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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塬舊事之三,豐塬窯洞

提起窯洞,人們自然會想到是陜北和晉北人們居住形式的代表符號。實際上,在豐塬上的窯洞或許更加古老和自然。

尤其是在豐塬溝邊的明窯裏,村裏人因為生活困難,都會短時間內稍加收拾,即可居住個三年五載,窯洞裏的煙熏火燎痕跡都已經無法考究經歷了幾個百年和多少代人作為棲身之處了。

現在人們對關中地窯的印象只是“見村見樹不見人”的表象,對其來歷和特點也就自然不甚了解。

豐塬地窯大多屬於平窯,也就是平地裏挖出來的窯洞,與河南平原地窯接近。少部分會依據溝畔和塬畔修建成明窯。二者的區別,明窯更古老些,多為連老人也說不清是什麽年代修建起來的窯洞,就近溝溝坎坎,地勢險要,進出極不方便,土質也非常堅硬,以料疆石為代表,故也得以數百年不倒。平窯多為上個世紀解放前後人口增長時期修建,三五家聚集,在數量上更多壹些,也是豐塬上的地窯主流。現存豐塬上的張家窯地窯就是新修的明窯代表,而柏社地窯則是平窯(也有稱暗窯)的代表。剩余的地窯基本上經過新農村建設後消失殆盡,只有歷經數百年的溝邊明窯,既無人居住,也沒有了利用價值,依舊在風雨中屹立不倒。

平窯在當地俗稱莊子,分為四個頭,六個頭,八個頭等規格。頭數為雙數,也有吉利祥和的寓意吧。頭數是指平窯四面墻壁上的窯洞數量。小莊子多為四個頭。莊子頭數的多少,就意味著莊子院子的大小,常常也和住家人的富裕程度有關。八個頭的莊子,在很長壹段時間裏也曾經是給兒子娶媳婦的標配。

修建平窯,講究很多。要經歷看莊子、挖莊子、開窯洞、洗墻、打巷道、泥窯、晾莊子、打溜洞以及最後的防雨加固才能入住,全靠人力完成,手提肩挑,工程量浩大,也是自家和村裏的大事,全靠鄰裏幫忙。每年壹個村不會同時修建兩個平窯,也與挖移的土方量太大有關。

看莊子和看風水類似,有用羅盤的,也有不用羅盤的,但南北取向是必須要有的壹個講究。如同人老歸終壹樣,必須是頭枕爺臺山,腳蹬渭河灘是亙古不變的規律。故大多莊子門口均在東南方向。看莊子的重點更多是地勢高低和土質堅硬的評判和預測。過於松軟的土質容易倒塌,過於堅硬如古明窯料疆石的土質也要回避,過於難挖,容易半途而廢。

開挖莊子和掏挖窯洞都是體力活,需要精壯勞力躲開九十月的連陰雨季,沒有壹年的時間是萬萬不能的。洗墻和開窯口都是技術活路,能夠做到大家認可的高手也就壹兩個腦子活翻的人。洗墻是用壹把平口的撅頭,自上而下,讓整個開挖出來的墻壁更加光滑和直立。鐝頭洗過的痕跡整整齊齊,會呈現出不亞於油畫作品的藝術氣息,平整的墻面可以保證雨水盡量不會打濕墻面而掉落。洗墻是開挖後的收尾活路,洗墻開始的時候,負責開挖的人們就閑下來了,都會圍觀評論。這也使得洗墻人不敢有半點怠慢,看的多了,說的多了,洗墻的手藝也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壹代壹代流傳延續下來了。

壹般來說,洗墻的人也是開窯口的人,窯口要正、要端。尤其是窯洞上方的半圓弧形,開窯口的人是不需要其它測量工具的,憑的是經驗和感覺,開出的窯口確保大小合適、美觀、圓溜,也會贏得壹片贊美之詞。

外地人始終搞不明白地窯裏居住的人是怎麽出入地窯的,在知識青年下鄉時期,壹個知青就站在窯背上向村裏人借樓梯,村裏人壹時也不明覺歷,滿頭霧水。最後才知道是他想要借用樓梯下窯洞,搞出了流傳幾個鄉裏的笑話。住平窯的人出入有專門的通道,壹般出口在南,也叫巷道,平時說的門口也就是巷道的出口。

每個窯洞開挖完畢後還要經過泥墻,就是用小麥的稭稈和紅土混合成泥,把窯洞墻壁再加固壹層,當地稱:裹泥。這樣,裹泥後窯洞裏面就不會有細小的塵土掉落下來。安裝門窗和盤炕後再經過粉白,就該搬新家了。

沒有住過平窯的人最擔心壹個是安全,壹個是透氣。安全自不必說,幾十年也不會聽說有誰家的窯洞倒塌了的,只要是沒有人居住的爛窯倒塌的很快。地窯的透氣性很多人不明白是如何做到的?在每壹個窯洞最裏面的窯頂上,大多都會用洛陽鏟來掏挖壹個直徑十到二十公分之間的溜洞,上面蓋上壹磚半瓦就解決了防雨的問題。有時候,這個溜洞還可以作為傳遞小物件的特別通道和糧食入倉通道。

解放前的窯洞,都會在窯洞口正上方暗藏開挖壹個暗窯,也稱高窯,以防強盜。如有強盜賊人來臨,壹家老小帶上貴重物品,順著樓梯,躲進暗窯,抽掉樓梯後,也就斷掉了賊人的來路,這樣可以確保家人安全,也是蠻有民間智慧的;同時期的莊子巷道也是有意開挖成折線,以防強盜利用碌毒或石碾子滾坡沖開大門。

豐塬平窯已不多見,上百年來的效法自然,冬暖夏涼且自帶地氣的居住方式已經先後被房子半邊蓋的廈子房和新農村新民居代替。

瀏覽壹次柏社古地窯村落和張家窯的明窯民居景點之後,也只能算是對關中民居的管中窺豹,僅此壹斑。隱藏在地窯背後的歷史和文化,隨著壹代壹代人的老去,就會愈加稀少和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