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壹個人的性格,決定壹個人的命運。我粗心魯莽,心急毛躁。雖然沒給自己帶來什麽後果,但回想起壹路走來,發生在生活中的林林總總,不由得讓人啼笑皆非。
九歲時,因為我壹時的大意,差點和堂姐弟三人在這個地球上消失。那年夏天的午後,天特別熱。我們幾個躲避大人,偷偷地溜了出來,在離家不遠的柳河裏學遊泳。
三人都不會遊,就在河的淺灘邊瞎撲騰。我雙手按著木桶,借助它的浮力,使勁地甩著腿在水裏拍打,在水中來回。七歲的堂弟,覺得腳下的沙子老擱腳,身子往水深處探去。
堂姐察覺不妙,迅速抓住了他正在劃水的腳喊我:“阿禾,拽住柳枝另壹只手給我,我們快把他拉回來。”我看著水中晃動的堂姐,有點緊張,心急火燎地伸出左手,右手拽住柳枝用力往岸邊拉。
突然,聽到啪的斷裂聲,我傻了眼,發現抓在手裏的是柳樹旁邊的茭白葉,加上力的慣性,我們被堂弟牽制著,在水中越漾越遠。九歲對生死有了認知,我嗆了幾口水,緊閉了嘴巴。我害怕地牽著堂姐的手,不敢松開。在顛簸地上浮中我看到了岸邊的樹梢,接著下沈到混沌的河水中。
我呼吸越來越難受,腦海中閃過死的字眼,心裏悶得更厲害了。當我還在死的臆想中,突然眼前壹片明亮,腰間有手把我托起,耳邊傳來:“呀,不是壹個,兩個,哎呀媽呀,三個,牽著手拉著腿,嚇死我了。”“對對,華叔是三個,急著呼救忘了說幾個。”那是父親的聲音。
岸上站了好幾個人,伯母、父親、妹妹他們手忙腳亂把我們拖上岸。救我們的是村北的華爺爺。原來在岸邊看我們遊泳的妹妹,發現不見了我們人影,去家裏找父親了。父親手受了工傷,不能下水著急呼救,幸虧華爺爺路過,撿了我們三條小命。
經歷這次溺水的教訓,我不敢再去柳河裏遊泳。小學三年級放學後,我在柳河邊洗完手帕,提了桶水回家熬粥。那時,糧食不寬裕晚上都喝粥。小夥伴說,等我熬好粥壹起跳橡皮筋。火燒了好壹會兒,我掀開鍋蓋察看沸騰了沒有,再蓋上。
二十多分鐘後,我再次掀開鍋蓋時,發現這粥和往日不同,壹個個氣泡隨著熱氣往上飄,並且在鍋的上方輕盈地轉著圈。我百思不得其解,喚來了母親。母親壹嘗,有滑膩的味道,再壹聞突然怒道:“肥皂味,妳放裏面了?”我看看竈右角,洗完手帕的肥皂不翼而飛了,楞楞地說不出話來。
“什麽時候能專心做壹件事,肥皂肯定掀鍋蓋時,粘上滑入了鍋。這粥連豬都不能吃,會拉肚子的,今晚妳別吃了,餓著長長記性。”母親邊說邊涮鍋,打算重熬。
父親過來幫我解圍,拉我進了房間。取出壹張昨晚抄的歌單說:“今晚教妳和妹妹唱第二段,第壹段還記得嗎?”我點頭唱起了“洪湖水浪打浪”的第壹段。父親滿意地誇道:“記性不錯。”
我註意到了父親上衣口袋裏的鋼筆,興奮地說:“明天老師說要教我們寫鋼筆字,讓我先試試。”我拿出壹張紙,取下筆套在上面比劃。門外傳來夥伴們地呼叫,我急忙起身連筆套也沒來得及插上,鋼筆隨著我的離開應聲而落。父親撿起來察看,筆尖已彎,散裂了。
他心疼地說:“這支英雄牌鋼筆我用了五年,到妳那過不了五分鐘,才剛誇妳壹句,妳這毛躁的性格什麽時候才能改!”我沮喪極了,也沒有了出去玩的心思。
五年級,數學的應用題是我的弱項。中午,我把數學作業帶回家,打算吃完飯再琢磨。母親下地幹活前叮囑我自己帶傘,說下午有雨,我心不在焉點點頭。
想了壹陣沒有頭緒,我從門後面取了傘,打算去學校和同學壹起商討。我邊走邊想著題目中的關鍵字,走到半路有了思路。我放下傘蹲著,把本子放在膝蓋上,準備做題。這才察覺自己帶的不是壹把傘,而是父親摘楊梅用的竹鉤。
我哭笑不得,回家換怕時間來不及。只好拿著竹鉤去學校。同桌奇怪地問我拿根竹鉤幹什麽,我抿嘴不回答。她左右打量著我問:“掉牙了?”我拼命地點了點,把竹鉤隱藏在教室放掃帚的旮旯裏。
下課後,我時不時朝竹鉤瞟上幾眼,擔心男同學當金箍棒把玩,弄壞掉,折騰父親上山重新再砍。放學了,果然如母親所料的那樣,下了雨。同學們打著傘陸續回家,沒拿的互相拼傘。我守到最後,舉著竹鉤往家裏狂奔。
那年初夏的午後,母親給我五毛錢讓我放學後打醬油。叮囑我把錢放好別搞丟了,我拍了拍胸脯保證,提著布袋裏的空瓶,壹蹦壹跳上了路。
我跑得出了汗,在樹蔭下歇了會。發現壹群螞蟻,扛著壹條大青蟲慢慢挪動。頓時來了興趣,趴在地上,撿根樹枝找螞蟻洞,終於在樹根旁找到了。我用樹枝輕輕拔弄青蟲,幫螞蟻們搬運,它們嗅著氣味,緊追不舍,挪到洞口,我覺得大功告成,拍拍身上的泥土,往學校跑去。
上到第二節課,無意間踫到了空瓶子。我摸摸口袋裏面沒錢,才想起這錢壹直是捏在手裏。心裏著急起來,估計自己丟樹下了。急忙舉手報告老師要出去。老師問有什麽事,我哭喪著臉不回答,他不耐煩地甩了句快去快回。
我喘著氣跑到樹下,仔細尋找。那五毛錢靜靜地躺在枯葉中,應該是我找螞蟻洞時松了手。傍晚,我把買醬油剩下的三毛錢,交給了母親,幸運自己少了皮肉之苦。
不知不覺間到了中學,像丟錢這種小事不再發生了,母親的斥責聲也少了。年級上去功課難度增加,化學課進行第壹次測驗後,覺得自己不馬虎,準備充足,也許成績不錯。可老師挨個叫名取試卷,卻沒有叫上我的名。
我舉手詢問,老師笑瞇瞇地招我上講臺。問了名字後,給我看試卷,又問:“是妳的?”我看了字跡點頭。老師指著試卷上的姓名壹欄問:“那妳到底是化學變化還是物理變化?”我的臉騰地紅了,姓名壹欄赫然寫了變化兩字,隨著老師的話音全班同學哄堂大笑。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了。因為第壹題就是什麽是化學變化,什麽是物理變化。我光顧琢磨題,又犯糊塗了,把名字署成變化了。
總算沒缺胳膊少腿地長大,自我感覺馬大哈的毛病改了不少。我認真談了壹場六年的戀愛。結婚那天,按風俗母親為我換新鞋,左腳穿好後,右腳卻緊得穿不下,我自己動手硬塞了下去。婚宴下來,右腳痛地落不了地,費勁全脫了壹查,腳尖全磨成了水泡。
老公提鞋壹看說:“這雙鞋怎麽壹只三十六碼,壹只三十八碼?買時沒試穿?”我懊惱捂著臉,當時試了三個號,特地買大壹號。糊裏糊塗搞混了。
第二年,生了娃。出院後母親過來看我,她歡喜瞅著女兒的睡顏說:“當媽了,可不能大大咧咧。剛才踫到姑婆了,說起了妳小時候睡夢中,把她床頭的小外孫踹到了床下。現在壹定要留意,別壓壞了孩子。”
我不以為然地說:“別老說以前的事。”母親不樂意了:“怕妳沒長記性,燒個火也三心二意,光顧看書,把自己當江姐,用燒燙的鉗子往腳上夾,燙傷捂著不說,潰爛發燒還住了院。”
壹旁的老公笑著問:“全是真的?”母親說:“當然,她的糗事多著呢,妳留心多照顧孩子。”
母親的壹席話,弄得老公很緊張。正值冬天,他怕女兒壹個人睡小床有點冷,就放在他旁邊,上半夜讓我餵奶先睡,他換尿布照看。下半夜,由我照顧。二個月後,天氣轉暖,女兒開始壹個人睡,他終於松了口氣。
女兒三年級的暑假,我去寧波出差。算了壹下有半天的空閑時間,決定帶她去海底世界逛逛。第壹次,母女倆出遠門,老公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註意安全。第二天下午往回返,我接到老公的第三個問詢電話,生氣地朝他吼:“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都快要回家了。”老公振振有詞:“前天妳光顧看書,把趴在妳腳邊小狗的前腿踩折了,提醒總不會錯的”我壹時無語,掛了電話。
時間飛逝,女兒在公婆的幫忙照顧下,逐漸長大,我毛躁的性情已收斂不少。只可惜,因為用眼過度,視力從原來的零點七降到了零點五。平時,沒有戴眼鏡的習慣,偶爾戴上壹天,頭漲得不舒服。秋天,院裏飄落的葡萄葉我老當襪子撿,修剪花木時,沒看清,竟把主桿除掉了。
出了門,我誤認過女兒,喊錯過爸媽。後來索性不和路人打招呼,怕壹錯再錯。星期六晚上加班,我盤完貨回家。走在樹木籠罩的水泥路上,路燈透過樹的縫隙發出微弱的光。隱隱綽綽,我發現對面有個形似老公的人影,就小心問道:“前面是恬恬她爸嗎?”對面的人捏著嗓子回答:“妳是恬恬她媽?”我壹聽是老公,奔了過去。他大笑道:“回到了戰爭年代,妳我是地下工作者,用暗語接頭。”我揉揉眼睛說:“主要怕認錯老公,招人笑話。”
那天半夜,我做了壹個夢,誤入黑漆漆的森林,沒有光,找不到回家的路,弄丟了老公,我呼喊著他的名字。睡夢中,老公把我推醒,我拂去額上的汗說:“剛才做夢找不妳了。”老公拍拍我的手說:“那只是個夢,看,左邊是妳的書,右邊是妳的人,妳這個馬大哈我壹輩子認了。”我感動地摟著他,壹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