊華派同樣死傷不少,連掌門都被殺死,雖然那以後妖界之主不再露面,但再次出現之時,又有何人能夠抵擋?
雲天青:漸漸地,門派中有了不同意見,壹派主張繼續打下去,另壹派則主張放妖界離去,減少己方傷亡。
雲天青:我覺得,再打下去,也只是生靈塗炭,不管是人還是妖……眼看當初壹同入門的師兄弟,壹個接壹個地死去,變成冷冰冰的屍骨,就像壹場噩夢……
雲天青:夙玉和我想的壹樣,她不願再使用望舒劍,長老們雖說會考慮她的話,其實卻只是拖延時間,想讓她與玄霄繼續網縛住妖界。
雲天青:還有壹人……本是與我們倆最親密之人,卻又與我們想的完全不同。
雲天河:那個人……就是……玄霄?
雲天青:不錯。師兄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麽,絕不會半途而廢。我和夙玉雖想勸他,反被他大罵婦人之仁……
雲天青:被自己私心愛慕的人痛罵,夙玉當時已是傷心欲絕。這個時候又有弟子說我是叛徒,因為他們看到我救了壹只年幼的、身受重傷的妖。
韓菱紗:……!
雲天青:我和夙玉已無法可想,妖界就算是強弩之末,也絕對會戰個不死不休,唯壹能阻止這場大戰的,惟有我們帶著望舒劍逃下山去,這樣瓊華派升仙的美夢也就化為了泡影。
雲天青:我們趁夜逃出門派……後來的事妳多少也知道壹些,夙玉沒有羲和之力的支撐,漸漸被冰寒侵體,我運功替她抵禦寒氣,卻是杯水車薪……
雲天青:我不死心,在黃山諸峰之間,尋找傳說中的陰陽紫闕——
韓菱紗:呀!陰陽紫闋!
雲天青:原來姑娘妳也知道那件寶物啊,難得!我少年時遊歷江湖,聽說過許多奇珍異寶,陰陽紫闕就是其中之壹。
雲天青:當時也是再沒有其他辦法了,我想到用陰陽紫闕“陽”的那壹半,抑制夙玉身上的寒氣……
雲天河:爹,那後來呢?妳找到了嗎?
雲天青:……差不多把整個黃山都找遍了,我終於尋得“陽”的那壹半,給夙玉服下,她的身體果然好轉,我們以為這樣就沒事了……沒多久就成了親,定居在黃山青鸞峰上……
雲天青:可是……後來還是不行,夙玉的身體時好時壞,生下妳之後,不久便過世了,但奇怪的是,我們壹直擔心妳會先天體寒,妳卻十分健康……
雲天青:我因為曾替夙玉運功驅寒,也被冰寒之氣反噬,過不了幾年便這樣歸位了,唉~
雲天青:這就是全部的事了。有些事說嚴重也很嚴重,說不嚴重也很不嚴重,就看妳怎麽想了。
雲天河:嗯……
雲天青:天河,妳如今身體可有不適?會不會怕冷?
雲天河:孩兒壹切都好,並不會像爹和娘那樣……
雲天青:這就太好了,就算妳小時候看來沒什麽,我也還是放心不下。
韓菱紗:前輩,您說、您說天河的娘愛慕著玄霄,那她……
雲天青:……我知道妳想問什麽……不過,夙玉她深心裏究竟愛著誰、亦或怨著誰,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曉……
雲天青:至少,在她剛入師門時,眼裏根本沒有我,只有玄霄師兄……
雲天青:那壹天在劍舞坪,當我和師兄第壹次見到夙玉……她那時的模樣,我永遠都忘不了,她就好像後山的鳳凰花壹樣美,雖然神色冷冷淡淡,眼裏卻透著明澈聰慧……
雲天青:雖然我和夙玉都是不信天命之人,但是如今回想起來,或許從那壹刻起,我們三人之間的某些東西,已是不可更改了……
雲天河:爹……
雲天青:夙玉的性情外柔內剛,兼之以望舒劍修煉,身染陰寒,性情中更是有著相當絕決的壹面。當初師兄與她決裂,令她十分傷心,日後嫁我,至死都不再提“玄霄”二字。
雲天青:可我知道,夙玉壹直沒有忘記那個人……她臨死前的幾天,被冰寒侵體,心魔深種,已經六親不認,卻忽爾清醒了壹瞬,只求我壹件事,便是把靈光藻玉放在她身邊作為陪葬。
雲天青:我知道,靈光藻玉這世上只有兩塊,是打開瓊華派禁地大門的秘鑰,她與師兄於禁地修煉雙劍時各持壹塊,對她來說,有著不凡的意義……
雲天河:……那,孩兒把那塊玉帶出墓室,不是會讓娘很傷心?
雲天青:無妨,夙玉她已轉世去了,再也不會為任何人傷心。
雲天河:……為什麽?娘不像妳壹樣,等著玄霄呢?
雲天青:……夙玉曾告訴我,她這壹世活得太累,耗了太多心力,若是死了,壹定會很快投胎,讓壹切重新開始,把這壹世的喜怒哀樂通通忘記。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早就已經入了輪回吧……
雲天河:……
慕容紫英:雲前輩……妳剛才所說,曾經救下壹個年幼的妖,指的可是柳夢璃?
雲天青:不錯,妳們……竟也認識璃兒?
慕容紫英:她是妖!?但是為何她……
雲天青:哈,妳這小子,真是無聊得很,壹看就知道是瓊華派教出來的!什麽人啊妖啊,有必要分那麽清楚嗎?
慕容紫英:前輩……
雲天青:妳看看這鬼界,壹旦陽壽盡了,都是鬼魂,不分人與妖,說不定妳今世是人,來世便要做妖,那妳壹直堅持的東西豈不可笑?!
慕容紫英:……!今世是人,來世做妖……
雲天青:小子,妳自己慢慢想去吧,最好想得通透點!
慕容紫英:…………
韓菱紗:(今世是人,來世做妖……)
韓菱紗:(紫英……他的心裏壹定很不好受吧?多年以來在瓊華派所知道的觀念,居然……居然有壹天變的什麽都不是了……)
雲天青:天河,告訴爹,妳又是如何認識璃兒的?
雲天河:孩兒是在壽陽認識她的,後來我們壹起去了瓊華派,可是……妖界來時,她卻跳進了那個入口,失蹤了……
雲天青:……妖比人早慧,或許她已經找回記憶了……
雲天青:不對!!沒有雙劍網縛,璃兒怎有機會回妖界?!就算望舒劍重回瓊華派,劍未蘇醒,他們根本用不了啊!
雲天河:爹?
雲天青:不可能、這不可能,除非有個人,與夙玉壹般……
雲天青:姑娘,妳——!!
雲天河:爹!——
雅:快走!快走!
雲天河:什麽?!
風:無常殿已經把轉輪鏡臺的靈力暫時消去了,他們發現妳們了!
雲天河:那我爹——
頌:走吧,他不會再出現了……
三:瓊華派—劍舞坪(玄霄之夢)
太清真人:玄霄、天青,妳二人既是由我親自教授,切不可懶惰倦怠,何況妳們根骨清奇,壹看便知是修仙之才,只要勤奮努力,假以時日,必有大成!
玄霄:是!師父!
雲天青:是,師父。
太清真人:入門之初,基本的心法最為重要,把我昨日教授妳們的,練至第三重境時,再來瓊華宮找我。
玄霄:是!
雲天青:唉……第三重境,那要練到哪壹天啊,累也累死了……
玄霄:……
雲天青:我說師兄~妳我入門兩天,吃睡都在壹起,好歹也有過同床***枕之誼,可妳跟我說話的次數,連十根手指都數不滿,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玄霄:……
雲天青:師兄妳倒是說句話啊……
玄霄:如妳這般性情浮躁,說不定幾天之後,便受不了練功之苦而放棄,與妳說話也是多余。
雲天青:哎!師兄妳去哪裏?
玄霄:……練功!找個清靜之地。
雲天青:好詐……妳想扔下師弟,自己壹個人偷偷努力……
雲天青:不行,我也要加油!不然和師兄實力相差太遠,豈不要被師父念死……
雲天青:師兄也真是把人看扁了,居然說我受不了練功之苦……怎麽可能,我就努力練功跟妳玩玩,哈哈!
雲天青:唉~~~都練了兩個多月,還沒到師父說的第三重境,他老人家是不是存心整我們啊……
玄霄:胡鬧!自己不夠努力,卻怪到師父頭上!
雲天青:是是是……妳和夙瑤師姐、玄震師兄都是壹板壹眼的人,就我總犯錯……
玄霄:我看妳待在思返谷,卻是很快活。
雲天青:思返谷好哇!少了壹堆訓斥嘮叨~不過就是沒飯吃,讓人有點受不了……
夙汐:兩位師兄。
雲天青:喲,是夙汐師妹啊,有何貴幹?
夙汐:這位是剛入門的夙玉師妹,也已被掌門師伯收入門下。但這幾日掌門師伯另有要事忙碌,玄震師兄和夙瑤師姐又都不在門派中,所以請兩位師兄多關照她壹下。
夙汐:夙玉,這便是我說過的玄霄師兄與天青師兄。
夙玉:玄霄師兄、天青師兄。
雲天青:哇!妳長這麽漂亮也來修仙,豈不可惜了?
玄霄:天青,休得胡言亂語。
夙玉:……容貌美醜,皆是皮下白骨,表象聲色,又有什麽分別?
雲天青:唉,妳年紀輕輕,便看這麽透,豈不是壹點也不好玩了……
玄霄:天青!
雲天青:好,我不說了,還是師兄懂得憐香惜——
雲天青:啊!我真的不說了!妳別瞪我啊……
夙玉:……
夙汐:嘻嘻,夙玉,這兩位師兄就是這樣的,不過他們人都很好,久了妳便知道了。
夙玉:嗯……
雲天青下的詩 :
濤山阻絕秦帝船,
漢宮徹夜捧金盤。
玉肌枉然生白骨,
不如劍嘯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