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根火柴
天亮的時候,雨停了。草地的氣侯就是奇怪,明明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氣,忽然壹陣冷風吹來,濃雲像從平地上冒出來似的,霎時把天遮得嚴嚴的,接著,暴雨夾雜著栗子般大的冰雹。
不分點地傾瀉下來。盧進勇從樹叢裏探出頭來,四下裏望了望。整個草地都沈浸在壹片迷蒙的雨霧裏,看不見人影,聽不到人聲。被暴雨沖洗過的荒草,像用梳子梳理過似的。
躺倒在爛泥裏,連路也給遮沒了。天,還是陰沈沈的,偶爾還有幾顆冰雹灑落下來,打在那渾濁的綠色水面上,濺起壹朵朵浪花。他苦惱地嘆了口氣。
因為小腿傷口發炎,他掉隊了。兩天來,他日夜趕路,原想在今天趕上大隊的,卻又碰上了這倒黴的暴雨,耽誤了半個晚上。
他咒罵著這鬼天氣,從樹叢裏鉆出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壹陣涼風吹得他連打了幾個寒顫。他這才發現衣服完全濕透了。
“要是有堆火烤,該多好啊!”他使勁絞著衣服,望著那順著褲腳流下的水滴想道。他也知道這是妄想——不但是現在,就在他掉隊的前壹天,他們連裏已經因為沒有引火的東西而只好吃生幹糧了。
他下意識地把手插進褲袋裏,意外地,手指觸到了壹點粘粘的東西。他心裏壹喜,連忙蹲下身,把褲袋翻過來。果然,在褲袋底部粘著壹小撮青稞(kē)面粉;面粉被雨水壹泡,成了稀糊了。
他小心地把這些稀糊刮下來,居然有雞蛋那麽大的壹團。他吝惜地捏著這塊面團,心裏不由得暗自慶幸:“幸虧昨天早晨沒有發現它!”
已經壹晝夜沒有吃東西了,這會看見了可吃的東西,更覺餓得難忍受。為了不致壹口吞下去,他把面團捏成了長條。正要把它送到嘴邊,突然聽見壹聲低低的叫聲:“同誌——”
這聲音那麽微弱、低沈,就像從地底下發出來的。他略略楞了壹下,便壹瘸壹拐地向著那聲音走去。盧進勇蹣跚地跨過兩道水溝,來到壹棵小樹底下,才看清楚那個打招呼的人。
他倚著樹杈半躺在那裏,身子底下壹汪渾濁的汙水,看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挪動了。他的臉色更是怕人,被雨打濕了的頭發粘貼在前額上,雨水,沿著頭發、臉頰滴滴地流著。
眼眶深深地塌陷下去,眼睛努力地閉著,只有腭下的喉結在壹上壹下地抖動,幹裂的嘴唇壹張壹翕地發出低低的聲音:“同誌——同誌——”
聽見盧進勇的腳步聲,那個同誌吃力地張開眼睛,掙紮了壹下,似乎想坐起來,但沒有動得了。盧進勇看著這情景,眼睛裏像揉進了什麽,壹陣酸澀。
在掉隊的兩天裏,他這已經是第三次看見戰友倒下來了。“壹定是餓壞了!”他想,連忙搶上壹步,摟住那個同誌的肩膀,把那點青稞面遞到那同誌的嘴邊說:“同誌,快吃點吧!”
那同誌擡起失神的眼睛,呆滯地望了盧進勇壹眼,吃力地舉起手推開他的胳膊,嘴唇翕動了好幾下,齒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不,沒……沒用了。”
盧進勇壹時不知怎麽好。他望著那張被寒風冷雨凍得烏青的臉,和那臉上掛著的雨滴,痛苦地想:“要是有壹堆火,有壹杯熱水,也許他能活下去!”他擡起頭,望望那霧蒙蒙的遠處。
隨即拉住那同誌的手腕說:“走,我扶妳走吧!”那同誌閉著眼睛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看來是在積攢著渾身的力量。好大壹會,他忽然睜開了眼,右手指著自己的左腋窩。
急急地說:“這……這裏!”盧進勇惶惑地把手插進那濕漉漉的衣服。他覺得那同誌的胸口和衣服壹樣冰冷了,在左腋窩裏,他摸出了壹個硬硬的紙包,遞到那個同誌的手裏。
那同誌壹只手抖抖索索地打開了紙包,那是壹個黨證,揭開黨證,裏面並排擺著壹小堆火柴,幹燥的火柴。紅紅的火柴頭聚集在壹起,正壓在那朱紅的印章的中心,像壹簇火焰在跳。
“同誌,妳看著……”那同誌向盧進勇招招手,等他湊近了,便伸開壹個僵直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壹根根撥弄著火柴,口裏小聲數著:“壹,二,三,四……”
壹***只有七根火柴,他卻數了很長時間。數完了,又向盧進勇望了壹眼,意思好像說:“看明白了?”“是,看明白了!”盧進勇高興地點點頭,心想:這下子可好辦了!
他仿佛看見了壹個通紅的火堆,他正抱著這個同誌偎依在火旁……就在這壹瞬間,他發現那個同誌的臉色好像舒展開來,眼睛裏那死灰般的顏色忽然不見了,發射出壹種喜悅的光。
那同誌合攏了夾著火柴的黨證,雙手捧起,像擎著壹只貯滿水的碗壹樣,小心地放到盧進勇的手裏,緊緊地把它連手握在壹起,兩眼直直地盯著盧進勇的臉。
“記住,這,這是,大家的!”他驀(mò)地抽回手去,深深地吸了壹口氣,用盡所有的力氣舉起手來,直指著正北方向:“好,好同誌……妳……妳把它帶給……”
話就在這裏停住了。盧進勇覺得自己的臂彎猛然沈了下去!他的眼睛模糊了。遠處的樹、近處的草、那濕漉漉的衣服、那雙緊閉的眼睛……壹切都像整個草地壹樣,霧蒙蒙的。
只有那只手是清晰的,它高高地擎著,像壹只路標,筆直地指向長征部隊前進的方向……這以後的路,盧進勇走得特別快。天黑的時候,他追上了後衛部隊。
在無邊的暗夜裏,壹簇簇的篝火燒起來了。在風雨、在爛泥裏跌滾了幾天的戰士們,圍著這熊熊的野火談笑著,濕透的衣服上冒起壹層霧氣,洋瓷碗裏的野菜“嗞——嗞”地響著……
盧進勇悄悄走到後衛連指導員的身邊。映著那閃閃跳動的火光,他用顫抖的手指打開了那個黨證,把剩下的六根火柴壹根根遞到指導員的手裏。
2、年齡最小的11歲女紅軍
在紅軍女戰士隊伍中,有壹位年僅11歲的小姑娘,只見她身背壹條線毯、腰別壹把橫笛,手拄壹根木棍,壹路歌唱、吹奏為大家鼓勁,她就是長征中年齡最小的女紅軍——王新蘭。
長征路上,王新蘭和戰友壹起穿山越嶺,爬冰臥雪,無論吃多少苦,受多大罪,從不叫苦叫累,也從不掉隊。
不過,王新蘭確實太小了,爬雪山,她是靠拉著馬尾巴才攀上去的;過草地,她有些時候也不得不趴在紅軍大哥哥的肩膀上。盡管這樣,王新蘭只要有機會,就會立在風口、站在路邊。
為戰友們送歌獻舞,加油鼓勁。小紅軍王新蘭楞是用稚嫩的雙腳走完了二萬五千裏長征路,隨同大部隊勝利到達陜北。
3、巧送周副主席擔架過河
1935年8月,周恩來不幸得了傷寒,病得很重。離開毛兒蓋準備過草地時,毛澤東非常著急,壹再囑咐彭德懷:“周副主席不能再騎馬了,要組織力量擡著他順利過草地,不能有半點閃失。”
不料出了草地,壹條水流湍急的班佑河擋住了去路,如何將周副主席擔架擡過河,成了難題……紅壹軍(原壹軍團)作為右路軍前衛,在前面開路,彭德懷率紅三軍(原三軍團)負責殿後。
周恩來躺在擔架上隨紅三軍行動。經過千難萬險,終於走出茫茫大草地,來到壹個叫班佑的地方。彭德懷命令部隊渡過班佑河,等待與左路軍會合,然後繼續北上。
這天,紅三軍第11團過班佑河的時候,周恩來的擔架也跟了上來。這時部隊突然停了下來。“怎麽回事兒?”團政委王平問道。“班佑河河水暴漲,不好過河!”偵察員報告。
“走,到河邊看看!”王平來到河邊,看到班佑河河面雖然不是很寬,但正漲著洪水,水流很急,給部隊過河增加了難度。當地向導介紹,班佑河上原先有壹座木橋,因為雨大風急。
加上木橋年久失修,被洪水攔腰沖成了兩截。紅軍沒有木材,橋架不起來。王平想試試水深,彎腰擡起壹塊大石頭,鉚足勁往河裏壹扔,只聽“嗵”的壹聲,眨眼功夫,石頭就沒了蹤影。
他不由倒吸壹口涼氣,又讓偵察員找來壹根竹竿,系上壹塊石頭,再往水裏扔。竹竿雖隨水而漂,但也基本測出了水的流速。這下王平心裏有底了。
“政委,情況怎麽樣?能過嗎?”團長鄧國清從後面走上來焦急地問。“部隊過河問題不大,關鍵是如何把擔架上的周副主席擡過河!”王平顯得心情有些沈重。
這可把鄧團長給難住了。怎麽辦?王平揭開蓋在周副主席身上的軍毯,只見他雙眼緊閉,面容清瘦,加上壹臉的大胡子,比長征前瘦了許多,作為老部下的王平心疼極了。
見周副主席病情未見好轉,王平焦急地把醫生叫過來,問道:“妳是怎麽搞的,周副主席怎麽現在還沒蘇醒?”醫生說:“壹路都未找到治傷寒的藥,實在沒有辦法!”
王平恨不得自己變成華佗,馬上把周副主席的病治好。鄧團長見王政委急得不行,趕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道:“周副主席病得這樣重,我們得趕快想辦法,安全地把他護送過河。”
王平這時也冷靜下來,他把參謀長、政治處主任等領導找來,研究渡河方案。大家七嘴八舌,紛紛獻計獻策,但誰也沒有十分把握。“有了!”王平壹拍大腿。
興奮地站起來對大家說:“三國時曹操的部隊不識水性,把戰船連在壹起,雖處江河如履平地,我看現在可以學壹學。”“怎麽個學法?”大家以期待的目光看著王平,等待他的下文。
“因為馬高大,河水淹不了,鄧團長和我的馬並排聯起來,把周副主席的擔架平放在馬背上,用綁腿固定好,就像浮橋壹樣,可以把周副主席平穩送過河。”
“好,這個辦法好!老王,只有妳這個‘三國迷’才有如此錦囊妙計呀!”鄧團長高興得狠狠拍了王平壹巴掌。“先別給我戴高帽子,再來合計合計,看還有哪些需要註意的。”王平提醒鄧團長。
“為保證萬無壹失,安排10個水性好的戰士,保護周副主席,待戰馬靠岸時,再由兩個戰士接住擔架,把周副主席擡上去。”鄧團長壹邊抽著自己卷的葉子煙,壹邊用樹枝在地上比劃著。
商量妥當,鄧團長下令渡河。10名身高體壯水性好的戰士拉著綁腿下了河。由於水流太急,兩匹馬死活不往前走,急得大家又推又拉。待馬下到河裏,大家把周副主席的擔架擡上去。
用綁腿固定好,壹步壹步往中間走。王平壹直守護在周副主席身邊。盡管他個子很高,水依然淹到了嘴巴,只露半個頭出來。走到河心,水越來越急,王平的腳不時絆在河底的石頭上。
壹陣陣疼痛襲來。馬不停地打著趔趄,王平壹只手緊緊抓住周副主席的手,壹只手緊緊扶住擔架,盡力不讓擔架搖晃。忽然,鄧團長的馬被石頭壹絆,差點沈下去。
幾名戰士趕緊過來,將馬控制住。經過艱辛努力,終於把周副主席的擔架擡到彼岸。重病中的周副主席終於隨大部隊過河了,全團官兵比打了壹場勝仗還高興。
這消息隨著機要員發出的電波,很快傳給了毛澤東。毛澤東贊揚說:“我就知道王大個子辦法多,把恩來交給他我放心!”
4、強渡大渡河
1935年5月24日晚,中央紅軍先頭部隊第1師第1團,經80多公裏的急行軍趕到大渡河右岸的安順場。此地由川軍2個連駐守,渡口有川軍第24軍第5旅第7團1個營築堡防守。
當晚,紅1團由團政治委員黎林率第2營到渡口下遊佯攻,團長楊得誌率第1營冒雨分三路隱蔽接近安順場,突然發起攻擊,經20多分鐘戰鬥,擊潰川軍2個連,占領了安順場。
並在渡口附近找到1只木船。25日晨,劉伯承、聶榮臻親臨前沿陣地指揮。紅1團第1營營長孫繼先從第2連挑選17名勇士組成渡河突擊隊,連長熊尚林任隊長,由帥士高等4名當地船工擺渡。
7時強渡開始,岸上輕重武器同時開火,掩護突擊隊渡河,炮手趙章成兩發迫擊炮彈命中對岸碉堡。突擊隊冒著川軍的密集槍彈和炮火,在激流中前進。
快接近對岸時,川軍向渡口反沖擊,楊得誌命令再打兩炮,正中川軍。突擊隊迅速登岸,並在右岸火力的支援下奮勇沖殺,擊退川軍的反撲,控制了渡口。
後續部隊及時渡河增援,壹舉擊潰川軍1個營,鞏固了渡河點。隨後,紅1軍團第1師和幹部團由此渡過了被國民政府軍視為不可逾越的天險大渡河。
5、任弼時三過草地
“紅四方面軍的長征路最長,三過草地,第壹次過草地時,我的右腳便被反動軍隊布下的竹簽陣穿透了”。那是壹次夜間急行軍,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任老帶著壹支十幾人的隊伍迅速向阿壩前行。任老走在最前面,他小心地穿過反動軍隊布下的鐵絲網,突然腳心壹陣劇痛,落在地上再也邁不動步子。
戰友提來馬燈壹看,壹根近0.1米長的竹簽穿過了他的右腳腳掌,腳背上還露出長長壹截。受傷只是壹瞬間,此後幾個月任老被傷腳折騰苦了。隊伍連續行軍,根本沒有機會停下來養傷。
傷口化膿了,戰友便將紗布裁成窄長的細條,蘸了水穿過傷洞,來回扯動,清除裏面的膿血和息肉。每拉扯壹下,都伴隨了鉆心的疼痛,但有什麽辦法。
那是缺醫少藥環境中遏制進壹步感染的惟壹辦法。 和平年代現在的年輕人誰還能忍受這樣的痛苦呢?”講到這裏,任老喃喃地說。
二過草地,鬼門關口揀回性命,第二次過草地更險,任老壹只腳邁進了鬼門關。1935年下半年,任老時任紅四方面軍總部教導團壹連指導員。大軍從阿壩向綏靖方向進發。
來到黑水河時,便橋已被毀掉,南岸則被土匪占領。為保證主力部隊過河,任老和另外30名幹部戰士趁黑夜泅水渡河。時值隆冬,水流湍急,冰冷刺骨,成功遊到對岸的只有8名。
接下來就是壹次令南岸敵軍魂飛魄散的突襲,大部分敵軍在睡夢中被擊斃,8人很快便占領了橋頭堡,大部隊順利地搭起了便橋。
任老卻因此染上了重傷寒,紅軍缺醫少藥,食物的供應已經斷絕,他的病壹步步惡化,常常昏迷不醒,戰友們便擡著他行軍。20天後,部隊走出草地,來到綏靖。
此時任老長時間休克,戰友們都誤以為他已經死了,便把他放在了綏靖灘石崖下的山洞裏。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蘇醒過來,掙紮著爬向河邊喝水,十幾米的距離,任老竟爬了兩三個小時。
當地居民郝老漢發現後將他救回了家。 郝老漢對待他就像親生兒子壹樣,每天熬小米粥壹口壹口餵他。老漢膝下只有壹個女兒,便想收他為兒子。
但任老卻壹心想要回到隊伍上,他每天搬小板凳坐在大門口,希望看到隊伍上的同誌。兩個月後,任老的病基本痊愈了,他揮淚告別了郝老漢老兩口,找到了在該地區活動的金川省委。
重回革命隊伍。經歷這壹次起死回生時,任老還不滿18歲。1936年7月,任老的病全好了,就在此時,隊伍又從綏靖出師北上。任老帶著七八名比他還年輕的戰士在草原上行軍。
壹天夜裏,壹位小戰士問任老,“科長,將來會是什麽樣子的?”“人人都生活得很幸福,不缺衣少食。”“那能實現嗎?”“肯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