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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浦的章節摘錄

第壹章 相見初經田竇家

***和改制十三年,雖然國家的邊疆依舊不那麽平靖,殘留的保皇部隊依舊時有騷擾,然而內陸及沿海的省份多少已經恢復了舊觀,有了欣欣向榮的意思。

平南城是六朝舊都,雖然已是及不上新晉的沿海諸城繁榮,卻也還保留著昔日埠面,場面雍容,總有壹股郁郁蔥蔥煙水之氣,是以舊家巨族也好新晉豪門也罷,都愛在平南城置產,以示身家排場,因此平南城每晚笙歌不斷,豪門巨賈們的晚宴重又開場,幾叫人不知道今夕何夕。

燕於飛不耐的撫著脖子上的垂珠鏈,多少有點懊惱,她本不該來這的。今天是平南巨富王有鳴三女兒王素希的生日宴,若不是因和她同壹個宿舍,又被她左說右說,燕於飛原是不會來的。倒不是怯這樣的場面,只是無端端這樣的浪費時間不上算,燕於飛的手指不自覺的又撥弄起鏈子,三十壹顆珠子,在她手指上滾來滾去已經不知道多少回了。她四下張望,王府的晚宴安排算得熱鬧周全,色色齊備,愛玩的只管玩去,愛跳舞的也有通宵的樂隊,大客廳裏自取的熱飲冷食占據了周圍壹整圈,除了若幹王有鳴交往的場面人物,剩下的倒多是王素希及其它王家子女的朋友同學,只是同燕於飛壹起來的女生們,不過十來人,多數早早被這許多的花樣吸引了,余下不多壹兩個也是身邊傍了世家子弟壹塊談笑。燕於飛不愛這樣的熱鬧,雖然她容色秀麗,可是欲圖與她搭訕的男子們亦不耐煩久看冷美人,幾句話打探下來知道沒有希望也都各自再尋熱鬧。燕於飛獨自坐在陰影裏,只是盤算著幾點走方不失禮。

廳裏的擺鐘打過十壹點,燕於飛自取了外套,略和同學打了招呼便往門外去,四月的夜裏,空氣中充滿了青草初生的草香味與春天的潮潤,驟然由那悶熱嘈雜的廳中解放出來,燕於飛深吸了口氣,小跑起來,高跟鞋敲在花園碎石子路上格達格達的響,小徑壹轉,已是到了大門,門外達官巨賈小姐公子的車停了整整壹條路,燕於飛花了點力氣才在小路上找了壹輛三輪黃包車,車夫聽說是這樣的半夜裏去偏遠的大學,很不願意做生意,燕於飛只好加倍了價錢才上了車。

車夫方踏車子出王宅的大路口拐進小道不久,前面就有呼喝聲,遠遠就看見幾個人追著壹個人纏鬥著往眼前來。車夫膽子小,停了車張望了壹下,回頭跟燕於飛商量說:“小姐,這條路不太平,我們往別處走。”

燕於飛壹心急著回學校,看著暗夜裏糾纏的幾個男子也不似善類,自然連忙同意了,只是路窄,三輪車轉過身來也頗費了壹番功夫。車子才掉過頭,後面幾個人已經跑了上來,最先的壹個便是被追打的男子,後面幾個男子呼喝連聲,只聽見有人嚷著,“上官衡,妳別跑!”

燕於飛聽了這個名字微微壹楞,被追的男子已經跑過車邊,卻壹個轉身壹把扯住了車夫的領子,車夫促不及防被他拖下了地,只叫得壹聲,他已經跨上了三輪車猛力踏了幾下,這條小路過了王宅的大路口就是條斜長的下坡道,他三兩下踏過路口還不停,三輪車便飛速的往坡下馳去。燕於飛在車上目瞪口呆,此刻只來得及抓住側桿尖促的叫了壹聲,便隨著車急速的滑了下去。搶車的男子仿佛才發現車上還有人,回頭看了燕於飛壹眼,又探身往後張望,車後徒留了車夫的叫罵聲和幾個人的怒喝。

車子飛速滑到了坡底,那男子用力踩住剎車卻還敵不過沖力,整個車都斜斜撞上了道邊的梧桐樹,震了幾震才停下來,燕於飛被震得壹下坐倒在腳踏上,右足落地壹折,立刻壹股鉆心的疼。搶車的男子已經敏捷的跳下車翻落在草地上,此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往後張望壹下後倒仿佛沒事人壹樣過來攙扶燕於飛。燕於飛已經疼得眼眶發紅,卻避開他伸來的手,自己扶著車子站了起來,只是壹動腳就生疼,只好依舊坐回腳踏上。

那男子見狀十分歉意的道:“這位小姐,十分抱歉,我起先實在不知道妳在車上。”

燕於飛擡起頭打量他壹下,只見他壹身戎裝,容貌英挺,職銜也是不低,本來也是軍中俊彥的樣子,只是此時筆挺的衣裝也是撕劃了好幾道,十分狼狽,方才有人叫他上官衡,如果她沒有記錯,上官衡應該是如今東南軍區總司令上官端的侄子,怎麽會是現在這個地步。

那男子見她蹙著眉不說話,只咬著嘴角,眼眶泛紅楚楚可憐,知道是傷得狠了,想了壹下道:“要不然請妳在這裏等壹下,我去開車子過來。”

話音未落,路上已經兩道光掃過來,小路頂上駛下來幾輛車,燕於飛心裏暗驚,難道方才幾個人又追了下來還要纏鬥不成,如今她傷了腳,可是躲也沒處躲。那男子也是壹樣想法,直起了身子皺眉退了幾步,車子還沒到眼前,老遠車上就有王宅的管家大呼小叫道:“上官公子,妳沒有事吧?”

上官衡放松下眉頭,沖他們揮了揮手,車到了跟前,從車上跳下王宅的管家仆人及壽星女王素希,燕於飛這才出聲招呼。王素希見她在此也是大吃壹驚,上官衡頗不好意思,道:“剛才沒有註意這位小姐也在車上,連累她了,大概是傷了腳,素希,麻煩妳扶她上車,我親自送這位小姐去醫院。”

王素希嘿了壹聲道:“今晚妳們又鬧成這個樣子,只怕伯父們都知道了,妳還是回去等著責罰吧,燕小姐是我同學,我自然會照顧,妳趕快回去,賠罪以後也不遲。”

上官衡笑壹笑道:“只是打攪了妳生日,不好意思,若不是他們糾纏,我也懶得與他們爭鬥。”說著又對燕於飛再三的抱歉,燕於飛只點了點頭。

王素希等上官衡上了另外壹輛車方對燕於飛道:“妳們壹路那三輪車滑下來,管家就看到了來告訴我,趕緊帶了人下來,不然不知道怎麽樣呢。那麽晚了,妳腳又傷了,還是先在我這裏住壹晚上,叫家裏醫生先來看了才好。”

燕於飛沒有法子,只好答應了。王素希又道:“也真是巧,怎麽妳就偏在那車上了。這上官衡和那幾個副司令參謀長的子侄總是不對,隔十天半個月便有壹次爭鬥,最近被總司令和幾個副總司令狠狠說了才好了點,今天喝了酒又鬧起來,回去肯定有壹場氣生。”

燕於飛彎了彎嘴角,只想,紈絝子弟就是這個樣子了。

醫生診了燕於飛的腳傷只是扭傷,並無大礙,因此燕於飛只肯住了壹晚上,第二天就請王素希送了她回學校。燕於飛家在停藍,雖然也是世家大族,但是世代以清貧自守,並不求聞達,與平南城裏豪門巨族截然不同,她本性疏懶,也不好場面聲色,因此住在王素希家裏總是十分不自在,回到了學校才舒壹口氣。

才到宿舍,舍友就笑道:“湯子虛已經來過無數個電話了,妳再不回來,他大概要爬上宿舍樓來壹探究竟了。”

燕於飛漲紅了臉壹笑,湯子虛是同校的學長,打從燕於飛入校就追求她至今兩年,兩人雖然沒有正式訂下什麽,但是在旁人眼裏早就是實打實的壹對了。舍友話音方落,宿舍裏電話鈴便響了,舍友推了推燕於飛道:“快去接,壹定又是湯子虛的。”

燕於飛不得已接了電話,才餵了壹聲,電話那頭湯子虛已經嚷了起來,“於飛妳總算回來了,急死我了,從昨晚到今天上午妳都沒回來,我還以為妳出了什麽事,又不方便打王素希電話,我擔心到現在。”

眼見舍友臉上都是暗笑,燕於飛轉過身子對住墻壁輕聲道:“昨晚我扭到了腳,所以在素希家住了壹晚,並沒有別的什麽事。”

湯子虛壹聽立時叫了起來:“要緊不要緊,醫生看過了沒有?要不要我現在來看妳?我現在就來看妳,妳千萬別動。”

燕於飛忙道:“不用不用,只是扭傷,已經好了許多,我們明日再碰頭,今天我還有很多功課要趕。”

湯子虛這才作罷,尤不停叮囑道:“妳自己多加小心,有什麽事情打電話找我,我等在宿舍裏,妳千萬不要到處走動。”

燕於飛應了下來才掛斷電話,舍友已經忍不住道:“湯子虛真是二十四孝男友,模樣也好書也念得好,於飛真是好福氣。”

燕於飛笑了笑攤開書本,和湯子虛這兩年,多少也習慣了他萬事皆急的脾氣,倒養成了她自己萬事都不急的性子了,橫豎有湯子虛急在前面。

第二天壹早,王素希才到學校就拉著燕於飛悄悄道:“妳知道上官衡幾個最後怎麽樣了?”

燕於飛只做個詢問的姿態,她知道王素希最是存不住話的,果然王素希笑道:“他們打鬥的事情不說,倒是因為是在我生日宴席上動粗,還牽累了妳這件事叫上官總司令大發脾氣,素來寵他的,如今也打發他到基層去勞苦壹個月,修築泛水的大堤去了,真是了不得的責罰呢。余下那幾個,也壹樣被發落到基層做苦力去了,總司令和副司令們恨極了,說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便要送他們都往邊疆前線去。如今多少可以太平壹陣子了。”

“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麽不對?”素來不愛打聽消息的燕於飛因為自己多少牽連了進去,不由也好奇起來。

“左右不過是當初軍校裏年輕氣盛結下的梁子,如今又都在參謀部裏,意見總有相左的時候,梁子壹層加壹層,也不過如此罷了。”王素希說得老氣橫秋。

燕於飛眼前現出上官衡的樣子,那樣的天之驕子,想必是向來容不得有人和他對著幹的,余下幾個也壹樣的驕橫,遇到壹起,不是臭味相投便是互相看不順眼,也是難怪。

壹上午的課才上完,湯子虛就候在了教室門口,王素希瞧著他笑了笑,把燕於飛壹推自己走了。燕於飛等教室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說:“妳以後不用總來等我,那麽多同學看著。”

湯子虛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麽關系,倒是妳,不要和王素希這些人總在壹起。她們什麽樣的人妳還不清楚麽,叫妳不要去她的生日宴會,妳看,又扭了腳。”

燕於飛知道湯子虛向來對平南城這些豪富子弟有成見,尤其被王素希幾番直白的話給得罪過,可是聽他這麽牽強也忍不住笑道:“連這也扯得上,妳的成見也真深。素希只是向來坦率,想到什麽說什麽罷了,這次腳傷,還虧她款留我壹晚,妳又編派人家的不是,連這也想得到。”

湯子虛輕哼了壹聲,道:“我是替妳擔心,這些富家小姐公子們,哪個不是侍寵生嬌,走近了沒有好處。”

燕於飛微微生了氣,她知道湯子虛是中產之家,亦算書香門第,只是這宦儒的酸氣在他身上如此之甚,總是讓人覺得十分的小氣,當下抿住了唇不說話。湯子虛見她兩彎眉毛蹙起,嘴角微沈,薄怒下別樣俏麗,立時投降,輕聲說:“我不說就是了,妳愛和王素希壹起還不是隨妳。”

燕於飛只低聲道:“中午去哪裏吃飯?”

湯子虛忙道:“附近開了家魯菜館子,聽說不錯,中午不必預約,我們去那裏。”壹面接過燕於飛的書本伸手讓她挽著。

燕於飛輕嘆壹口氣,道:“妳明知道我祖父認識王家的人,我去也是礙於面子,再說素希與我向來也很好,妳何必為這些發脾氣。”

湯子虛低頭壹笑,道:“我哪裏敢和妳發脾氣了。”

燕於飛見他服軟陪小心,也就不再多說,微微壹笑挽起他的手臂。湯子虛想起她的腳傷來,道:“妳的腳好了沒有,到底是怎麽回事?”

燕於飛道:“早就不礙事了,不過是扭傷了,連擦了兩天紅花油就好了,妳看我不是走得好好的。”

湯子虛忍了壹忍,才把責怪王家的話吞到肚子裏,燕於飛知道他又不痛快了,只說:“晚上穿了高跟鞋,在花園的石子路上崴到了,不是什麽大事。”壹面卻想起那壹晚驚魂,那三輪車自小路頂上直滑下去,風聲呼嘯路邊的景物自兩邊飛速滑過,她只看見上官衡回過頭來時那張天不怕地不怕的臉。

兩人才到魯菜館子門外,就聽見裏面喧嘩不堪,原來菜館新開卻引了不少人來嘗鮮,座位爆滿,有人等待不及便要強行霸位,自然惹起了眾怒。只是霸位的人是學校裏面出名的混混,等閑人不敢去招惹,也只好嘴上嘀咕。燕於飛見了忍不住要出聲相諷,卻被湯子虛壹拉,道:“這裏這樣吵鬧,我們去別的地方吃飯。”

燕於飛知道他不欲起爭執,卻終究是被氣了壹下,跺了壹下腳才轉身,卻聽背後王素希的聲音道:“館子裏客滿,妳們就該好好排隊才是,仗著人多耍的什麽橫,真是丟臉。”

王素希是王有鳴三女兒,交際場上名媛,平南城裏少有不認識的,此刻館子裏仆役見她站出來,也大了膽子上去要那幾人照著次序等位,其余人等此時也紛紛開腔相幫,幾人雖然惱怒,奈何此時眾怒難犯,也知道惹不起王素希,只好灰溜溜出了館子。

燕於飛看了湯子虛壹眼,湯子虛明白她的意思,卻不禁低聲嘀咕道:“若她不是王有鳴女兒,看她敢不敢站出來。”

第二章:落花時節又逢君

春天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桃紅柳綠便換做滿目濃蔭覆地。考過了試便是暑假,湯子虛送了燕於飛到火車站,萬般不舍依依惜別,燕於飛在車窗前俯下身來笑話他:“又不是從此天涯壹方,不用這麽傷感,妳若有空,往停藍來玩。”說完臉壹紅,他們來往兩年,從不曾互相會過家中親戚長輩,她這話莫若是邀請湯子虛見家長了。

湯子虛臉上立刻喜氣起來,說:“父親要我暑假跟著在公司裏做事,等有了時間就和父親說,幾天假總是有的。”

燕於飛略悔多說了話,聽他如此說便道:“自然是妳家裏事先要緊的,妳馬上畢業,妳父親當然希望妳能立刻幫得上手,暑假裏多學習是好的。”

湯子虛握住她的手,依舊喜氣洋洋,只壹個勁囑咐她自己在車上要小心,直到火車鳴了笛才戀戀不舍的松了手。燕於飛眼見著他的身影在隆隆車聲裏漸漸小去,心裏又是留戀又象是松了壹口氣,母親的家信裏其實旁敲側擊的也問過她幾次,只是她不曾明確作答,礙著她女孩兒的面子,母親沒有多問,可是那種殷殷期盼叫燕於飛很是忐忑,雖然如今女孩子不必及笈而嫁,可是父母的意思總希望她早壹些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