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玉波亭
李灌有壹年到河南去，把錢用完了，不能回家沒辦法，只好到壹個姓王的財主家當傭工。不久，這財主在花園裏新蓋了壹座亭子，想題個匾額，便把當地最有名的讀書人劉舉人請來，說：“只要寫得好，潤筆錢不會少的。不過匾額上只需題三個字，還要包括四層意思：我姓王，原是個皮匠，後來有了錢，亭前有水。請先生就動筆吧!”這些條件可把劉舉人難住了，住了幾天也想不出來，頓頓好酒好菜吃不下去，只得厚著臉皮乞求財主再請幾位秀才，大家在壹起商議商議。於是，王財主又請來五位秀才。這些人平時吟風弄月，咬文嚼字，賣弄風雅，可這會兒壹聽王財主的條件，個個都傻了眼，嘴巴就像用泥糊住了壹樣，胡須不知拈斷了幾根，頭發也不知撓掉多少，搔頭摸耳，壹籌莫展。
此時恰好李灌前來送茶，壹見這夥人的窘態，不由得噗哧壹笑。王財主見仆人竟敢笑話他請來的這些“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文人，不由得怒道：“笑什麽?難道妳題得出來?’’李灌正色道：“想寫壹個。王財主見李灌並無懼色，便說：“妳若題得出來，不但酬金全部歸妳，還要請妳坐首席，眾人輪流把盞敬酒；如若題不出，可就得白給我幹五年!”接著把條件又重復了壹遍，李灌也不答話，只是微微壹笑，當即鋪開宣紙，執筆飽蘸濃墨，寫下“玉波亭”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眾人看他出手不凡，暗暗喝彩。王財主說：“妳先解釋解釋，看是否合乎我意。李灌不慌不忙地說“妳姓王，王字添壹點便是玉字，妳有了玉，豈不是有了錢?波字是三點水旁壹個皮字，既暗示妳原來是壹個皮匠，又切亭前有水之意，不知是否合乎妳的條件?’’聽了解釋，眾人齊贊題得高妙。王財主這才覺得小看了李灌，忙斟了滿滿壹盅酒敬給他喝。
二、壹副對聯驚知府
清代的同州府管轄韓城、合陽、潼關、華縣、華陰、大荔、白水、蒲城、澄城、朝邑十縣。新任知府上任後，修建了壹所高大的知府衙門，並想在衙門口雕刻壹副合乎他。心意的對聯，為此他召集了許多知名文人，但擬的對聯都不中意。知便出了壹張征聯榜文，上邊寫著：只要對聯取中，賞銀十兩。這時李灌正好趕腳來到這裏，看了以後便扯下榜文。差人拉他去見知府大人，知府壹見大怒，說：“何處刁民愚昧無知，竟敢扯了本府榜文，給我先打二十大板?”李灌忙說：“大人出榜征聯，為何出爾反爾?”知府說：“有其才必有其貌，妳活像個討飯的乞丐，豈能有什麽奇妙的對聯?”沒等說完，李灌便笑了起來，說：“人不可貌相，海水豈可鬥量!三國張松貌雖不揚而才華橫溢，大人以貌取人，恐非卓識。敝人獻聯，若不中意，再責不遲，若中尊意，當之如何?知府大人見他談吐文雅，器宇軒昂，不由得面紅耳赤，連忙說：“只要中意，如數賞賜。若能繕寫，加倍付銀。說畢讓差人取來筆墨紙硯。李灌不假思索壹揮而就，上聯是：“二華關大水，下聯是：“三城朝合陽’’，橫額是“同治十屬。這對聯中的“二華”指華縣、華陰，“關”指潼關，“大”指大荔，“水指白水，“三城”指蒲城、韓城、澄城，“朝’’是朝邑，加上合陽，***是十縣。 知府看後，拍手稱贊，說：“好壹個二華關大水，三城朝合陽!不僅聯文奇妙，就是墨跡也是鐵畫銀鉤。只有十字，便把本府所轄十縣，盡括其中。就連這個“同治十屬”的橫額，還嵌上了同州府的同字。好!好!妙哉!妙哉!請問先生高名大姓?”李灌笑了笑說：“草野之人，賤名十八子，何勞大人謬獎。家境貧寒，偶爾為之，請取賞銀，不敢多望。”知府大人只好如數賞銀二十兩。
李灌走後，知府把召集的文人叫來訓斥了壹頓，並讓大家看了李灌的對聯。當其中有人說出是李灌的筆跡時，知府心想，怪道他說叫十八子，何不聘他為師爺?想到這裏，馬上讓差人追他回來。差人追上李灌問：“妳是李灌先生嗎?大人有請!’’李灌笑著說：“我怎麽是李灌，妳沒聽人說過李灌嗎?差人說：“沒聽說過，他是怎樣個人?李灌說：“李灌李灌，從不閃面，走州過縣，隨機應變。素不識面，真乃笨蛋!，，差人回去，照原話壹說，知府說：“唉，妳們才真正是笨蛋!’’
三、解 圍
有個小夥子趕著大車到朝邑送棉花，快到保寧坡底時，車重坡陡，沒留神把財東家臥在路上的壹條狗壓死了。這條狗平時十分惡，人說狗咬穿爛的，這狗見了窮人總是汪汪地叫個不停，常常把窮人的孩子咬得鮮血直流。可是見了那些有錢的、穿戴好的，它就壹聲不吭，還直搖尾巴。所以大家壹聽說把這條惡狗給輾死了，都十分高興。誰知這財主是方圓十幾裏有名的“鐵爪子，成天變著法兒掏騰窮人，得了這個好機會，豈肯放過?他擋住小夥子的車不讓走，說他的狗是專門托人從北山裏買來的壹條賽虎犬，非賠十兩銀子不可。小夥子辛辛苦苦地趕腳，口都糊不住，哪裏出得起十兩銀子?愁眉苦臉地不知該咋辦。這時有人給他指點說：“李向若先生在附近村裏坐館教書，何不請他來給妳幫忙。”
這真是壹語提醒夢中人!小夥子找見李灌，說明來由。李灌滿口應承，笑著說：“不過要委屈妳壹下，妳得把我叫舅舅!小夥子爽快地說：“這有啥難的?”李灌讓他前頭走，自己隨後跟去。
小夥子看見李灌快走到車跟前，忙大聲喊道：“舅舅!”李灌應了壹聲：“哎!”接著就埋怨他：“妳不趕路，在這裏幹啥哩?”小夥子委屈地說：“把人家的狗軋死了。”李灌說：“咋?妳把大車趕到人家門口去咧?”小夥子急忙分辯說：“沒有沒有，車連轍都沒離!李灌轉向財主說：“東家，這就是妳的不對了!俗話說，狗有繩，雞有籠，妳把狗不拴到家裏，叫它在大路上遊逛啥哩?”看熱鬧的人都佩服李灌說的在理。財主自知理屈，卻又不甘心地說：“那我壹條活狗就白白地輾死了?”李灌笑了笑，隨口吟了四句：“坡兒甚陡，車如雷吼，既是活狗，為何不走?眾人齊聲叫好，財主這才無話可說了。
四、作燈聯
有壹年過元宵節，李灌糊了兩個大紅燈籠掛在門前，還貼了壹副對聯：
掛出去與乾坤壯膽，
看將來為日月增光。
燈籠糊得好，對聯寫得妙，村裏的人都爭著來看。村裏有個財東，可是眼看著人都擁到李灌家門前去了，心裏怪生氣，便也擠過來想看個究竟。到跟前壹看，原來是壹副好對聯，便向李灌拱拱手說：“李先生，元宵佳節，也請為我寫壹佳聯，不知尊意如何?”這財東平日裏巴結官府，欺壓窮人，李灌早對他恨透了。見他求聯，靈機壹動，說：“行！”取出紙筆，略壹思索，便揮筆寫下壹副對聯：
蠟灌心腸，慣向黃昏行黑道；
紙糊皮面，幾時白晝見青天!
． 眾人壹看，哄地壹聲笑起來，都誇李灌寫得好。財東明知挨了罵，可這對聯是自己要人家寫的，有苦難言，只得厚著臉皮跟著大家說好。
五、罵財主
有壹年三九天，李灌從壹個村莊路過，見壹個財主和他兒子坐著壹條板凳，在太陽坡裏壹邊曬暖暖，壹邊監視著長工打糞，嘴裏還不停地罵罵咧咧。李灌壹見這情景，氣就不打壹處來，他假裝氣喘籲籲地走到財主跟前說：老人家，妳看見我的驢沒有?”財主奇怪地問：‘‘啥驢?，，李灌說：兩條驢用壹根臭棍子，還不停地拌嘴裏!’’財東說：“沒看見，妳快尋呀!，，
李灌走了，財主的兒子忽然明白了“哪裏見過兩條驢用壹根臭棍子?是在罵咱哩!’’原來關中農村備驢時，怕鞍子往前溜，就在驢屁股後面用壹根棍子拉住，俗話叫“臭棍子。財主壹想，也恍然大悟，趕忙打發人把李灌追回來，押在祠堂裏審問。 ‘
李灌走到祠堂門口，壹眼就看見上面掛著“李氏宗祠，，的大匾，心裏有了底。他壹進祠堂跪在財主家的祖宗牌位前大哭起來。財主忙問何故，李灌說：“那上面畫的是我哥，我壹見就傷心咧!”老財主壹聽，原來是同宗，便把李灌放了。
李灌走後，財主的兒子越想越不對勁，對他老子說：“祖宗牌上畫的是咱幾十輩的老祖宗，他卻說是他哥，他這不是成了咱的老祖宗了嗎?”老財主這才曉得又上當了，派人再去追，李灌早都跑得沒影兒咧!
六、懲罰差人
有壹年，合陽來了個新縣令。為了裝點禮賢下士的門面，他打發兩個差人去給李灌送請帖。
合陽縣城離李灌的家鄉南順村四十多裏。當時正是六月天氣，兩個差人走得又渴又乏，滿身塵土。到了村頭，只見有個老漢正在拾糞，便惡聲惡氣地問：“老家夥，李灌在不在?”沒想到這個拾糞老漢正是李灌。李先生平日早就恨透了這些狐假虎威的東西，壹見差人那立眉瞪眼的樣子，更是壹肚子氣，但他沒露聲色，慢悠悠地說：“我就是李灌，有啥事。差人壹聽這老漢就是李灌，滿臉堆笑地說：“李先生，我
家老爺有信給妳!”李灌把糞籠往肩上壹挑說：“二位班頭請屋裏喝茶!”到了屋裏，差人取出縣官的請帖。李灌抽出來溜了壹眼，自言自語地說：“噢，原來是這事!他要這幹啥嘛!”差人忙插嘴問：“我家老爺要啥東西?李灌招招手：“妳倆跟我來!”把兩個差人引到後院，指著壹盤大石磨說：“就是這!’’兩個差人壹看這又厚又重的石磨，心想，我的媽呀，少說也有二百斤，這要擡到城裏，還不把人掙死!便問：“老爺要這幹啥?難道城裏沒磨子?”李灌兩手壹攤，裝出壹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這我就不知道了!老爺指名要它，我敢不給嗎?”這不軟不硬的幾句話說得差人不吭聲了，只得從李灌家裏借了繩子和擡杠，準備擡著磨扇回去交差。李灌說：“別
忙，還有壹封回信也請交給老爺。二位路上多加小心，要是碰壞了，妳我面子上都不好看。”
火辣辣的太陽曬得兩個差人頭昏眼花，好不容易擡到縣城，早已累得散了架子。縣官壹看擡回壹副石磨，心中好生奇怪。差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是妳要的呀，李先生還有回信給妳哩!縣官拆開李灌的信壹看，只見上面寫著：“只因進村叫李灌，因此罰他擡磨扇。，’縣官看畢大怒：“硬是叫妳兩個廢物把李先生得罪了!明天再擡著好好給李先生送回去!
七、智挫縣官
有壹年，合陽來了個新縣官。這家夥初出茅廬，年輕氣盛，他聽說前幾任都在李灌跟前吃了虧有些不服氣，便設下壹條毒計，想殺殺李灌的威風。他打發了兩個差人去拘捕李灌。 差人來到南順村，他們嘗過李灌的苦頭，不敢耍歪，恭恭敬敬地把拘票遞過去說：“李大人，我家老爺有事請妳!，，李灌壹看拘票，心裏明白：“狗官是想給我來個下馬威。哼，瞎了妳的狗眼!”他眉頭壹聳，主意拿定，平靜地回答說：“煩請二位回稟老爺，就說我到月裏咧，過幾天出了月再來!，，差人知道李灌可不是那種鐵鏈子“嗆啷”壹拴就跟上走的人，只好回去對縣官說：“老爺，這李灌凈是滿嘴胡扯，他說自己正在坐月子!這明明是怠慢老爺——’’縣官惡狠狠地說：“別急，到時候叫他嘗嘗我的厲害!”原來這家夥給壹個剛捕到的外地蟊賊許了願，要他當個假證人，陷害李灌，想以此來叫李灌服服貼貼聽他驅使。
過了幾天，李灌騎著毛驢來了。縣官壹看，只見李灌把自己壹張臉包得嚴嚴地，光露出兩只眼，那樣子，還真像農村剛坐畢月子的婦女哩!縣官傳人升堂，把驚堂木壹拍說：“大膽刁民李向若，為何結夥偷盜，還不從實招來!’’李灌反駁說：“老爺說我結夥偷盜，可有旁證?”縣官洋洋自得地說：“當然有!’’便叫傳假證人上堂。他裝模作樣地問假證人：“是不是這個人指使妳的?假證人趕忙說：“就是。，’縣官面朝李灌問：“妳現在還有何話可說?”李灌並沒被他嚇住，冷笑壹聲反問假證人：“妳既然受我指使，那壹定認得我了?，’假證人畢竟心虛，他不敢擡頭看李灌，吞吞吐吐地說：“認——認得。”李灌說：“那好，妳就當著老爺的面說說，我是近視，還是斜眼?是麻子，還是光臉?’’這壹下把假證人給唬住咧，他連李灌的面都沒見過，哪裏回答得上來?直嚇得面如土色，渾身顫個不停。李灌話中帶刺地說：“老爺，狗咬壹口，入骨三分。我今日要告他個顛倒黑白，誣陷良民之罪，請大人明斷!’’縣官聽了，不得不裝點門面，又把驚堂木壹拍：“何方歹徒，竟敢誣陷李先生，真是狗膽包天!’’李灌弦外有音地說：“老爺，我們合陽有句俗話，眼斜心不正，肚裏有怪病。這小子是個斜眼，心術不正，光想害人，妳得給他好好把這怪病治治!’’縣官聽了這話，臉上壹陣兒紅，壹陣兒白，就像抹了壹層雞屎。
八、給啞吧寫狀子
過去合陽縣衙門El有個人擺著桌凳，上放文房四寶，專門給人寫狀子。有壹天，壹個啞巴來到寫狀人面前，比比畫畫地向寫狀人說，有人把他打了，他要到縣衙門去告，請求給寫張狀子。這寫狀人寫過不少狀子，可這次作難了。這啞巴姓甚名誰，他要告的又是哪個，壹點兒也說不清，這狀子該如何寫呀?圍觀的人不少，但誰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
恰好李灌趕集進城，見圍了壹堆人，忙問何事?寫狀人告知原因，李灌微微壹笑說：“這有何難?”提起筆來在紙上寫下四行字：
告狀人，是啞巴，
不知道告的是哪達。
去兩個差人跟啞巴，
指到哪達抓哪達。
啞巴把狀子呈給縣太爺。縣太爺壹看是李灌的筆跡，不敢怠慢，忙派了兩個差人跟著啞巴去抓人，替啞巴伸了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