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我有自己的打算，妳放心。”
“壹個女孩子家，放著教書先生不做，非要風嗖日曬的，讀這麽多年書不是白瞎了嗎？唉……”
小芳大深深地吸了口旱煙，被嗆得連咳幾聲。
小雪：
新學校怎樣？是妳夢想中的樣子嗎？
我是多麽羨慕妳！妳是壹個大學生了！我們壹起上學、壹起做題、壹起暢想未的來的日子遠去了。妳如願實現了理想，兩年後就是壹個受人尊敬的老師了。而我的人生也將會是另外的樣子。
說實話，我心裏羨慕也有嫉妒，但更真心地祝福妳，我的朋友！
村裏的小學缺壹個老師，家人都希望我能去代課。小雪，我不想去。我還記得我們曾壹起憧憬站在講臺上課的情形，可是那將是我壹個永遠的夢了！我考慮了又考慮，覺得還是不想去代課——我就是不想拿那壹點兒可憐的代課費。小雪，妳不會笑話我的庸俗吧？
小雪，本來我打算跟莊上的幾個女孩去南方打工，但大他堅決不同意。他說，妳不代課，我們不逼妳，但是就是不準妳出去打工。小雪，我大他太古板，媽媽身體不好，我也只能聽他們的話。
小雪，妳知道的，村裏既不上學，又不打工的女孩，不久就會說婆家，出嫁。可我不甘心呀，我要活出我自己的人生！
小雪，我考慮好了，我打算搞養殖。我們這兒條件比較適合，家裏人也能幫得上忙。我舅舅家的表姐已經養了壹年鵝，每年的收入不錯呢。我想到她家的養殖場去幫忙壹段時間，學學技術，積累經驗。
小雪，我已下定決心，不怕吃苦，好好學習養殖技術。我還買了幾本相關的書，我壹定要幹出個樣子來！妳壹定要支持我、鼓勵我呀！
還有，我也給他寫了封信，我考慮再三，他是大學生，我就是壹個村姑。我們的距離會越來越大，我只想長痛不如短痛吧。妳也要支持我——雖然很難過，但都會過去的！
最後，祝妳學習快樂！學業有成！
小芳
1992，9，12
小雪：
見字如面。原諒我現在才回信，容我慢慢說吧。
小雪，世上沒有容易的事呢，做壹番事，真不是我想象得那般簡單啊！
上個月十五號，我終於開始了自己的養殖生涯。俺大拿出了家裏的積蓄支持我，表姐說她會在技術上給我最大的幫助。親人們給了我巨大的支持和鼓勵，我心裏暗暗鼓勁：我壹定要成功，我必須成功！
我聽了表姐的建議，第壹批沒敢多養，跟她家壹起進的鵝苗，三百只。家裏騰出了兩間西廂房用來養鵝。我自己也就搬了張小床住在這裏，我現在給妳寫信也就趴在這張小床上。
小雪，妳可能難以想象我對它們的感情。鵝苗剛運到家的時候，我竟然激動得發抖。看著鵝黃的毛茸茸的壹團團，擠擠接挨挨嘰嘰叫著，感覺心軟軟的。
我們用糧圈給它們分成四個小集體——它們喜歡抱成團睡覺，這樣可以降低因擠壓造成的“傷亡”風險。它們呀，可嬌怪呢。它們吃的青菜須洗得幹幹凈凈，得切成細細的絲，然後加入飼料拌勻，鋪上壹塊幹凈的塑料布，均勻地灑在上面，把它們飲用的清水盛放在專用的器皿裏。這壹切準備就緒，才可以把它們放出來。小雪，妳沒看到，它們那樣兒，都害怕自己落後了，爭爭搶搶的，可沒有我們以前在食堂裏規矩啊。它們吃飽了喝足了就回去睡覺了，妳說它們哪那麽多覺要睡呢。它們睡覺了，幫它們把撐在上面的薄被子蓋好，我就開始收拾殘局了。把它們剛才用過的飲水器殘水倒掉，涮幹凈。用來餵食的塑料布拿到小河路洗幹凈晾著，下壹頓再用。
收拾完畢，我又開始準備它們下頓的吃食了。每天上下午至少各餵兩次，夜裏也要餵兩次。不僅是餵食，它們睡的時候，還得勤用手攪攪它們，防止過度擠壓，至少半小時壹次。有壹天夜裏，我 睡太熟了，沒按時起，結果就被壓死了好幾只。妳不知道我當時多麽傷心懊惱啊！
小雪，雖然鵝苗到家這半個多月，我吃了許多辛苦，但我壹點都不後悔。看著它們壹天天長大，壹天天硬實起來，心裏多麽地甜蜜！這也許都類似於母親對孩子的那份感情了。
小雪，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呢，我比以前能吃苦多了。當初大不放心我，現在他又心疼我，他要夜裏換我，我沒同意。他白天忙地裏的活就夠累的了，我不忍心他那麽辛苦。再說，這些鵝都是我壹手餵養的，交給他我還真有點不放心呢。
小雪，都說萬事開頭難，非常開心的是，我這頭開得算是比較順利。表姐來看過幾次，都誇我餵得精心，鵝們長得好。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的鵝們第壹走出家門，走進大自然。看它們有點蒙，又好奇的樣子好可愛呀，但沒多時就開始撒歡子了。它們長大了不少，鵝群還挺“壯觀”的，惹得庒鄰嘖嘖稱贊呢！我就象壹個帶著壹群小朋友去春遊的年輕老師，既緊張，又興奮。
今天第壹次放牧很成功哦，小雪。我也很開心，今後白天就以放牧為主了。相對輕松壹些呢。但夜裏還得按時餵，不然它們餓了就會叫個不停呢。每天早上還得打理它們的圈，清掃糞便，換掉窩裏用了壹夜的草，再鋪上幹凈的稻草。
這段時間太累了，所以沒有及時給妳回信，妳肯定有點著急，有點擔心吧！今年暑假來看我，那時候我帶妳去放鵝，挺好玩的哦！累並快樂著，就是我現在的體會！
還有，他後來寫了兩封信來，我都沒有回。我覺得我第壹封信已說得很清楚了。還是那句話，長痛不如短痛。雖然心裏痛，但壹切都會過去的！妳也不要再勸我，妳知道我的性格。
? 祝妳快樂！學習進步！
小芳
?1993、5、4
“ 芳兒，這幾個月妳吃辛苦了。 ”
“ 大，這第壹批鵝我們養成功了呢。今天我核算了壹下，大約凈賺1200元呢。三個月時間，這真比打工和種地都強啊。 ”
“ 大，我想下壹批養500只。我們的場地足夠用呢，再說人工壹樣費，也沒有太大的風險。 ”
“…… 就依妳吧。芳兒，大只是怕妳太辛苦。 ”
“ 沒事的，大。這也不算太辛苦。小葉她們在外面打工也要熬夜班，工資還不高。這活也沒有田裏活重。妳放心，大。 ”
小芳大深深地吸了口煙，煙從他的鼻孔悠悠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