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學生的時候,每次跟母親有沖突,或者做事不如她意,她總會用壹句話就讓我無言以對——“講究上學呢,書都念到頭裏去了!”好像讀書人就壹定要忍氣吞聲萬事順從。
畢業後在學校上班,說話做事更是處處小心,生怕哪裏做得不好又被人說“講究還是老師呢,咋教娃呢?”我上班頭三個月沒有工資,之後兩年左右都拿著每月七百多塊錢工資,後來開始執行績效工資,我們壹起進學校的人都沒有,大家壹商量就去了教育局,主管領導當時就說了這麽壹句話:“妳這些人都是上過學念過書的,就這樣不懂道理來這鬧事?”(原話我記不太清,但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作為壹名教師,要懂道理識大體,不要跟壹般群眾壹樣有點啥事就聚到壹起來尋事。難道老師就不用吃飯,不用養家嗎?老師遭遇不公就應該忍氣吞聲嗎?老師就不能維護自己的權益嗎?
兒子被人把臉抓傷了,我強壓著火,面對對方家長,我想不管怎樣妳得有個說法吧,妳得有個認錯的態度吧!我想錯了,對方爸爸不痛不癢地問了娃兩句,而打人者的媽媽始終不曾看壹眼娃臉上的傷,只是責怪丈夫沒有看好他娃,事情不了了之。作為老師,我不想鬧事,我想同樣作為老師的對方家長應該自覺地承擔責任,但是對方並沒有。
事情過去兩年多了,前兩天兒子在操場被三個孩子把玩具扔在地上,因為我當時不在場,兒子很傷心地跑到操場外邊,等他見到我後才滿心委屈地告訴我事情的始末,我帶兒子到操場見到了其中兩個孩子的家長,我向其中壹個家長說明情況,人家把自己小孩叫到跟前講了壹番道理,道了歉。然而另外壹個家長始終坐在椅子上沒有壹句話,我太清楚這個人了,兩年前兒子臉上的傷都沒能讓她動壹絲惻隱之心,這次的打鬧在她心裏就更算不上事了,只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不值壹提,而我這樣“興師問罪”根本就是小題大做!我實在佩服她的邏輯和臉皮,真應了那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晚上回到家我越想越氣,做錯事的孩子不覺得自己錯,依然開心快樂,受傷害的孩子就只能承受嗎?這壹次只是扔玩具,不用承擔任何後果,下壹次是不是就能動手打人了?惡行不論大小,惡人不分年齡,惡人惡行之所以不會消失就是因為受害者的壹次又壹次的忍氣吞聲。第二天見了那個“無動於衷”的女人,我就指著她的鼻子罵,罵她不要臉,罵她只顧生養不管教育,罵她養出的孩子豬狗不如……“厚臉皮”跑去找了領導,來了壹個主任過來跟我說事情,我根本就不想聽他說話,因為我能猜到他會說什麽,無非就是說我這樣做有失老師的體面,讓人看了笑話。事實證明我猜對了。從那壹刻開始,我痛恨自己是個老師,我寧願自己是個潑婦,因為這樣我就有足夠的理由去維護我的孩子,我就能用我潑婦的方式去對付“厚臉皮”,否則我別無他法。因為我見識過也承受過“厚臉皮”用她的厚臉皮替她兒子擋住了壹次又壹次風雨——欺負人不承擔後果,被人欺負了不依不饒。我不後悔自己潑婦壹樣的追責方式,我只後悔沒能將她的厚臉皮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