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內涵各有各的定義,每個定義各有各的體悟。剛喝完壹碗濃濃的小米熱粥,忽然也想給幸福下個定義:幸福就是沒出息。
哈哈,真個沒出息了,壹碗普通得不能再平常的小米粥就使壹個風華年茂的大老爺們,面對眼下這時不我待的、光怪陸離的社會心滿知足。如此下來,他還有何大誌與成就?是的,鴻鵠高遠,燕雀不知,但覓五谷,繞叢林,啼枝椏也是雀的壹種追求,更是天地秀美的壹道必要的風景,妳不能反對,更不能剝奪。同理,大千世界裏的壹介草民,把喝壹碗小米粥當成是生活壹最高的享受,而終身不悔,不行嗎?不好嗎?故,喝完這碗小米粥後便鋪紙提筆,講幾個真實的故事,自得自娛或曰自慰,以度過這個寬松舒爽的星期天。沒出息的生命就是這樣的。沒辦法,願意。
前些日,組織上給全體人員體查,壹個單位幾百號人,身體沒有任何毛病的卻只有五位。且沒毛病的裏邊年齡最大的正好是本人。於是平日默默無聞的自己,便讓眾生羨慕不已,就連單位最大的頭也是暗帶各類肌瘤,愁雲頓現。眾生紛紛來詢問養生之道,我隨口而言:喝米粥,說笑話,拖拖拉拉去工作。與眾同事壹起去醫院看望剛做了手術的另壹位中頭。中頭壹臉的蒼白,感嘆地說:“工作是最大的禍害,壹切毛病都是因工作而起。”壹位省勞模拖著疲倦的語調,不禁加了壹句:“有個好身體真幸福。”
壹朋友身居風景秀麗的江南水鄉,為壹大型企業的中層財務總管,美麗漂亮,上下人緣皆好,工作順手,老公也經營著壹家不小的工廠,正上高中的女兒秀麗可人,成績優秀。全家兩部小車,三處住房,別人都羨慕地說妳活得真幸福。而每天下班後無所事事的她卻苦悶難受,怨怪老公早出晚歸:
“妳就不能抽點時間陪陪我嗎,我們再去當年那個小山坡上玩吹花比賽?”
老公壹臉難言:“幾百萬投資進去了,稍有不慎就會出事,我把錢給妳賺回來,妳可想幹啥幹啥呀?這樣不好嗎?”
好,還是不好?她不知道,只是整天地與身邊的朋友喝茶,逛街,唱歌,時間壹長也覺沒多大意思了,於是就去網上無事瞎轉胡看。幾日下來,不知怎的,忽然依戀上了壹個胸無大誌,只會抽點煙,喝點酒,舞段文,弄點墨,除此之外平淡無奇,壹無是處的男子。他問她:“妳看上我什麽了?”
“妳帶給了我幸福。”
“可我壹無所有呀?”
“妳有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心。有時間聊我聊天,聽我說話,願意當我的垃圾筒。”
“我沒有特長和其他什麽本事,只會給老婆熬小粥。”
“那更好,妳熬好了,我喝。妳無事了,再陪我去看夕陽,觀大海。行嗎?”
“這個我能做到的,也願意做。只是她們還要生活的?”
“好辦,把我賺下的錢給她們,妳空出時間來陪我,行嗎?”
“好的,我們壹起去壹個外人不知道的地方,閑了看會書,累了喝杯茶,餓了吃碗米粥。心情特好了就去玩雪。”
“那就好,有這,我這輩子就不白活了。我感覺到了幸福”。
“我也感覺到了。”
壹位與自己壹起尿尿和稀泥玩大的好友,讀中學時,家境貧寒,身體瘦弱,復讀了幾年才考上壹所普通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壹個小城鎮當老師。五年後,不甘平庸的他又考上了研究生,丟下三歲的小女兒與愛妻,獨自到外求學。三年來孤苦零丁,想思相隔,好不苦痛。後分配到省城壹重點中學教書。幾年後,已成壹名師,而妻與女兒的戶口與工作卻不能辦來,每年只能在節假日才可往返兩地,牛郎相會織女。那壹年,他所帶的班大獲全勝,有二十幾人考入北大清華,創全省高考紀錄。但當省先進班主任及三千元獎金送到他手上時,他卻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對來看望他的同事和學生,艱難地說出了壹句話:“我不想死。”
幾天後,當他的骨灰盒從省城送回老家下葬時,當年羨慕他的眾多同事好友,望著走地欞車前面那弱小的女、嬌美的妻,都暗自感嘆地說:“原來,所有的壹切都不值。”
壹日,壹師講完李白研究之課走出教室,壹學生緊隨其後,問師曰:
“李白的壹生是悲劇還是喜劇?”
“當然是悲劇。”
“理由是什麽?”
“追名逐利。”
“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所以,人的壽命從來沒有達到上帝當初規定的限數。人類永遠也找不到所謂的幸福呀。”
“追名逐利不好嗎?有遠大的誌向與理想不應該嗎?成就壹番有利於人類與自身的事業不對嗎?”
“人的欲望有盡嗎?真正的理想能實現得了嗎?哪位偉大的人在當初幹那番對人類有利的事業時,沒有摻雜進個人特別的私欲?但又有哪位到死時無悔地說過,自己是個真正幸福的人呢?”
“人沒有了高遠的追求還叫人嗎?”
“生命正是因有了無盡的願望,才更顯得無恥自私卑劣,世上也才有了醜惡與罪孽。要知道,人世間極大部分罪惡就是那些自詡為有理想、有事業心的人創造的。”
“可他們也為人類做出過貢獻呀。人民還是感激、贊美、推崇他們的。”
“事實上他們也為人類開掘出了好多錯誤的道路。理想本沒有好壞,但有壹個特點,就是實現不了。她只會引導迷惘的生命不斷地、錯誤地走向絕境。”
“那麽什麽是生命的真正的價值與意義?”
“平平淡淡地生活,就象動物那樣,回歸到人的本來生活狀態。”
“豬狗的生活好嗎?”
“不被人宰殺就好。”
壹位副省長退休後回到家鄉,種地、養豬,吃農家飯,喝裏井水,為本地百姓辦事。眾人不解,說他的樂是假的,有意裝出來的。記者去采訪。他笑哈哈地回答說:“這沒什麽不好呀?當年劉少奇、彭德懷想回家種地都做不到呢。賀龍不就是被餓死的嗎?”記者啞然。
小區門口,壹位進城打工的壹家三口,蹲在壹輛破舊的小平車前,等著前來賣廢品的人。車上那個五六歲的兒子裹著壹件破舊的棉大衣,縮著紅紅的小手,瞪著壹雙黑黑的眼珠子,聽媽媽講著什麽有趣的故事。父親蹲在壹個燃著壹堆紙片的小火堆邊,抽著壹支煙,悠閑地看著娘兒,眼咪咪地笑著。冬天不十分暖的太陽無聲地照在他們身上,壹縷壹縷的口霧,若有若無地從媽媽的嘴裏吐出。過往的行人無人關註他們,都走得那麽匆匆。
河北省國稅局局長李真被判死刑後,面對記者說出了壹句話:“刀沒有架到自已的脖子上,誰也會說漂亮的話的。我現在只求壹活,不管是什麽樣的活法。活著就是幸福。”
北宋的大文學家蘇轍和現代的大文學家魯迅都曾對自己的兒子說過這麽壹句話:長大後不要為文,不要出人頭地、做什麽事業之類的。當個普通人就最好。
大鵬對井底的蛙說,多少輩子了,妳就不能有點出長,跳出這枯黑井,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縱不能像我這樣鵬程萬裏,幾裏也行呀?知道嗎,那種感覺,只要妳感受壹下,就終身難忘。
蛙閉著眼回答道:我知道外面的世界精彩,但我不想那般的無奈。我也想壹日千裏渡四海,但我更願守著清潭想日月。
“凡物無成與毀,復通為壹。唯達者知通為壹,為是不用而寓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
――人的價值與意義有兩個層面,壹是在外,壹是在內;壹是精神,壹是物質。而老天卻永遠也不把這兩個面同時給予人類。所以,痛苦是人類無知的第壹表現,幸福是人類擁有了智慧的最大證明。―――睡夢中,好像到莊子在哪講經論道的,猛地壹驚,卻什麽也沒有。只記得這麽幾句,忙翻錄於此。
妻子下崗了,每月只領三百多元的補助。在家做飯,照看孩子。吃粗茶喝淡飯,住陋室穿素衣,身體卻漸漸發胖,容光也開始煥發。壹日,我對妻說:“要麽,再去找份事做,也好為妳添幾件衣服?”妻淡淡地說:“有妳那每月壹千多元的也夠了。吃的有,喝的夠,睡的好,女兒能上幼兒園,全家人沒有病,行了。我感覺到比以前上班幸福多了。”我聽後,高興地說:“好,快吃飯。然後看電視。不想看了就去睡覺。”
故事講完了,女兒聽得入了迷,她媽問到:“小美長大了做什麽?”小眼睛溜溜地轉了好幾圈,最後壹本正經地說:“看大門。”
――――哈哈哈。我與妻互視了壹下,同時說出壹句“真沒出息”後,開心大笑,感覺比當年她姐考上重點大學都幸福。
窗臺上,沒有被亞歷山大擋住的那縷陽光照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