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是弱者的深淵、強者的學校,超越了苦難,將是人生難得的壹筆財富。我對自己喊,我要堅強,我要獨立,我要奮鬥!而這些,正是苦難所賜予的啊,正因為如此,我感謝苦難!
2005年6月27日下午,山東省肥城市安臨站鎮馮家杭村沸騰了,本村青年蔡振國以高考成績604分,超過山東重點本科線7分的佳績,被山東輕工業學院生物工程系提前錄取。面對人們嘖嘖的贊美聲,母子倆卻抱頭痛哭。
有誰知道,在17年前的同壹天,只有3歲的蔡振國被壹場大火燒得雙腿蜷縮,無法站立;頜頸粘連,擡不起頭;右肘屈曲,彎成直角;面部也幾乎找不到完整的五官,下唇外翻、耳廓缺損……悲慘的命運沒有打倒這個堅強的男孩,他以堅韌不拔的毅力與同齡人壹樣堅持刻苦讀書。十多年的淒風苦雨中,站在蔡振國背後的,還有壹位大悲大難摧不垮的堅強母親。
火海重生——“相比之下我們還是幸運的”
1988年6月27日,蔡振國的生命之舟突然駛進了兇險的命運之海:只有3歲的他趁家人不註意,偷偷溜進廚房玩火,不料引發火災。當父母從烈火中搶出尚有微弱氣息的兒子時,他幾乎被燒成焦狀:皮開肉綻、四肢蜷縮、頭胸粘連,不成人形了。
因傷情嚴重,蔡振國從鄉鎮醫院壹級級被轉到山東省立醫院。在山東省立醫院,他脆弱的生命壹次次瀕臨絕境:壹天中21次停止過呼吸,但他又壹次次凱旋!經過82天的治療,連做7次手術,花光了東拼西湊借來的錢後,這個頑強的小生命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因無錢繼續治療,母親田秀英只好含淚把孩子抱回家。火災給蔡振國留下了可怕的痕跡:五官移位,變得慘不忍睹;雙腿彎曲,無法行走……外婆看了外孫後,含著淚勸女兒:“孩子就算能活,長大了也是個廢人,就是要飯也出不去門啊!扔了吧!”田秀英的心像針紮壹樣難受,可她堅定地說:“不!我壹定要把兒子培養成壹個有用的人!”
田秀英想,要想讓孩子生存下去,首先得讓他正視自己的面容。第二天壹早,她拿來鏡子說:“振國,妳看看自己,妳不必害怕,也不能哭,無論別人怎麽說妳醜,但妳的臉永遠是媽媽眼中最美的花!.……”蔡振國聽後,堅定地點了點頭,但媽媽將鏡子舉到他面前時,他還是“哇”地壹聲大哭起來。“兒子,這個世界上有不能說話的,也有什麽都看不到的,甚至有因病因災離世了的。相比之下,我們還是幸運的。”田秀英把手擱在兒子的肩膀上,含著淚鼓勵說。小振國好像聽懂了媽*的話,”媽媽,妳拿鏡子來讓我再看壹看。”壹個月後,蔡振國終於不在鏡子前發抖了。
兒子正視自己面容的問題解決了,可是怎樣才能使兒子站起來呢?田秀英去醫院找大夫討教辦法。醫生給她出了壹個主意:用松緊布把兒子的腿綁緊,用力拉開,這樣鍛煉久了,腿或許可以伸直。
將兒子的腿生生地拉開,這是何等的殘忍呀!但想想兒子的將來,田秀英咬著牙,動手了。小振國全身多處植皮,皮膚特別敏感,松緊布壹綁上,血水和膿水直往外流,疼得他拼命掙紮,撕心裂肺地哭。田秀英頓時覺得萬箭穿心,但她咬著牙硬是壹圈圈把兒子裹了起來。田秀英強忍淚水,扳起兒子的腳,壹寸壹寸幫著他慢慢挪步……
伴著流不盡的血水和淚水,8歲那年,蔡振國終於奇跡般地站了起來,盡管還踉蹌不穩。那天,他壹邊搖搖晃晃地在屋裏走個不停,壹邊興奮地喊:“媽媽快來看,我能走路了!”田秀英跑過來壹把抱過兒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為了這壹天,兒子受了多少肉體之苦,母親經了多少心靈之痛啊!田秀英高興得像過節壹樣,逢人便說:“我兒子能自己走路了!”
在媽*的教導下,小振國漸漸變得堅強樂觀起來,他開始要求學習寫字了。由於雙手被燒得只留下兩個拳頭狀的殘肢以及樹芽般的三截手指,寫字對蔡振國來說無疑是壹個巨大的挑戰。田秀英用繩子把筆拴在兒子的壹個大拇指上,然後讓他用另壹只手頂住。鉛筆夾得久了,新生的肉就容易磨破,很多時候,本子上的字都浸著血印。田秀英看著兒子帶血的本,很是心痛,可她咬牙沒有讓兒子停下來。數不清多少水泡腫起又消下後,小振國能用“手”自如地寫字了。
趟過歧視的泥沼:“世界上只有讓人瞧不起的人,沒有讓人瞧不起的臉”
1994年5月的壹天,蔡振國拽著母親的衣袖說:“媽媽,我想上學。”兒子的聲音不大,但田秀英還是感到了裏面的不容置疑。是啊,自己教育能力有限,兒子應該去讀書學更多的知識,這樣他的站立和行走才更有意義。
9月1日,田秀英帶兒子到村裏的小學報了名。將兒子送到教室後,她沒有回家,而是偷偷地躲在教室外面看。當看到小朋友們壹個個怪異的表情,看到兒子壹個人躲在角落裏孤零零地發楞時,她心如刀割。因為此時的田秀英什麽都沒剩下,就剩下壹點信念和夢想了。她告訴自己,必須幫兒子跨過這壹關。
兒子放學後,田秀英給他講了壹個小故事:“媽媽小時候,家裏很窮,身上長虱子。同學們都不理媽媽,但媽媽每次都考第壹名後,很多小朋友都願意和媽媽壹起玩了……”末了,田秀英還補了壹句:“世界上只有讓人瞧不起的人,沒有讓人瞧不起的臉!”小振國聽懂了媽*的話,從此他發奮學習。在班上,小振國是最醜的,成績卻是最好的。他還主動和同學搭話,慢慢地,他在同學的心目中樹立了威信,甚至成了他們的榜樣。
但有時難免還會受到歧視。有壹次,小振國考了年級第壹名,按學校的學規要把照片貼在光榮榜上。壹早喜滋滋去學校照相的蔡振國最後悶不吱聲地拿著獎狀回了家,他哭著說:“老師嫌我長得醜,不讓我掛照片。”聽到這裏,田秀英輕撫著兒子的頭說:“別哭!媽媽圖的不是妳的照片掛在墻上,而是要等妳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這件事也讓田秀英知道,隨著兒子年齡的增長,他的榮譽感也就越強。現在,自己做的就是要增強兒子的自信和樂觀精神。兒子每取得壹點小小的成績,田秀英都會適時給予充分肯定,她還用言傳身教影響兒子。
家中生活異常艱辛。為還債,丈夫在外打工,田秀英壹個人在家不但拉扯兒女、忙農活兒,還要經常拉著二三百斤重的地排車,步行20多公裏去趕集賣煙囪。即便這樣,家裏還是常常揭不開鍋,因為手裏有壹點余錢她都拿去還賬了。但田秀英從沒有在生活面前流過眼淚,她知道,只有自己帶頭活得有勁頭,才能給兒子信心。過年的時候,別人家好吃好喝,清貧的他們壹家四口坐在床上,專撿好玩兒的事說笑。
小學四年級,蔡振國被學校選去鎮裏參加數學競賽。當田秀英帶著兒子來到比賽的學校,人們立刻將他們母子圍起來,唧唧喳喳議論開了。田秀英看在眼裏,她既為無數匕首似的目光刺傷兒子而氣憤,更為兒子膽怯的目光而心痛。田秀英拉著兒子說:“咱不能怕別人笑話,關鍵是要拿出好成績證明咱不比別人差。我們和他們比的是腦袋、是智慧呀!只要妳能次次考第壹,誰能不佩服妳呀……”在媽*的鼓勵下,小振國在人們驚異的目光中步入考場……
為了進壹步“磨煉”兒子,在振國要到鎮上讀初中前,田秀英決定先帶著他到集上露露面。壹到街市,頓時圍過來壹群人,田秀英正在擔心兒子的反應,卻看到兒子微笑著大聲對她說:“媽,咱就當沒看見他們,咱玩咱的。”聽了兒子的話,田秀英心裏暗暗高興,她知道兒子心底的陰霾已散盡,他成了壹個快樂、活潑、自信的陽光男孩。
壹年後就該升初中了,田秀英要求兒子在家裏鍛煉生活自理能力。壹個星期六的下午,蔡振國試著洗襯衣。田秀英恰好從外面回來,看到兒子在艱難地用手搓著衣服。她立即躲到尚未察覺的兒子身後,靜靜地看著滑溜溜的肥皂壹次次地從兒子手中滑落到盆裏,又被艱難地壹次次撈出來。壹件襯衣足足洗了壹個多小時,田秀英壹直沒有出聲,但心被揪得緊緊的。等兒子洗好了,田秀英抱住兒子哭了。
慢慢地,蔡振國的自理能力有了很大提高,他不但能自己洗衣服、削水果,還能穿針引線縫衣服和修理收音機了。壹天晚上,見家裏的收音機壞了,蔡振國就擺弄了起來。田秀英說:“別弄了,妳爸都沒修好。”蔡振國沒有答話,淩晨1點,睡夢中的田秀英被陣陣音樂聲吵醒,她壹下子跳下床開心地抱著兒子大喊大叫:“兒子,妳太了不起了。”
1999年,小振國順利升入初中。為了進壹步培養兒子的自主能力,田秀英決定讓他住校,還“約法三章”:衣服自己洗,沒事不許回家,遇到問題自己解決。
母親的堅強深深影響了蔡振國。初三那年,他寫了壹篇《笑對人生》的文章,發表在壹家中學生報上。他在文中這樣寫道:“能有壹個這樣的媽媽是最幸運的事,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還能生在這個家……”初中三年,蔡振國壹直是班裏的第壹名。
2002年9月,蔡振國以全鎮第壹的成績考上了省重點高中泰西中學。開學不久,學校要進行半個月的封閉式軍訓,蔡振國知道自己難以承受,但他沒有申請特免。1000米體能測試,蔡振國拖著病腿,硬撐著堅持到終點。他知道,自己的目標遠在這1000米之外,可生命的步履卻沈重如斯!
沈沈的母愛該怎樣回報?唯有更加刻苦努力地學習。高壹期末考試時,這個浴火重生的少年的成績排在了全年級的第15名。不但如此,他還獲得第十四屆希望杯全國數學邀請賽的銅牌,全國作文比賽優秀獎,省級三好學生……
殘疾的蔡振國以自己獨特的魅力感染著身邊的每壹個人,原先躲著他的同學也開始悄悄地接近他,曾經譏笑過他的同學也開始對他刮目相看了,原因就是:“他做到的,是我們好多正常人做不到的。如果我嘲笑他,那豈不是嘲笑我自己?”
17年母愛澆鑄“炭人”兒子終成才
2004年8月,肥城市人民醫院為蔡振國免費做了壹期功能恢復手術,將他連在壹起的頭和胸分開。手術成功後,他終於可以端端正正地挺起胸,昂起頭。蔡振國被請到省城濟南給大中學生作報告。在壹場名為“感謝苦難”的報告中,蔡振國這樣說道:“眼淚無法改變命運,面對風雨,我告訴自己:苦難是弱者的深淵、強者的學校,超越了苦難,將是人生難得的壹筆財富。我對自己喊,我要堅強,我要獨立,我要奮鬥!而這些,正是苦難所賜予的啊,正因為如此,我感謝苦難!”
2005年6月7日,寒窗苦讀了12年的蔡振國終於迎來了高考的挑戰。校門外人頭攢動。壹年壹度的高考將學子和家長的心系在了壹起。壹對母子壹個門裏,壹個門外。母子二人的對話是隔著鐵門進行的:
“能行嗎?”母親眼裏流露出焦慮的目光。
“媽,沒事。妳放心吧!”少年的聲音很弱,語調卻很堅定。然後,他果斷地轉過了身。看著單薄的、有點兒打晃的兒子向教學樓艱難地走去,母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憑著紮實的功底,蔡振國取得了輝煌的戰績:高考成績604分。
6月27日下午5點,蔡振國接到了被山東輕工業學院提前錄取的消息,田秀英被這份巨大的幸福灌醉了,她哽咽著說:“兒子,妳做到了!兒子,我們又成功了!” 蔡振國百感交集,他感覺自己就像壹個赤腳參加登山比賽的人,憑借毅力和勇氣超越了許多穿著鞋子的登山者……蔡振國也流著淚說:“媽媽,妳說過的呀!我能行!”
激動之余的父親實在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悅,便跑上街買了壹掛鞭炮回來。鞭炮聲響起時,全村人都來了,蔡振國成了鄉親們心目中的英雄。
與此同時,壹個關乎母愛關乎抗爭與不屈的故事,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廣州南方醫院決定免費為蔡振國做整形手術。“看著孩子在這麽艱苦的環境下還能這麽刻苦,這麽自強不息,我們覺得幫助他很值得。”南方醫院整形美容外科主任高建華感動地說。
7月13號晚上9點,田秀英母子到了南方醫院。專家們連夜為蔡振國會診,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檢查、討論,確認蔡振國***有頸部疤痕粘連、上下唇中度外翻,雙腋窩及右手腕部疤痕攣縮等11處傷情。由於開學在即和蔡振國的創傷部位太多,專家們決定整形手術分多次完成。第壹步先對嘴唇、頸部、腋窩、右肘和鼻子等五個部位進行手術。
7月16日9點,第壹期手術歷時近七個小時成功結束。
7月23日,當蔡振國拆線後,笑著走近媽媽,田秀英看著兒子數次“破繭”而漸已“成蝶”,她情不自禁地抱住兒子,淚流滿面……烈焰未能燒毀不屈的精神,災難之火中飛出壹只火焰鳥。
蔡振國告訴記者:“現在我上了大學,我以後還要繼續讀碩士、博士。我還要為偉大的母親寫壹本書,書名就叫做《永不放棄》。”有這麽堅強的孩子,有這麽偉大的母親,他們壹定會有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