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名人名言大全網 - 笑話故事 - 我的姥爺,不在了……

我的姥爺,不在了……

? 農歷七月初九,姥爺二周年祭。

? 往事歷歷在目,人總是不堪回首,心酸、難過、快樂、遺憾,夾雜在壹起,湧上心頭。是的,這個大山深處的小小村莊,承載了我整個孩提時代的美好時光。

? 伴我走過童年時光的小石屋,依然矗立在那,原先在院落肆意的青草,也爬上了屋檐,顯得落魄了許多;青草壹茬壹茬的綠了又黃的輪回,讓人對時間的逝去恍惚了起來,若不是父親說要給姥爺上三周年墳,我竟覺得仿佛好像都在昨天。

? 記得上學時候,但凡寒暑假,必然要到姥爺家呆些時日。姥爺家,像是我童年時候的避風灣,總喜歡往那跑。每次去了,碰到村裏的人,總會被打趣,“又來了,妳姥爺愛喝酒,給妳姥爺帶了什麽好酒啊”,我有點沮喪地說我啥也沒帶,姥爺總會在後面補上壹句“不著急,等他掙錢了,自然就給我帶了”。

? 跟著姥爺去山上放羊,在漫山遍野的綠意中,白色的羊群,像是壹朵墜落在綠地上的白雲,點綴得恰到好處;姥爺不時地喊叫著羊群,像是在下達指令壹樣,羊群竟然乖乖聽話;在放羊的間隙,捕捉著到處飛跳的螞蚱,等到回到家時,姥爺用熱油壹炸,香酥可口。傍晚時候,姥爺會帶我去蘋果園,捉知了猴,順便摘幾個青蘋果揣我兜裏,肥美的知了猴在姥爺的煎勺下,又神奇般的成了香氣肆意的美味;夜晚來臨,姥爺照例會領我去鄰居家看電視,每次大都是看完央視天氣預報就回家,使得時至今日,每次聽到天氣預報結束的伴奏,都忍不住回憶起那壹幕。

? 夏夜,姥爺回家拿上鋪蓋,便帶我去村頭的大石頭上睡覺,風從東邊的山溝裏飄過來,四周昆蟲在隨意叫著,偶爾也會有螢火蟲飛過眼前,姥爺抽上幾袋煙袋鍋子,也就睡下了,直到現在我仍然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安靜的時候。等天亮,姥爺已早早起床,在菜園裏擔水澆菜,姥爺的菜園真是大寶藏,豆角、黃瓜、西紅柿、辣椒等很齊全,長勢很好。姥爺好像不知疲憊壹樣,每天很淡然地做著這壹切,從沒見過他著急上火發脾氣。

? 姥爺偶爾也會讓我發揮壹下權利,當然有時候我也行使不好,比如抓鬮分地,我楞是沒抓到成片的大地,倒是抓回了十幾塊的小田間地,以致後來成了大家的笑談。農忙時候,會跟著姥爺下地幹活,姥爺不時地稱贊我農活做得好,比如撒化肥很均勻等,甚至還預測說這孩子估計以後只能在地裏出息了,當然我後來考上了大學。

? 記憶裏,姥爺有壹肚子的鬼故事,都不知道他從哪聽來的,每次都嚇的我往懷裏鉆。那時候,小姨還沒出嫁,茶余飯後的談資,有時不知怎麽回事,就繞到故事上了,有時我會纏著姥爺講鬼故事,結果最怕的卻是自己,這時小姨會打斷,姥爺便悻悻地笑笑不再說下去。現在,我壹個人經過故事裏的那些地方,心裏還會有壹點慌張。

? 伊拉克戰爭那壹年,我逃學了壹周,偷偷跑姥爺家躲著,姥爺以為出了什麽事,就騎著自行車送我回家,順便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弄得爸媽壹臉茫然;姥爺教訓了我壹頓,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囑咐我爸媽別打我。那時,我的禮貌好像是始於姥爺也終於姥爺,每次姥爺來家的時候,我就從屋裏搬個小板凳給姥爺坐,其他人來的時候我連招呼也不打,現在想來也不知何緣故,唯壹可以解釋的大概是報答姥爺的庇佑吧。

? 我整個童年時代,只獲得過兩個玩具,壹個是母親花了兩塊錢給我買的手槍,只所以兩塊錢是因為手槍扣扳機的地方壞了;另外壹個玩具,就是姥爺花了二十塊錢給我買的小皮球。我記得那是正月,各個姨家聚到大姨家吃飯,途徑村口小賣部的小攤,我們幾個盯上些小玩意就不走了,姥爺就給我們每人買了壹樣玩具,那種滿足感至今未再有過。

? 姥爺過生日的時候,也是我們很期待的日子,壹是可以壹家子聚在壹起,二來還能吃上好吃的。我幾乎記不得姥爺過生日的時候,有沒有吃過蛋糕了,但吃羊肉的場景記憶深刻,有時自己宰羊有時去買現成的。姥爺家的石屋前,有壹條小溪,從東溝山澗流下,水清澈見底,這壹天它也格外忙碌,不斷在人們的手中淘洗羊身上其他器官。石屋裏的大竈上,柴火在竈底燒得正旺,羊肉在鍋裏翻騰;院落裏擺上幾個桌子,順便叫上族裏的人;羊肉的味道,撲鼻而來,從裏屋漾出院墻,在那個物資比較缺、生活比較貧苦的年代,還是挺奢侈的,這絕對是那個時代最好的大餐;我每次都要吃上好幾碗,臨走姥爺不忘再裝壹些讓我帶著。有壹次我還中午偷偷從學校溜出來,步行半個多小時去姥爺的生日會,被大家笑話說是個饞貓。

等讀高中以後,去姥爺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壹年也就壹兩次的樣子了;而且也不會在那過夜了,當天去當天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大了,不再那麽依賴人的緣故。姥爺老得很明顯,越來越清瘦,但感覺身子骨好像壹貫硬朗,還是堅持壹個人生活。家裏人丁興旺,隊伍越來越大,有了外甥還有了重外甥,眉宇之間自是美不可言。當然,到最後著急上我的婚姻大事了,每次吃飯竟然壓力不小。

但我們忽視了時間對壹切萬物的改變,總覺得壹切都沒變,壹切都可以如現在壹樣可持續,所以等某些事情降臨的時候,總還是覺得那麽突然。姥爺患病疼痛難忍,去醫院檢查,確診食道癌晚期,在這之前好像壹切都沒有征兆。由於難以下咽,以及下咽後身體的激烈反應,姥爺消瘦到只剩皮包骨頭了。大部分時間是躺在炕上,壹切無能為力,只等時間在某刻來取走它想要的東西。當我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勉強支撐著坐了起來,說了壹句“來了”,我有些難過得不知所以,只答了壹句“嗯”,我太恐慌失去了,第壹次那麽強烈的恐慌、失落,因為我知道在我以後的生命裏,它將永不再來。姥爺從確診到離開我們,不過兩月有余,他倔強地壹個人在這個小村莊,獨自生活了幾十年,連離開都沒給子女太多的叨擾,每每想起,心頭壹真酸楚。我回老屋前望了望,再仔細打量了壹下這個村莊,算是作別吧,這裏沒有姥爺,就像沒有了高高揚起的旗幟,我想我大概再也不會來這個村莊了。

我結婚後回老家上喜墳,再次來姥爺墳前,心裏已是滿滿的遺憾,他終還是沒能等到我結婚帶媳婦回去看他,曾經我想著開著車,拉著我媳婦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該有怎樣的表情和反應,而今這些都隨著姥爺的離去,永遠成了充滿缺憾的謎。

大人總會盡己所能,為後輩遮風擋雨,壹點壹滴地看他們磨礪羽翼直到飛翔;他們大概也知道,等後輩可以飛翔了,留給他們的多是失去了,失去朝夕相處的快樂,失去陪伴,剩下思念、惆悵,但他們從不後悔。很多時候,是他們在陪我們長大,而我們卻無法陪他們變老。或許, 人這壹生,註定是壹場與親人漸行漸遠的旅程,在經歷短暫的重疊時光後,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誰都改變不了被時間縮短生命的命運,而我們唯壹能做的,不過是珍視當下,珍惜眼前人,達觀、善待生活的每壹天。

? 願姥爺在那個世界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