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林沖是水滸傳中的壹個悲劇英雄,是不是唯壹我不敢說。“逼上梁山”這個成語就是用來描述林沖的經歷。“安守本分”是唯壹能形容林沖得詞語。然而,物極必反,黑暗的社會,終令林沖忍無可忍。
以上梁山為界,之前的林沖,只能說是懦弱,捉住高衙內是的“先自手軟”,被兩個公人暗殺時的“低頭受死”,和後來的林沖作出了鮮明的對比。
上梁山後,林沖對“權”已經“心成灰”,他的理想在高衙內出現的那壹刻註定幻滅。當所有親人都離開時,他的心已經永遠死掉了。他也大徹大悟了,除了魯達和手中的丈八蛇矛是自己最可信、親密的生死之交,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有任何想。
二、金聖嘆說:“林沖自然是上上人物,寫得只是太狠。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徹,都使人怕。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業來,然琢削元氣也不少。”
青年學者蕭瀚說:林沖是壹個具有人道主義的帥才。
我的壹位妹妹說:嫁人就要嫁林沖這樣。因為他懂得珍惜愛情、呵護妻子、對家庭負責。
他們說的都有道理。以三百年前的才子看來,林“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徹”,對自己的行為自始至終都非常清醒與理智,考慮問題太過於周全。如金聖嘆這樣的率性人看來,可佩服而不可親,林不如魯達之豁達,武松之豪邁、李逵之率真。作為壹個現代人、壹個學者來分析林沖,他最具備現代職業人的種種品格和素質。而作為壹個女性,看待事物和分析人物往往憑感覺,但不得不承認,在復雜的理論和玄妙的分析面前,往往感覺是最準確的。林沖應該生活在現代,而不是生活在千年前的大宋,是因為他的言行符合現代社會的種種規則。
如果林沖生活在現在,他也許會成為壹個非常幸福和成功的中產階級的壹員。林沖的可愛,就在於“可靠”。他是壹個可靠的丈夫,壹個可靠的朋友,壹個可靠的下屬和同僚。他不會輕易動情,但壹旦選擇了某位女子他會為其壹生負責;他壹旦成為妳的朋友,妳可對他托付壹切,別人可以出賣他而他不會出賣別人;對上司對同僚,他會永遠抱壹種有距離的尊重,他會兢兢業業做好自己的內工作,對這個集體負責對自己上司負責而不輕易涉及人事上的是是非非。
在《水滸》中,有兩個孤獨者:林沖和魯達,他們倆的友誼超越世俗的功利,他們是壹對真正達到精神默契的朋友。無論在官場還是在梁山,林沖不是普通的官吏,也不是尋常的匪。——在官場和匪窩,他都是壹個異類,壹個品行高潔的異類,壹個不喪失獨立精神、獨立人格的異類。將林沖和魯達相比,似乎他們是性格的兩極:壹人能忍,壹人性急;壹人精細壹人豁達;壹人溫雅壹人魯莽。但他們卻能成為最好的朋友,是因為他們是真正的偉男子,他們都有著包容三山五嶽的胸懷,他們有著人世間最寶貴的“愛心”。
《水滸》中處處說“忠義”,但真正做到謀事忠,對友義的只有林沖和魯達。宋江以下的眾頭領,互稱兄弟。然而他們之間,大多並不是壹種心心相通的、人格平等的朋友。要麽是宋江與戴宗、李逵,盧俊義和燕青那樣的主仆關系,要麽是宋江和吳用、柴進等相互利用關系;更多的是李忠、周通這些為了自身安全而結成的利益“盟友”。壹百單八人中,有些人幾乎沒有什麽交情。如盧俊義未必會與出身低微,本事全無白勝有什麽兄弟情誼,他和大官人柴進會投緣;呂方郭盛作為鐵桿宋系的人,也不會去結交小乙哥;而杜遷、宋萬死時,黑三郎才給了壹句贊語,此前也沒有與這兩人交談的記載。在這種打著忠孝仁義旗號,存在有教主絕對權威的黑社會結構下,三阮、二張、孫立孫新、菜園子母夜叉、李應杜興這樣的親兄弟、夫妻、主仆關系才是正經,且分崩離析,各自逃難之時更加明顯。魯智深和林沖,不是勢利之交,不是血緣同胞,偶遇而相互欣賞,結成生死之交。
撇開壹切世俗的塵埃,林、魯友誼如高山上之白雪,如幽谷中之蘭花,如雲散霧開後的明月,那樣超凡脫俗,那樣美麗潔凈。在草莽之中,竟有這樣的伯牙與子期。
宋江第壹次見武松,便說:“江湖上多聞說武二郎的名字,不期今日卻在這裏相會。多幸多幸。”過了數日,拿出來銀子給武松做衣服,武松離開柴進家時,宋江相送數裏,再次贈送銀子。宋江第壹次見李逵,就是替他還賭債。“賢弟但要銀子使用,只顧來問我討。今日既是明明輸給他了,快把來還他。”然後請李逵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博得李逵的稱贊:“真個好宋哥哥,人說不差了,便知做兄弟的性格。結拜了這位哥哥,也不枉了。”與其說這是交朋友,不如說是收買。——宋江能收買李逵這樣的頑童,因為頑童往往壹個玩具就能搞定,卻未能收買住武松。所以金聖嘆評論道:“其結識天下好漢也,初無青天之哐蕩、明月之皎潔、春雨之太和、夏霆之徑直,惟壹銀子而已矣。”
林沖與魯智深相識,正值魯飛舞禪杖,林沖喝彩道:“端的使得好。”兩人剛結為朋友,就碰見了高衙內調戲林沖妻子。魯智深立馬要出拳相助,被能忍的林沖勸住。魯達壹見林沖妻子,立刻如林沖多年的兄弟壹樣,叫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話。阿哥明日相會。”如此唐突,方顯出魯智深的坦蕩真誠的性格,壹見定交便如此。男女間有壹見鐘情的愛情,男人與男人之間,何嘗沒有壹見如故的真友情?——王怡曾經說過魯智深也許暗戀林沖妻子,我不敢否定這種猜測,但我更願意認為這是魯智深真將林沖視為兄長的緣故,便無過多的虛禮。
和陸虞侯這樣的“朋友”相比,魯智深更顯出世上真朋友的稀缺。林沖誤入白虎堂後,被刺配滄州,魯智深千裏暗中護送,直到林沖脫離險境為止。魯智深在野豬林裏那席話,至今讀來淚滿襟。
“兄弟,俺自從和妳買刀相別之後,灑家憂得妳苦。自從妳受官司,俺又無處去救妳。打聽得妳斷配滄州,灑家在開封府前又尋不見,卻聽得人說,監在使臣房內。又見酒保道:‘店裏壹位官人尋說話。’以此灑家疑心,放妳不下,恐這廝們路上害妳,俺特地跟將來。見這兩個撮鳥,帶妳入店裏去,灑家也在那店裏歇。夜間聽得那廝兩個做神做鬼,把滾湯賺了妳腳。那時俺便要殺這兩個撮鳥,卻被客店裏人多,恐防救了。灑家見這廝們不懷好心,越放妳不下。妳五更裏出門時,灑家先投奔這林子裏來,等殺這廝兩個撮鳥,他到來這裏害妳,正好殺這廝兩個。”
此段話不僅可看出智深的多情多義,也可看出他的粗中有細。這份情誼,直可動天地、泣鬼神,安能用“江湖義氣”四字形容之?
從刺配路上,林、魯壹別,便關山萬裏,兩人並未互通信息,可情誼決非時光和距離可以隔斷的。直到第五十九回,眾虎歸水泊後,魯智深問林沖:“灑家自與教頭別後,無日不念阿嫂,近來有信息否?”王怡以此作為智深戀阿嫂的證據,我認為這正是智深作為朋友,
深深理解林沖的緣故。他知道林沖深愛著自己的妻子,刺配之後,留妻子孤身在京,自然放心不下,問阿嫂近況實在是對朋友最大的關愛。而宋江害怕李逵再次造反,為了保住自己壹身的名節不惜毒死李逵,這不是友誼而是最大的自私,他把李逵當成自己的私有物。
李白和杜甫,長安相識後,不久相別。天寶四年在山東得以短暫相見後,從此各自飄零,山高水遠,可那份情誼,兩人壹生未能忘懷。杜甫流落秦州,當時李白從永王被流放。杜甫擔心李白的安危:“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當李白死在當塗後,杜甫也是垂垂暮年,可對朋友的思念壹點沒有減弱。想起他和李白壯年時同遊單父臺的情景:“隔河憶長眺,青歲已摧頹。不及少年日,無復故人懷。”只有相知相得,才有這種歷歲月而彌堅的友誼。——林、魯的情誼可比之李、杜。
林、魯兩人,都具備大智慧和大慈悲。
林沖愛妻子、愛朋友、愛自己的職業,富有同情心。他是個優秀的軍事教官,不但業務水平出眾,而且沒有野心,不與官場的大多數人同流合汙。盡管他精細過人,但還是著了高太尉的道。高太尉、陸虞侯真是利用林沖忠於職守、同情弱者、熱愛本職的“軟肋”,才能誘騙他進了白虎堂。首先,高太尉派人裝成落魄的江湖壯士賣刀,引起酷愛先進武器的職業軍人林沖的同情。林沖買了刀後,又派人請林沖拿刀去給太尉觀瞻,以服從為天職的林沖自然難以拒絕。饒是林沖如何才智過人,哪能想到人心如此歹毒。林沖被刺配後,為了妻子的安全與幸福,對丈人說:“只是林沖放心不下,枉自兩相耽誤。”並寫了份休書:
“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為因身犯重罪,斷配滄州,去後存亡不保。有妻張氏年少,情願立此休書,任從改嫁,永無爭執。委是自行自願,即非相逼。恐後無憑,立此文約為照。”
什麽是真正的愛情?這就是真正的愛情,犧牲自己,替對方考慮。張氏嫁夫如此,死而無憾。如此真摯之情,卻讓造化嫉妒,正應了“情深不壽”那句話。
智深要殺董超、薛霸兩個意欲害他的公人,他認為只是高太尉的指使,心生憐憫制止了智深;火並王倫,林沖為了梁山的大業,甘願被吳用利用;晁蓋死後,梁山群龍無首,又是林沖出面立主宋江代理老大的位置,避免了梁山的分裂。兩次梁山發展最關鍵的時刻,都是林沖立了大功,而且不為私利,功成身退,低調行事。當王倫要他殺壹個無辜的路人來做“投名狀”時,走投無路的林沖壹定心懷異常的悲痛,壹個遵紀守法的朝廷軍官,不得已上了梁山,還要濫殺無辜才能被土匪接納,——必須在精神上自虐與自汙方可為匪!對壹個愛惜羽毛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後來他遇見了有著同樣經歷的楊誌,兩人不分勝負,“投名狀”到底沒有拿來。——這是施耐庵對這位真男子的愛護。林沖,即使落了草,至死他的品行是高潔的。
魯智深壹生孤單,卻是個真正的“護花和尚”。他壹生幾次重大的轉折,都和保護女人有關。武松、李逵只知道殺女人,而魯智深卻處處憐惜女人。聽了金翠蓮的哭訴後,壹怒打死了鎮關西,害得這位提轄不得不亡命他鄉,最後當了和尚。從五臺山往東京的路上,夜宿劉太公家,聽到桃花山的周通強搶太公的女兒,便潛伏在女孩的閨房裏,狠狠地教訓了小霸王,最後讓周通折箭立誓,不再騷擾劉家;在瓦官寺,夥同史進,將奸淫民女的崔道成、丘小乙殺死。流落江湖那麽多年,壹直牽掛阿嫂的人身安全。而智深救史進,也是女人引起的。賀太守搶了畫匠王義的女兒“玉嬌娘”,史進去刺殺太守被捉拿,智深再去救史進。對江湖上的朋友智深也是光風霽月。當他向史進、李忠借銀子接濟翠蓮父女時,責怪李忠的不爽快,將二兩銀子丟還給李忠;在桃花山扁了周通。可當周通偷了呼延灼的寶馬時,即將被青州的官兵攻破寨子,不得不求救於二龍山。周通還擔心:“只恐和尚記當初之事,不肯來救。”李忠卻了解智深:“不然!他是個直性的好人,使人到彼,必然親引軍來救我。”李忠雖然小氣,但有知人之明。當他引兵去少華山,要去救史大郎時,朱武殺牛宰馬要招待智深,平時嗜酒如命的智深卻說:“史家兄弟不在這裏,酒是壹滴不吃!要便睡壹夜,明日卻去州裏打死那廝罷。”“都是妳這般性慢直娘賊,送了俺史家兄弟!只今性命在他人手裏,還要飲酒細商!”——好壹個可愛可敬可親可信的“花和尚”!對於招安的下場,魯智深也壹直是異常的清醒。
只因智深心存真善,哪怕喝酒吃肉殺人放火,依然與佛法有緣。五臺山的智真長老在幾千吃齋念佛的沙門中間,獨獨看出智深深具慧根,非是趙員外推薦的緣故。當他在錢塘江畔坐化之前,自己寫了壹偈:“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裏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人生真如大潮,起落壹瞬間。無大智慧大慈悲的人,哪能這樣撥雲見日,心證三果呢?當年弘壹法師知道自己即將脫離臭皮囊時,寫了壹封遺書給弟子劉質平,其中有壹偈:“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裏。問余何適,廓兒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真友誼便是君子之交,真佛法,亦淡如清水。林沖、魯智深這樣的真漢子,如果生逢其時,完全可以建功於邊廷,立千秋萬世不朽之名;或者即使不能被重用,在壹個正常的現代社會裏,也能憑自己的本事、自己的品行贏得尊重,過著平常而幸福的中產階級的生活。可惜他們生活在壹個是非顛倒的社會,壹個淘汰良民的社會,壹個扼殺精英的社會,壹個必須犧牲人性才能生存顯達的社會。尤其像林沖,做壹愛崗敬業的職業軍官不可得,做壹愛家護妻的好丈夫而不可得。他們要麽像陸虞侯、富安那樣,犧牲自己的良心,自己侮辱自己的品行,巴結權貴以求顯達;要麽就只能去當殺人放火的草寇。沒有中間的道路可讓他們選擇。這是林、魯的悲哀,也是大宋的悲哀。
《水滸》中的人,只有林沖、魯智深懂得友誼,也只有林沖、魯智深懂得女人。他們註定是孤獨而清醒的,無論在官場還是在江湖。他們是不幸的,好在兩個孤獨者之間還有壹份彌足珍貴的友誼,可以彼此撫慰。
水滸傳寫農民起義,其領導成員不止是農民,它吸納了各方面的叛逆人物,包括來自統治階級中的人物。林沖就是壹個由統治階級中分化出來而投奔到農民起義隊伍中的人物,他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在他的性格中最主要的特點就是能忍,逆來順受,忍辱負重,不敢反抗。他出場的穿著打扮所體現的身份、風度,說明了他是壹個有相當地位的人物。接著又介紹了他有壹個年輕美貌的妻子,日子過得很美滿、很幸福。這就跟沒有家室,沒有財產“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魯智深截然不同。
林沖壹出場,作者就將他置於尖銳激烈的矛盾沖突中來展示他的思想性格。他跟妻子壹起到嶽廟燒香,自己正看著魯智深使禪杖出神時,妻子就被高俅的養子高衙內調戲了。壹個軍官,老婆在光天化日之下遭人調戲,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但當他得知此事正要對那個人下拳時,看出了不是別人,原來是那個在“東京倚勢豪強,專壹愛淫垢人家妻女的高衙內。此刻書中寫到:“當時林沖扳將過來,卻認得是本管高衙內,先自行手軟了。”所謂“本管”,就是頂頭上司。“先自手軟了”這五個字,不單純是人物神態動作描寫,而是挖掘出了林沖的內心世界。當魯智深便帶了二三十個人來幫他撕打時,林沖與魯智深有兩句簡單對話,林沖說:“原來是本管高太尉的衙內,不認得荊婦……。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林沖不合吃著他的請受,權且讓他壹次。”而魯智深卻是這樣說:“妳卻怕他本管太尉,灑家怕他甚!俺若撞見那撮鳥時,且教他吃灑家三百禪杖了去。”請看:壹個忍辱怕事,壹個嫉惡如仇;壹個自己受迫害也能忍,壹個看見別人受迫害都不能忍。兩個人的性格是何等的鮮明對照。
林沖所感受到並且非常不滿的黑暗社會勢力,不斷地向他緊逼而來,使他想茍安而又不能茍安,想忍也忍不下去,無路可走了,這才最後走向了反抗的道路。林沖妻子受辱忍,高衙內收買陸謙,將林妻騙到樓上妄圖汙辱,林沖聞訊趕到救出妻子後,也忍了。這裏有壹段描寫值得註意,“林沖拿了壹把解腕尖刀,徑直奔到樊樓前去找陸虞侯”。找不著,又回到陸謙家門前,等了他壹個晚上,林沖開始反抗了。他不去找高衙內而找陸謙,壹則因為怕高衙內;二則因為陸謙是他的好朋友,朋友是要講義氣的,他對背信棄義的惡劣行徑十分氣憤,不能容忍。講義氣是林沖性格好的壹面,小說中有好幾次點染,後來被發配到滄州再次點染,到火並王倫時,就爆發出來,大放光彩了。
高衙內在高俅支持下,設毒計使林沖誤入白虎堂,把他發配到滄州,逼得妻離家破,這時林沖還是忍,給妻子寫了休書,既表現了林沖的善良、忠厚,又表現了他的幼稚,也還是能忍。在大鬧野豬林中,魯智深要殺兩個想謀害他的兇手時,林沖卻為他倆向魯智深求情,他的這種能忍的性格,實在叫讀者不能忍受。直到後來,陸虞侯火燒草料場,他在山神廟親耳聽到要拾他壹塊骨頭回去向高太尉領賞時,他這才忍無可忍,怒火終於爆發出來,殺奸賊和統治者,最後決裂,毅然決然上山造反了。林沖性格的特點及其轉變,寫得這樣有根有據、合情合理、真實自然,就是因為這種思想性格是植根於現實的土壤之中的。人物性格在現實生活中產生,又在現實生活的矛盾鬥爭中發展變化。這是《水滸傳》人物描寫的高明之處,也是突出的現實主義藝術成就。通過這些事件,表現出了林沖的講義氣、剛直的性格。
三、林沖,唯壹的英雄,唯壹的悲劇英雄。豹子頭林沖,身職五虎將之壹,卻是壹個完全被萬惡勢力逼上梁山的好漢,現今所用的“逼上梁山”這壹成語,說的就是林沖的這段悲慘經歷。
原本生活安定的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只因娘子被自己上司的衙內看中,從此改變了他的壹生。我們也由此看到當時官道裏的黑暗,似乎越不能得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林沖成了壹個官場勢力迫害的犧牲品。從被騙買刀,到誤入白虎堂,再到野豬林,最後的草料場,和林沖過不去的都稱得上是他的領導或同行。在這樣惡劣的前提下,林沖不得不反,成為第壹個上梁山的天罡星,命運如此安排林沖,致使再能忍受的林沖還能如何?! [img=/h/200612/d4/05/dqz567/2ba7c4b5d976883a60c1e5824ce5bf1d.jpg]
好不容易到了梁山,林沖卻受到了排斥,心胸狹窄的王倫不肯接納他,生怕這位教頭奪了他的位置,便讓林沖去找“投名狀”,林沖不願隨意殺人,但為了能在梁山立足只能去幹,好在有楊誌的出現,林沖才坐上了第四把交椅,當時他的心情是郁悶的,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況且王倫始終在顧忌他,每天都要看王倫的臉色而行事。
生辰綱事件爆發後,晁蓋等七人來投奔梁山,王倫仍是故伎重演,終於使林沖忍無可忍,壹刀砍了這位狹隘的白衣秀士並尊晁蓋為梁山之主,從此梁山的聲譽日益壯大,引得各路好漢的加盟,這時候的林沖應該是意氣風發的,他不僅親眼見證了梁山的發展,並憑借自己的本事,確立了在梁山第四的位置,算是最美好的歲月了。
宋江上山後,對晁蓋的原班人馬異常反感,唯林沖和吳用例外。吳用是見宋江勢力逐漸擴大,自己主動擺脫了晁蓋,投奔宋江門下,做了可恥的叛徒,而林沖卻是憑借自身能力而成為宋江主動要籠絡的對象,每次出兵征討,林沖必在其中。加上林沖是發展梁山的功臣之壹,就更能為今後的招安活動找到堅固的基石,此時林沖的地位比較微妙,既被重用,但又不能改變領導基層的決定,只能在維護和保留中尋找平衡。看起來,林沖過上了好日子,但這壹切都不能掩蓋其最大悲劇人物的特點!
談起悲劇,不得不先說說莎翁的四大悲劇,即其最膾炙人口的代表作。《哈姆雷特》裏的憂郁王子,情感豐沛、思想縝密,然其猶豫不決的性格不僅延誤了復仇的時機,並導引出更多的不幸;《奧賽羅》的悲劇源自於人心的猜忌與妒恨,美滿姻緣因此破碎;《李爾王》談的是剛愎固執與親情的背叛,遲暮老人由此落難曠野,晚景無限淒涼;《麥克白》說的是“欲望”如何蠱惑人心,讓人冀望非分的權祿,而終至毀人滅己的悲慘結局。四段故事,四場悲劇,道盡人性的脆弱與現實的冷酷,給予所有讀眾,壹個悠悠的思想空間……。(《莎士比亞四大悲劇故事集》內容簡介,崇文館出版社。)
而中國古典四大名著,除了《西遊記》以外,其他三部都可以稱作是當之無愧的悲劇作品。蜀漢三國之亡,賈寶玉出家,梁山好漢死的死、傷的傷,等等結局無壹不昭示著這個悲天憫人的主題。小說以刻畫人物性格為主,而能夠吸引眼球給人留下無限回憶的,悲劇往往比正劇、喜劇更加效果顯著。
梁山好漢裏面,之所以說林沖是英雄而不是大俠,我們首先闡述壹下俠和英雄的定義。
“大俠”和“英雄”是兩個完全不等同的“職稱”。什麽是俠?《辭源》裏說:“舊時指打抱不平、見義勇為的人”;“俠士——仗義的人。”《辭海》裏也有類似的解釋。這說明,俠的活動空間帶有明顯的局限性,是社會、經濟、文化發展到壹定時期的產物。俠活動的社會環境比較原始、比較落後。政治管理松弛,法制出現真空地帶,盜賊多有,社風敗壞,這些情況給俠的產生創造了條件。(新華網發展論壇《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而“英雄”則範圍廣泛的多,不論何時何地,我們這個社會形態都有英雄出現,比如挽救國家命運的、推動社會發展的、乃至於在某領域為國爭光的,比如說劉翔姚明等等。古語說:“亂世出英雄”,其實,盛世又何嘗不能出英雄?
而在林沖身上,我們可以看見他攬四大悲劇於壹身的“傳奇經歷”。林沖有患得患失、忍氣吞聲的性格缺陷,正如《哈姆雷特》裏的憂郁王子;高衙內的私欲直接導致了林沖的家破人亡,直如《奧賽羅》的悲劇源自於人心的猜忌與妒恨,美滿姻緣因此破碎;而心胸狹窄的白衣秀士王倫的下場,和剛愎固執與眾叛親離的《李爾王》有異曲同工之妙;而高俅父子的殘忍、貪婪、無恥,又和《麥克白》不謀而合!
林沖是不是大俠?答案是否定的!林沖上梁山,完全是被別人逼迫之舉,他不是自發地為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而是完全為了自己的需要,比如說為了繳投名狀而去劫楊誌的金銀。
林沖是不是英雄?答案是肯定的!林沖不僅是英雄,而且是當之無愧的大英雄,悲劇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