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司馬光的身上無效,他雖然不能修改這句話,可並不妨礙他弄虛作假~
他提出了個口號,我們廢除新法,並不是“以子改父”,而是“以母改子”,是以神宗親愛的媽媽高太後的名義進行的。
“以母改子”本身就是個大笑話。查遍儒家經典,只有“女子在家從父,無父從兄。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司馬光是從哪兒翻出來個“以母改子”的呢?
況且登基的是小皇帝哲宗,高太後只是垂簾聽政,壹個攝政者而已,她憑什麽去幹擾國政,篡改兒子的法令?僅僅以她是母親的角色?
頭壹刀砍向了“保甲法”。要看壹下他廢除法令的原文,才能知道什麽叫喪心病狂,胡言亂語。
摘抄主要原句——“自唐開元以來,民兵法壞,戎守戰攻,盡募長征兵士,民間何嘗習兵。國家承平,百有余年,戴白之老,不識兵革。壹旦畎畝之人,皆戎服執兵,奔驅滿野,耆舊嘆息,以為不祥。”
這是中心思想,第壹他說中國人有100多年不練兵了,所以也就沒必要再練。為什麽呢,這不單是愚蠢的貫性思維可以解釋的,要結合奏章後面的結束話,才能知道他把本族人看成了什麽廢物。
這時重點看第二點,從“國家承平,到以為不祥”這壹段。這是他之所以要廢除保甲法的理論依據。因為到處都是練武的人,讓鄉村的老頭兒們很不安,覺得不吉祥,所以要廢除。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氣得四處亂蹦,就算他不是什麽史學大宗師,僅僅以他40年以上的官齡,都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蠢話。
國家大臣思考重大國策,居然要以農村的平民老頭兒的喜樂為依據,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人類社會什麽時候進步到這個地步了,北宋真的是人間的天堂?重大國策會讓基層的老百姓舉手表決?相信當時每個人都心裏有數,可司馬光硬是要這樣說,還有些人,比如高太後居然能聽進去,並且照此實施……知道什麽叫無恥了吧。
和下面兩段原文對比,上面的這個又不算什麽了。
下壹段,司馬光談到了錢——“朝廷時遣使者,遍行按閱,所至犒設賞賚,縻費金帛,以巨萬計。此皆鞭撻平民,銖兩丈尺而斂之,壹旦用之如糞土。”
這簡直是睜眼說瞎話。作為壹個史學大宗師,他應該連三代以上中國歷朝歷代的文獻資料都了如指掌,那麽為什麽宋朝本代的資料他會選擇性失明呢?
之所以要實行保甲法,為的就是消減軍隊,減少軍費。雖然保甲法實行中也有支出,但都由皇宮裏神宗的封樁庫、消減兵源節余的軍費裏劃帳,沒動用戶部的壹分壹厘。這怎麽能算是浪費呢?查壹下具體的明細。以熙寧四年為例,節約軍費160余萬貫,保甲法支出130余萬貫,還多出了30萬貫的富余。
這只是京城附近的統計,放之於全國,節余數字會更驚人。保甲法是費錢,還是省錢,還用爭論嗎?
最後壹段,在看之前,請大家深呼吸,別被氣暈過去。原文如下——“……彼遠方之民,以騎射為業,以攻戰為俗。自幼及長,更無他務。中國之民,大半服田力穡,雖復授以兵械,教之擊刺,在教場之中,坐作進退,有似嚴整,必若使之與敵人相遇,填然鼓之,鳴鏑始交,其奔北潰敗,可以前料,決無疑也。”
這是唯人種論了,中國人就是種地的,不管怎樣訓練,都沒法和異族人相比,因為人家天生神武,從小練兵,我們再怎麽練,只要壹個照面,立即全體臥倒仆街,壹點別的可能都不會有。
還有比這更惡毒的言論嗎?
保甲法就這樣被廢除了,宋神宗王安石苦心經營的不費錢、不誤農的全民皆兵政策,已經實施了15年,讓兩代人習武成長的政策,就此破滅。幾十年之後金兵突破邊關後長驅直入,直抵開封城下,滅亡北宋時,任何壹個有理智有記憶的中國人都應該知道恨誰。
司馬光這個敗類,如果有保甲法在,國家的希望就不會僅僅局限在開封城內那些腐爛的禁軍身上。
司馬光日思夜想,壹定要在極短的時間裏把它們廢除。因為他實在是等不起了,新年剛過,形勢空前大好,他的身體卻迅速地衰弱了下去。他清楚,自己快死了。關於這壹點,歷史上通常給出的答案是司馬光無時不刻地為宋朝擔憂,加上15年不停地寫書累的。
不成立。
說到為國家分憂,司馬光無論如何也超不過範仲淹,也沒見範仲淹把自己憂死;說到寫書,更是笑話。這個活兒的確很累,《資治通鑒》類的歷史書的寫法更累。它要收集、翻閱、分類、鑒定海量的前人資料,還要融會貫通,總結出自己的見解,我身為壹個歷史寫手,深知其中的苦樂。
但是司馬光不同,他是官方修史,經濟、資料、人員都配備充足,說來根本就不是他壹個人在奮鬥,是壹個小分隊壹起合作。比之前司馬遷、班超等歷史前輩強太多了,試問那些人都沒有累死,司馬光為什麽累到這步田地?
排除他個人身體太糟之外,只有從他的心靈深處查原因。是怨毒、憤恨、不甘、絕望、等待等負面情緒在15年之間每時每刻地噬咬著他的靈魂,才讓他心力交瘁,百脈俱廢。
同時,這也能解釋為什麽他壹但得勢,對王安石新法的廢除這樣兇狠徹底。
痛並亢奮著,這是司馬光在元佑元年正、二、三月間的心靈寫照。他很快就要油盡燈枯了,為了成功,必須和時間賽跑。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要對新黨不可思議的兇狠。司馬光連續寫了兩篇奏章,都是針對“免役法”的,內容很復雜、目標很明確,他要求宋朝全境各州縣必須在5天之內廢除免役法,恢復募役法。
這個消息傳出去,宋朝人的腦子全體爆炸了。宋朝有多大,這樣的疆界,這樣眾多的官員,要怎樣調配、實施,才能在5天之內完成這種目標?
役法與稅法,是國家的根本。現在要換掉二分之壹的根基,居然只給了5天的時間!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在歷史上除了應付亡國級別的戰爭,從來沒有這樣頒布法令的。5天……把開封城裏的命令傳到帝國各處邊境都不夠用。
那麽說,司馬光真的瘋了嗎?不,他才沒瘋,從始至終,他都是壹個少見的精明人。作為壹個老官僚,他非常懂得下級的心理動態。要把握住這壹點,才能讓名義上本該積極執行的各種命令生效。比如說這次的5天期限。
新法、舊法-之爭太敏感了,幾乎每個帝國官員都有自己的壹套想法。要怎樣統壹?答案是不可能統壹,人類的心靈從來沒有哪怕區區兩個是能夠完全契合的。那麽就要去強制。像王安石當初推行新法,是有宋神宗支持,才能強行推出。
這時司馬光要反手,也必須得有不尋常的招數。招數有兩點,第壹就是不講理。我只給妳們5天,不幹就滾蛋,等著挨整穿小鞋。根本就不給下邊人反駁打折扣的時間。第二是皇宮裏的支持。他同樣得到了。
偉大的高太後在看到5天期限之後,心花怒放,喜上眉梢。司馬愛卿真是空前的妙人,做人做事就是讓哀家喜歡~
傳太皇太後懿旨,廢免役法令即日起生效!(即日行之)
順便說壹句,宋朝在言官的管理制度上是非常健全的,比如言官是監管宰執人員的,那麽言官與宰執恰好是親戚的話,就必須得有壹方辭職。這時言官裏的範純仁、範祖禹都是司馬光的親戚,章敦之前也點出來了,可高太皇太後、司馬光就是不理會。註意,不是拒絕,而是裝糊塗。
王安石派蔡京下基層,司馬光樹立蔡京是模範典型。想想幾十年後蔡京的作為,誰該為這個妖孽買單?誠然,這時的蔡京還處於雛形,看上去人畜無害,可是司馬光仍然看走了眼,他沒發現兩個至關重要的破綻。
第壹,蔡京的人品。
在這之前,在新、舊兩黨之間搖擺的人是有的,比如剛下臺的首相蔡確。可從沒有人這樣明目張膽的反叛,第壹步就拿前領袖的政治根基開刀。
蔡京這樣做了,他的“零拒絕”手段再壹次使用,這樣沒原則沒底線的行為,司馬光不僅不鄙視,居然還提倡,他本人的底蘊是什麽呢?
如果以壹切為政治服務,以達到目的為準繩,那麽他多年以來保持的聖潔光環在哪裏。退壹步講,這樣急吼吼地接納蔡京,也證實了他急病亂投醫,在自己黨內都缺乏認可的現實。
第二,蔡京的危險性。
讓龐大的京城周邊州縣在5天以內廢壹法、立壹法,這裏面得有多麽復雜的操作。政治即人事,在高官遍布的京城周邊,蔡京能避開所有的障礙,迅速搞定所有辦事人,為他的欲望全速運轉,這體現了令人折服的手腕。
這是強人手段!
有這樣的能力,加上這樣的品格,司馬光居然熟視無睹。他的眼光在哪裏,他巨大的史學知識在哪裏。說到這壹點,更讓人無語的事還在後面。
“西夏未服,吾死不瞑目。”
此言壹出,新、舊兩黨人士都深深***鳴,從太宗時起到神宗壹生,都被西夏拖得筋疲力盡,這是大宋近百年的無解毒瘤了,司馬相公終於要對它動手了!
事實勝於雄辯,司馬光給出的答案驚天動地,事先誰也想不出來。
之所以會和西夏人惡化到現在的地步,都是王安石惹的禍,那麽解決的辦法也簡單。把熙寧、元豐年間歷次戰爭所得到的好處都還給西夏人不就得了嘛。比如米脂、浮圖等四座城寨,恢復與西夏的榷場繼續做買賣,至於每年的賞賜當然更不能少了,壹切都以仁宗、英宗時代的待遇看齊……
以上的事件單純著來看,已經讓人忍無可忍,如果結合起歷史來討論,才會明白司馬光此舉有多麽的險惡自私。
他是歷史大宗師,遠在夏、商、周時期的歷史都如數家珍,那麽中唐時期的事情會不知道嗎?說來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壹大悲哀,歷史,壹直是中國人所自豪的位面,可是曾有位外國人壹句話就把中國人在這方面的自豪抹殺了。
黑格爾,他說中國古代是沒有歷史的,每壹個朝代都只是單純的重復,甚至發生的事件都不斷地雷同。遠不如歐洲,有原始、奴隸、封建等社會形式,進化出了資本主義、社會主義。
作為中國人,我乍壹看,第壹時間也很憤怒,覺得被蔑視了。可是仔細審視,變得無語。就比如司馬光割讓西北四城的行為,在中唐時就發生過。
唐朝黨爭最激烈的時候,分為兩派,牛黨、李黨。在唐文宗時代,牛黨黨魁叫牛僧孺,李黨黨魁是李德裕。兩黨互相排擠,在公元830年左右,牛僧孺是首相,李德裕被貶到西川邊疆站崗。西川與吐蕃接壤,岷山的西北有座維州城,很多年前被吐蕃人奪走。
這時吐蕃的守將悉怛謀仰慕李德裕,帶著全家,把維州城打包壹起投降了。李德裕喜出望外,上報朝廷,結果讓牛僧孺非常不爽。
妳的成就是我的失敗,要怎樣搞點破壞呢?牛僧孺選擇從懦弱昏庸的唐文宗下手。他說為了壹個城池和吐蕃人交惡,小心對方出兵,從蔚茹川,直入平涼阪,不到三天就可達到鹹陽橋,只怕京城都守不過來,得到壹個維州算得了什麽呢?
文宗害怕了,命令把悉怛謀交還吐蕃,把維州城也送回去。結果悉怛謀全家被吐蕃人虐殺在唐朝邊境上,從那以後,再沒有吐蕃人敢於向唐朝歸降。
牛僧孺把黨爭放在國家利益之上,事情過去才200多年,以司馬光的學識這是最基本的小兒科,可他明知故犯,重復這種罪惡,為的是什麽呢?
大家自己去想吧。
如果以為他真的是為了宋帝國的安寧,寧可花錢消災才這麽做,呵呵,很快西邊的局勢就會煽到他的臉。
當他廢法最起勁時,以母改子改得最爽時,有人曾經提醒他。這時否定宋神宗,小心哲宗長大了會為父親出頭,那時再翻天覆地壹次,宋朝可怎麽好?
司馬光愛理不理——“天若祚宋,必無此事。”
老天爺如果保佑宋朝,這種事自然不會發生。妳NND,妳自己做的事,要上天給妳擦屁股,妳當妳是九天神豬的孫子啊,有仙緣?
他終於死了,對他,我是有話要說的。他的人品、作為,在前面已經就事論事、夾述夾議的說過了,現在我要討論的是他的成就。
在此,我很想知道百度主機的所在地,很想擁抱壹下它的主控者。萬能的百度中關於司馬光的記錄頭壹句話是多麽的精確啊。
司馬光,北宋時期著名的史學家、散文家。
這是事實,司馬光除了歷史知識、文字能力之外,用我們東北話來說,他就是門山炮。政績和人品不再多說了,現在看他的主項,歷史。
史學界有句話,叫“千古兩司馬”。即西漢司馬遷、北宋司馬光。這兩人不僅都姓司馬,兩人的著作也大體相當。
《史記》、《資治通鑒》。
基本上這是公論了,可是我壹直很不認同。我不會因為我寫的是宋朝,就把宋朝的人物無限上綱,好去滿足讀者們的追星欲望。這兩位司馬先生是太不相同了,簡直是兩個極端,連帶著兩人的著作也截然相反,從性質到目的,都水火不相融。
司馬遷是敢講真話的人,因為李陵事件,他說了句公道話,結果被漢武帝下獄,為了能活著出來完成《史記》,他忍痛接受了宮刑。這是多麽大的犧牲,是多麽執著的追求!
看司馬光,他的政治生涯在元佑出山之前,壹直都只盡80%的力,從來不會把自己扔進鬥爭的漩渦,忘我投入的工作。直到高太後掌權之後,有了100%的安全保障,才施盡辣手。
他是多麽的聰明,多麽的謹慎……
看兩本書的修撰過程。《史記》是司馬遷的個人成就,他出獄之後雖然還有西漢的官職,可是不再是修史的太史令了,寫《史記》是秘密地進行,寫完之後也沒打算上交皇帝,而是要藏於名山,以待後世。
《資治通鑒》不同,它的作用是教皇帝怎樣治理天下,可以說是皇帝科班的教科書。在寫這部書時,司馬光有豐厚的奉祿,有精英班底,寫成之後呈交宋神宗,得到了大筆賞賜。
最重要的壹點,是兩者修史、治史的心靈差別。
《史記》是光明、公正、博大、堅貞的,司馬遷雖然在身體上失去了男性的功能,可他始終是個不屈不撓保持自我的漢子。他寫書時敢於說真話,指出歷代皇帝權貴的錯誤,連當朝的漢武帝都壹視同仁。更有甚者,他把西漢王朝創立時的死敵項羽提高到了帝王的身份,和劉邦壹樣享有“列傳”的待遇。
反觀《資治通鑒》,開篇從周朝開始,結稿在五代末年,他本人生活在宋朝立國將近百余年的時代了,可半點宋朝的事都不提。
多麽的明智,絕不惹半點的麻煩。這是多麽的懦弱啊,這本書的本質不是教人怎麽當皇帝嗎?那麽本朝前幾位皇帝的得失是最重要的內容,居然為了自己的安危徹底忽略。
如果在生存的前提下,司馬光也許沒錯。可是就不要侮辱司馬遷了,兩者根本不是壹個等級的人物。壹個連真話都不敢講,兩面三刀壹輩子的人,根本不配談歷史創作。
畢竟,歷史最基本也最重大的意義就在於——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