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的成功在於將悲劇演繹地極為決絕,讓整個故事的悲劇色彩充盈地飽滿動人。那段長達四分多鐘至今為人津津樂道的敦克爾克大撤退前的鏡頭恢弘悲愴又真實得誠意十足。那些營火、口琴聲,被射殺的戰馬,旋轉木馬上帶著朦朧醉意的大兵,那些唱著粗獷歌曲的戰士、呼嘯聲,他們等待著希望,但是希望中摻雜著多少絕望不得而知。我們知道的是在那之前的三周前,羅比和塞西莉亞幸福地在他們的出租屋裏擁抱、接吻,並且得到了來自布裏奧尼的道歉和懺悔,得知了五年前那個真正的施暴者,最重要的是,羅比的怨氣終於得以宣泄,他淋漓盡致地將布裏奧尼罵了個痛快,讓人拍手稱快。“妳要長到幾歲才能分辨是非?”“妳非得到18才能承認妳撒了謊嗎?不管我讀了多少年書,妳,妳們全家,還是把我當下人看,還是覺得我信不過,所以妳才信口雌黃……”羅比的話句句戳中布裏奧尼的要害,也完全說出了觀眾的心聲。然而觀眾叫好的掌聲還沒停息就被接下來的真相重重地擊中了命門。滿臉皺紋的老年的布裏奧尼將她少年時代的想象力壹直發揚光大到現在,只是現在她終於揭開了真相,但這真相太過殘忍。“1940年6月我沒勇氣去見我姐姐……所以我跟他們懺悔的情節是我想象的,是虛構的”,“羅比·特納在1940年6月1日在布雷敦死於敗血癥,那是大撤退的最後壹天”,隨後我們也知道塞西莉亞在同年的10月15日死於巴勒姆地鐵站上方的炸彈爆炸。布裏奧尼說出了最為殘忍的真相,那就是羅比和塞西莉亞在那次咖啡館見面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彼此,那便是最後壹面。壹對深愛的戀人壹生中僅有兩次的親密接觸,壹次是表白,壹次便是訣別,這於愛人之間是非常令人遺憾的。布裏奧尼也因這二人的意外過世而導致內心的愧疚感更加無處可發,她內心越發渴望得到救贖,她窮盡自己畢生之力去寫那部有著自傳性質的《贖罪》,並且在小說中讓羅比和塞西莉亞的愛情得以圓滿,“在小說中,我要把羅比和塞西莉亞現實中錯過的幸福還給他們,這不是軟弱,也不是逃避,而是壹份遲來的仁慈。我把幸福換給了他們”,布裏奧尼這樣說道。但實際上,她心裏壹定渴望就像自己虛構的情節那樣,羅比可以對她破口大罵,將她的偽善和自私全都揭露出來,那些羅比罵她的話,她壹定無數次在腦海中想象過,只是那些只能是想象而已,就像羅比和塞西莉亞在現實中最終未能得到的幸福壹樣無疾而終。但是誰能真正承認布裏奧尼最終歸還了羅比和布裏奧尼的幸福呢?未曾得到就是未曾得到,錯過就是錯過,這是無論多少懺悔和自我折磨都無法彌補的,羅比和塞西莉亞終究沒能迎來他們活著所渴望的幸福。但對布裏奧尼來說,將自己的懺悔訴諸於文字是那麽重要,跟姐姐和羅比的香消玉殞及英年早逝不同,她帶著悔斷肝腸的自我責難活到了古稀之年,如今身患絕癥,那些少年時期的記憶卻越發鮮明的在腦海中盤旋,她用文字記錄下來那段故事,這於她便是壹種儀式,壹種自我救贖的儀式,在她的文字裏,羅比和塞西莉亞終於能夠在海邊那個有著“白色的墻,漆了藍色窗欞”的房子裏度過他們的幸福人生,並且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