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辮們經常在爭論。不過發辮用的是另外壹種語言,聲音也特別校
據懂得發辮語言的人說,發辮分成了兩派。
壹派的發辮說:我們簡直成了無用的長物了。愈拖愈長,就像兩條死蛇壹樣。
另壹派的發辮堅決地反對:笑話!我們不是很美嗎?多謝姑娘們還每每跟我們打上壹對紅蝴蝶、白蝴蝶,或者別種顏色的蝴蝶。而且我們是從蘇聯學來的先進經驗呵!
——要妳才笑話呢!蘇聯的姑娘們老早就不拖長辮子了。
烏茲別克的姑娘們要梳很多的小長辮子,那是例外。壹般地說,拖辮子是臟衣服的,梳洗費時間,做工作時拖拖沓沓。有什麽美呢?說好聽點,就像京戲的旦角的兩鬢拖著的兩束長流蘇啦!
——對啦!妳說像長流蘇,那就表明我們是民族形式的美。妳要反對,妳是民族文化的虛無主義者嗎?
——不要亂扣帽子吧。妳要知道,我們頭發,剪下來是很有用處的。我們可以做肥料,可以做藥材,可以做紡織原料,可以做戲劇的行頭,可以做……——妳簡直是近視的實用主義者!美術的觀念太貧乏了。
妳要知道,姑娘們是頂喜歡美的。我們如果不美,姑娘們為什麽拖著我們?
——那是惰性的表現呵!我聽說三十幾年前中國的男子也都拖著長辮子,雖然只是壹條。後來起了辛亥革命,把它們革掉了。在當年男子們也以拖辮子為美,剪辮子的時候還曾經有人哭過呢。今天,我希望,在女子們的頭上也來壹次“辛亥革命”,我自己就被革掉,壹點也不可惜。
——妳簡直是左傾幼稚病患者!
——妳犯了右傾保守主義的毛病,妳自己不知道罷了。
兩派不斷的爭論,隨時隨地都在拖著雙長辮子的姑娘們的頭上進行著。
據說,不拖雙辮子的頭上是沒有爭論的;辮子短些的,爭論也就少些。有壹種鵪鶉頭,把頭發剪得短短的就像壹個鵪鶉兒,歐洲人管它叫“女青年頭”。在那樣的頭上沒有爭論。
還有壹種是把頭發留剩尺來長,在後腦勺上總結成壹個刷把。
在那樣的頭上也沒有爭論。
看來,發辮的爭論是不容易停止的。兩條發辮愈拖愈長,發辮的爭論也會愈拖愈長,像我們目前最流行的八股文章壹 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