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解《紅樓夢》第53回
《寧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上）
烏進孝道:“回爺的話，今年雪大，外頭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忽然壹暖壹化，路上竟難走的很，耽擱了幾日。雖走了壹個月零兩日，因日子有限了，怕爺心焦，可不趕著來了。”
賈珍道:“我說呢，怎麽到今兒才來。我才看那單子上，今年妳這老東西又來和我討價還價來了。”
烏進孝忙進前了兩步，回道:“回爺說，今年年成實在不好。從三月下雨起，接接連連直到八月，竟沒有壹連晴過五日。九月裏壹場碗大的雹子，方近壹千三百裏地，連人帶房並牲口糧食，打傷了上千上萬的，所以才這樣。小的並不敢說謊。”
賈珍皺眉道:“我算著妳至少也得送五千兩銀子來，這夠幹什麽呢！現在妳們壹***只剩了八九個村子，今年倒有兩處報了旱澇災情，妳們又來耍滑頭，這是不讓我們過年了。”
烏進孝趕緊解釋：“爺的這地方還算好呢！我兄弟離我那裏只壹百多裏，誰知道收成差大了。他現管著那邊府裏的八處村子，比爺這邊多著幾倍，今年也只有這麽多東西，不過多二三千兩銀子，也欠著很多呢。”
賈珍道:“正是呢，我這邊都可，已沒有什麽外項大事，不過是壹年的費用費些。我受些委屈就省些。再者年例送人請人，我把臉皮厚些。可省些也就完了。比不得那府裏，這幾年添了許多花錢的事，壹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卻又不添些銀子產業。這壹二年倒賠了許多，不和妳們要，找誰去!”
烏進孝笑道:“那府裏如今雖添了事，有去有來，娘娘和萬歲爺豈不賞的！”
賈珍聽了，笑向賈蓉等道:“妳們聽，他這話可笑不可笑？”
賈蓉等忙笑道:“妳們這些山村裏的人，那裏知道這道理。娘娘難道把皇上的庫給了我們不成！她心裏縱有這心，她也不能作主。豈有不賞之理，按時到節不過是些彩緞古董玩意兒。縱賞銀子，不過壹百兩金子，就是壹千兩銀子，夠怎麽用？這二年那壹年不多賠出幾千銀子來！頭壹年省親連蓋花園子，妳算算那壹註***花了多少，就知道了。再兩年再壹回省親，只怕就精窮了。”
賈珍笑道:“所以他們莊家老實人，外明不知裏暗的事。黃柏木作磬槌子，那是外頭體面裏頭苦。”
賈蓉又笑向賈珍道:“果真那府裏窮了。前兒我聽見鳳姑娘和鴛鴦悄悄商議，要偷出老太太的東西去當銀子呢。”
賈珍笑道:“那又是妳鳳姑娘的鬼，那裏就窮到如此。她必定是見去路太多了，實在賠的狠了，不知又要省那壹項的錢，先設此法使人知道，說窮到如此了。我心裏卻有壹個算盤，還不至如此田地。”說著，命人帶了烏進孝出去，好生待他，不在話下。
這裏賈珍吩咐將方才各物，留出供祖的來，將各樣取了些，讓賈蓉送過榮府裏。然後自己留了家中所用的，余者派出等例來，壹分壹分的堆在月臺下，讓人將族中的子侄叫來給他們。接著榮國府也送了許多供祖之物給賈珍。賈珍看著收拾完備供器，系著鞋，披著猞猁猻大裘，叫人在廳柱下石磯上太陽中鋪了壹個大狼皮褥子，負暄閑看各子弟們來領取年物。因見賈芹亦來領物，賈珍叫他過來，說道:“妳作什麽也來了？誰叫妳來的？”
賈芹垂手回說:“聽見大爺這裏叫我們領東西，我沒等人去就來了。”
賈珍道:“我這東西，原是給妳那些閑著無事的無進益的小叔叔兄弟們的。那二年妳閑著，我也給過妳的。妳如今在那府裏管事，家廟裏管和尚道士們，壹月又有妳的分例外，這些和尚的分例銀子都從妳手裏過，妳還來取這個，也太貪了！妳自己看看，妳穿得像壹個缺錢的嗎？”
賈芹道:“我家裏原人口多，費用大。”
賈珍冷笑道:“妳還支吾我。妳在家廟裏幹的事，打諒我不知道呢。妳到了那裏自然是爺了，沒人敢違拗妳。妳手裏又有了錢，離著我們又遠，妳就為王稱霸起來，夜夜招聚匪類賭錢，養老婆小子。這會子花的這個形象，妳還敢領東西來？領不成東西，領壹頓馱水棍去才罷。等過了年，我必和妳璉二叔說，換回妳來。”
賈芹紅了臉，不敢答應。人回:“北府水王爺送了字聯，荷包來了。”賈珍聽說，忙命賈蓉出去款待，“只說我不在家。”
賈蓉去了，這裏賈珍看著領完東西，回房與尤氏吃畢晚飯，壹宿無話。至次日，更比往日忙，都不必細說。已到了臘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齊備，兩府中都換了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壹新。寧國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內三門、內儀門和內塞門，直到正堂，壹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壹色朱紅大高照，點的兩條金龍壹般。次日，由賈母有誥封者，皆按品級著朝服，先坐八人大轎，帶領著眾人進宮朝賀，行禮領宴畢後回來，便到寧國府暖閣下轎。諸子弟有未隨入朝者，皆在寧府門前排班伺侯，然後引入宗祠。
且說寶琴是初次，壹面細細留神打諒這宗祠，原來寧府西邊另壹個院子，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上懸壹塊匾，寫著是“賈氏宗祠”四個字，旁書“衍聖公孔繼宗書”。兩旁有壹副長聯，寫道是：“肝腦塗地，兆姓賴保育之恩，功名貫天，百代仰蒸嘗之盛。亦衍聖公所書。”對聯大意是：百姓們都受到皇帝的恩情，為皇帝萬死不辭；寧國公、榮國公功名盛大，百代都要享受祭祀。蒸嘗，指的就是祭祀。
進入院中，白石甬路，兩邊皆是蒼松翠柏。月臺上設著青綠古銅鼎彜等器。抱廈前上面懸壹九龍金匾，寫道是:“星輝輔弼”。乃先皇禦筆。兩邊壹副對聯，寫道是：“勛業有光昭日月，功名無間及兒孫””亦是禦筆。（大意是功業像日月壹樣，會壹代代地傳給後代。）
五間正殿前懸壹鬧龍填青匾，寫道是:“慎終追遠”。旁邊壹副對聯，寫道是：“已後兒孫承福德，至今黎庶念榮寧。”俱是禦筆。（大意是子孫後代都接受祖先的福氣和品德，很多老百姓也感念寧國公、榮國公的的功績。皇帝題詞這麽多，這是多大的榮耀啊！）裏邊香燭輝煌，錦幛繡幕，雖列著神主，卻看不真切。只見賈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賈敬主祭，賈赦陪祭，賈珍獻爵，賈璉、賈琮獻帛，寶玉捧香，賈菖、賈菱展拜毯，守焚池。青衣樂奏，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禮畢，樂止，退出。
上面所寫到的，五間正殿前懸壹鬧龍填青匾，寫的是:“慎終追遠”四個字，原出自《論語》。有曾子說過的壹句話，叫做“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後來大多解釋說，終是老死，指父母去世，遠即祖先。如此壹來，其意思是說，“謹慎地辦理父母的喪事，虔誠地追念祭祀祖先，這樣做就可以使老百姓的道德風俗歸於淳樸厚道了。”更有人擴展說，慎終追遠是孝道的體現。有人還引用孔子另壹位高足有子的說法，“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也就是仁道的根本。他們拿出給皇帝的奏議有“聖朝以孝治天下”壹類的話的證據來，說明這等於是憲法的基礎精神，當然，過去沒有“憲法”這個名稱，但是有這個精神，這種精神就是哲學精神，以孝道為基礎、為中心。過去的皇帝，權傾天下，壹到內宮見到母後也要跪下來，皇太後講壹句不應該皇帝也得改。但是出了內宮，母後則不能幹政。這也體現了孝的精神！所以，普通人家的祖宗牌位上面有“慎終追遠”四個字，壹看就能明白這是壹個講孝道的家庭。直到如今，雖然祖宗牌位已沒有了，壹般中國家庭也沒有廢棄“慎終追遠”，父母去世的喪事還是要慎重地辦下，清明時節很多家庭要上壹上祖墳，燒幾炷高香。對於上述解釋，能不能說“不”呢？強調以孝治天下，但硬把“慎終追遠”作如上解釋，是不是有違曾子的原意呢？或是牽強附會呢？那麽，“慎終追遠”應作何解釋？“終”是壹個結果，“遠”是遠因，“想要好的結果，不如有好的開始”嘛！欲慎其終者，先追其遠，每件事的結果都是由那遠因來的。佛學就說：“菩薩畏因，凡夫畏果。”菩薩大致相當於儒家的聖人，聖人們是非常重視壹件事情的動機。比如有壹個朋友來約妳作生意，這個動機也就是這個初因，這個初因也許是善因，或許是惡因，如果是惡因，即使叫妳作董事長將來坐牢的也是妳啊！所以，菩薩是怕因的，而“凡夫”，也就是普通人是怕果的，妳看，那些死刑犯到執行時才感到後悔，後果來了他才害怕。所以，對每壹件事，在有動機的時候就做好，要想有好的結果，不如有好的開始，開始就要慎重。所以，“慎終追遠”是說與其要好的結果，不如有好的開始，西方文化不是有壹句俗語“好的開始是成功的壹半。”如果認識了這個道理，則“民德歸厚矣”，社會道德的風氣自然都歸於厚道嚴謹了。原來，也許是曾子這句話讓我們理解錯到了現在，便成了當下壹些人借父母去世大辦喪事、大肆張揚以撈取錢財的壹個“因”，從而違背了“慎終”的精神，導致不是使民風歸於淳樸厚道，反而使人虛心假意，陷入到了商業化的人情算計的投機之中！難怪，常聽到有人引用西方宗教革命家馬丁·路德的話說“創業”要“不擇手段”。查了壹下資料，可惜馬丁·路德的全句是“不擇手段，完成最高道德。”多好，把這句話攔腰壹刀砍去壹半，“不擇手段”為我所用，“完成最高道德”卻給“神七”帶上了太空，最終成了“慎終追遠”的代名詞，這多很危險？！好了，言歸正傳。
《寧國府除夕祭宗祠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下）
眾人圍隨著賈母至正堂上，影前錦幔高掛，彩屏張護，香燭輝煌。上面正居中懸著寧榮二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其余賈荇、賈芷等從內儀門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檻外方是賈敬、賈赦，檻內是各女眷。眾家人小廝皆在儀門之外。每壹道菜至，傳至儀門，賈荇、賈芷等便接了，按次傳至階上賈敬手中。賈蓉系長房長孫，獨他隨女眷在檻內。每賈敬捧菜至，傳於賈蓉，賈蓉便傳於他妻子，又傳於鳳姐、尤氏諸人，直傳至供桌前，方傳於王夫人。王夫人傳於賈母，賈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東向立，同賈母供放。直至將菜飯湯點酒茶傳完，賈蓉方退出下階，歸入賈芹階位之首。凡從文旁之名者，賈敬為首，下則從玉者，賈珍為首，再下從草頭者，賈蓉為首，左昭右穆，男東女西，俟賈母拈香下拜，眾人方壹齊跪下,將五間大廳，三間抱廈，內外廊檐，階上階下兩丹墀內，花團錦簇，塞的無壹隙空地。鴉雀無聞，只聽鏗鏘叮當，金鈴玉微微搖曳之聲，並起跪靴履颯沓之響。壹時禮畢，賈敬、賈赦等便忙退出,至榮府專候與賈母行禮。
尤氏上房早已襲地鋪滿紅氈，當地放著象鼻三足鰍沿鎏金琺瑯大火盆，正面炕上鋪新猩紅氈，設著大紅彩繡雲龍捧壽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請賈母上去坐了。兩邊又鋪皮褥，讓賈母壹輩的兩三個妯娌坐了。這邊橫頭排插之後小炕上，也鋪了皮褥，讓邢夫人等坐了。地下兩面相對十二張雕漆椅上，都是壹色灰鼠椅搭小褥，每壹張椅下壹個大銅腳爐，讓寶琴等姊妹坐了。尤氏用茶盤親捧茶與賈母，蓉妻捧與眾老祖母，然後尤氏又捧與邢夫人等，蓉妻又捧與眾姊妹。鳳姐、李紈等只在地下伺侯。茶畢，邢夫人等便先起身來侍賈母。賈母吃茶，與老妯娌閑話了兩三句，便命看轎。鳳姐兒忙上去挽起來。
尤氏笑回說:“已經預備下老太太的晚飯。每年都不肯賞些體面用過晚飯過去，果然我們就不及鳳丫頭不成？”
鳳姐兒攙著賈母笑道:“老祖宗快走，咱們家去吃飯，別理她。”
賈母笑道:“妳這裏供著祖宗，忙的什麽似的，那裏擱得住我鬧。況且每年我不吃，妳們也要送去的。不如還送了去，我吃不了留著明兒再吃，豈不多吃些。”說的眾人都笑了。又吩咐她:“好生派妥當人夜裏看香火，不是大意得的。”
尤氏答應了，壹面走出來至暖閣前上了轎。尤氏等閃過屏風，小廝們才領轎夫，請了轎出大門。尤氏亦隨邢夫人等同至榮府。這裏轎出大門，這壹條街上，東壹邊合面設列著寧國公的儀仗執事樂器，西壹邊合面設列著榮國公的儀仗執事樂器，來往行人皆屏退不從此過。壹時來至榮府，也是大門正廳直開到底。如今便不在暖閣下轎了，過了大廳，便轉彎向西，至賈母這邊正廳上下轎。眾人圍隨同至賈母正室之中，亦是錦繡屏，煥然壹新。當地火盆內焚著松柏香、百合草。
賈母歸了坐，老嬤嬤來回:“老太太們來行禮。”
賈母忙又起身要迎，只見兩三個老妯娌已進來了。大家挽手，笑了壹回，讓了壹回。吃茶去後，賈母只送至內儀門便回來，歸正坐。賈敬、賈赦等領諸子弟進來。
賈母笑道:“壹年價難為妳們，不行禮罷。”壹面說著，壹面男壹起，女壹起，壹起壹起俱行過了禮。左右兩旁設下交椅，然後又按長幼挨次歸坐受禮。兩府男婦小廝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禮畢，散押歲錢、荷包、金銀錁，擺上合歡宴來。男東女西歸坐，獻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畢，賈母起身進內間更衣，眾人方各散出。那晚各處佛堂竈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內設著天地紙馬香供，大觀園正門上也挑著大明角燈，兩溜高照，各處皆有路燈。上下人等，皆打扮的花團錦簇，壹夜人聲嘈雜，語笑喧闐，爆竹起火，絡繹不絕。
這兒順便談談上面所寫到的“男東女西歸坐”的問題。這也即是“男左女右”。在日常生活中，男左女右，好像約定俗成地滲透到了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妳看，公***廁所是男左女右；戴婚戒子是男左女右；照結婚玉照，夫妻二人出席某些禮儀場合等等都是如此。如果顛倒了位置，就會有人笑話，說是違反了“男左女右”的習俗。這種習俗是怎麽產生的呢？傳說中華民族的始祖盤古氏化仙之後，他的身體器官化為日月星辰、四極五嶽、江河湖泊及萬物生靈。這個傳說雖然有神話的成份在內，但卻為我們提供了壹份研究中華民族日神和月神的參考資料。《五運歷年記》認為：中華民族的日月二神是盤古氏雙眼所化，日神是盤古氏的左眼所化；月神是盤古氏的右眼所化，民間流傳的“男左女右”習俗就是由此而來。那麽，中華民族的日月二神是誰呢？日神就是伏羲；月神即是女媧，均是傳說中的上古之神。在烏魯木齊市水磨溝出土於阿斯塔那的伏羲女媧圖的白色浮雕和說明。吐魯番的伏羲女媧圖，出於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群，交河故城附近的墓地也有少量發現，大多在夫妻合葬的墓穴中，壹般用木釘釘在墓頂上，畫面朝下，少數畫則折疊包好放在死者身旁。根據中國古代男左女右的禮俗，伏羲在左、左手執矩，女媧在右，右手執規，人首蛇身，蛇尾交纏；頭上繪日，尾間繪月，周圍繪滿星辰。由於寓意深奧、構圖奇特，富於藝術魅力和神秘色彩，自本世紀初發表以來，壹直深受學術界的重視。伏羲、女媧都是我國古代傳說中的天神和人類的祖先。據說伏羲曾教導人們從事農、牧、漁業生產，女媧曾教導人們婚姻嫁娶的人倫禮法。他們手中拿的規和矩，即生產工具，又是社會秩序的象征。1953年，科學家發現，生物的壹種基本遺傳物體――脫氧核糖核酸的分子，這壹化生萬物的基本遺傳物質的結構――壹種雙螺旋線的結構形式，竟然與吐魯番地區表現化生萬物的人類始祖形象非常相似。以化生萬物為名，吐魯番出土的壹幅伏羲女媧畫像成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雜誌《國際社會科學》1983年試刊號的首頁插圖。另外，“男左女右”的習俗還和古代人的哲學觀關系非常緊密。我國古代哲學家認為，宇宙中通貫事物和人事的兩個對立面就是陰陽。自然界的事物有大小、長短、上下、左右等等。古人將其歸類分為大、長、上、左為陽，小、短、下、右為陰。陽者剛強，陰者柔弱。人的性格，男子性暴剛強屬於陽於左，女子性溫柔和屬於陰於右。“男左女右”在中醫應用上也有實際的科學意義，“男左女右”在醫學上是表示男女生理上的差異。中醫診脈，男子取氣分脈於左手，女子取血分脈於右手，即使小兒患病觀察手紋也取“男左女右”的習慣。這就是“男左女右”的由來。這壹沿襲至今的習俗，早在二千多年前戰國時期就已經有了。當然至於“男左女右”是否真能表示男女生理上的差異，則是另壹個問題了。在我國封建社會中，許多事物都有尊卑高低之分，就連東西南北、前後左右也不例外。古代把南視為至尊，而把北象征為失敗、臣服。宮殿和廟宇都面朝向正南，帝王的座位都是座北朝南，當上皇帝稱“南面稱尊”；打了敗仗、臣服他人為“敗北”、“北面稱臣”。正因為正南這個方向如此尊榮，所以老百姓蓋房子，誰也不敢取子午線的正南方向，都是偏東或偏西壹些，以免犯忌諱而獲罪。除了南尊北卑之外，在東、西方向上，古人還以東為首，以西為次。皇後和妃子們的住處分為東宮、西宮，而以東宮為大為正，西宮為次為從；供奉祖宗牌位的太廟，要建在皇宮的東側。現代漢語中的“東家”、“房東”等也由此而來。除了東西南北之外，表示方向的前後左右也有尊卑高低之分。古代皇帝是至尊，他面南背北而座，其左側是東方。因此就在崇尚東方的同時，“左”也隨著高貴起來。三國時期的東吳占據江東，也稱江左。文左武右的儀制，男左女右的觀念等，都是尊左的反映，有些習俗甚至延續至今。如房間是民居院落中最重要的組成部份。北京四合院都是平房，沒有樓房。四合院裏最重要的房間就是正房。正房就是北房，也稱上房或主房。由於祖宗牌位及堂屋設在正房的中間，所以正房在全宅中所處的地位最高，正房的開間、進深和高度等方面在尺度上都大於其他房間。正房的開間壹般為三間，中間壹間為祖堂，東側的次間往往住祖父母，西側的次間住父母，而且老房子正房左邊（東邊）的次間、稍間比右邊（西邊）的略大，這是受“左為上”傳統習俗影響的結果。舊時人們有尊左的習俗，我們常說的“左祖右廟”、“文左武右”、“男左女右”都是尊左的反映。再如：戴戒指也是有講究的，這種講究不見諸文字記載，而是壹種約定俗成。民眾認為，左為上，右為下，左象征尊嚴和力量，右象征溫柔和體貼。故民眾佩戴戒指有“男左女右”之分。此外，男子戴在食指上表示求愛，戴在中指的表示正在戀愛，戴在無名指上表示已婚。而女子壹般不戴在食指上，其他則與男子相類似。若有人男左女右地戴在小指上，則明確表示自己是獨身。在當代民俗中，男女情感上的交往，壹定要註意對方所戴戒指的位置，要尊重這種約定俗成的習俗，恰如其分地相處。當然，在中國歷史上，也出現過女左男右的現象。位於嘉陵江東岸的古棧道石櫃閣旁的千佛崖摩崖造像，距今已有壹千四百年的歷史了，造像規模宏大，氣勢雄偉，從南到北全長417米，高45米，造像龕窟重疊十三層，密如蜂房，現有龕窟四百多個，大小造像七千多尊，以大雲古洞為中心，分為南北兩段。大雲古洞，是千佛崖最大的洞窟，***有造像234尊，大殿正中彌勒佛立像系大雲洞的主佛，是女皇武則天的象征。左邊是則天女皇，右邊是高宗李治，排列改變了我國男左女右的傳統習俗。牟尼閣，衣紋琉暢，造型豐滿，佛背後是褸空雕刻屏風，增強了石雕多面體的表現效果，是石窟中難得的藝術珍品。總之，男左女右，約定俗成，是千百年來男尊女卑的傳統使然。從左到右，先男後女。按東方習俗，每每簽名，若是夫妻，必是丈夫的大名寫在前，妻子如壹個後綴添加其後，不像西方，事事講究。好了，閑話收起，言歸正傳。
至次日五鼓，賈母等又按品大妝，擺全副執事進宮朝賀，兼祝元春千秋。領宴回來，又至寧府祭過列祖，方回來受禮畢，便換衣歇息。所有賀節來的親友壹概不會，只和薛姨媽、李嬸二人說話取便，或者同寶玉、寶琴、寶釵、黛玉等姊妹趕圍棋抹牌作戲。王夫人與鳳姐是天天忙著請人吃年酒，那邊廳上院內皆是戲酒，親友絡繹不絕，壹連忙了七八日才完了。早又元宵將近，寧、榮二府皆張燈結彩。十壹日是賈赦請賈母等，次日賈珍又請，賈母皆去隨便領了半日。王夫人和鳳姐兒連日被人請去吃年酒，不能勝記。至十五日之夕，賈母便在大花廳上叫擺幾席酒，定壹班小戲，滿掛各色佳燈，帶領榮寧二府各子侄孫男孫媳等家宴。賈敬素不茹酒，也不去請他，於後十七日祖祀已完，他便仍出城去修養。便這幾日在家內，亦是凈室默處，壹概無聽無聞，不在話下。賈赦略領了賈母之賜，也便告辭而去。賈母知他在此彼此不便，也就隨他去了。賈赦自到家中與眾門客賞燈吃酒，自然是笙歌聒耳，錦繡盈眸，其取便快樂另與這邊不同的。
這邊賈母花廳之上***擺了十來席。每壹席旁邊設壹幾，幾上設爐瓶三事，焚著禦賜百合宮香。又有八寸來長四五寸寬二三寸高的點著山石布滿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鮮花卉。又有小洋漆茶盤，內放著舊窯茶杯並十錦小茶吊，裏面泡著上等名茶。壹色皆是紫檀透雕，嵌著大紅紗透繡花卉並草字詩詞的瓔珞。原來繡這瓔珞的也是個姑蘇女子，名喚慧娘。因她亦是書香宦門之家，她原精於書畫，不過偶然繡壹兩件針線作玩，並非市賣之物。凡這屏上所繡之花卉，皆仿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皆從雅，本來非壹味濃艷匠工可比每壹枝花側皆用古人題此花之舊句，或詩詞歌賦不壹，皆用黑絨繡出草字來，且字跡勾踢，轉折、輕重、連斷皆與筆草無異，亦不比市繡字跡板強可恨。他不仗此技獲利，所以天下雖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貴之家，無此物者甚多，當今便稱為“慧繡”。竟有世俗射利者，近日仿其針跡，愚人獲利。偏這慧娘命夭，十八歲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壹件的了。凡所有之家，縱有壹兩件，皆珍藏不用。有那壹幹翰林文魔先生們，因深惜“慧繡”之佳，便說這“繡”字不能盡其妙，這樣筆跡說壹“繡”字，反似乎唐突了，便大家商議了，將“繡”字便隱去，換了壹個“紋”字，所以如今都稱為“慧紋”。若有壹件真“慧紋”之物，價則無限。賈府之榮，也只有兩三件，上年將那兩件已進了上，目下只剩這壹副瓔珞，壹***十六扇，賈母愛如珍寶，不入在請客各色陳設之內，只留在自己這邊，高興擺酒時賞玩。又有各色舊窯小瓶中都點綴著“歲寒三友”、“玉堂富貴”等鮮花草。
上面兩席是李嬸薛、姨媽二位。賈母於東邊設壹透雕夔龍護屏矮足短榻，靠背引枕皮褥俱全。榻之上壹頭又設壹個極輕巧洋漆描金小幾，幾上放著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類，又有壹個眼鏡匣子。賈母歪在榻上，與眾人說笑壹回，又自取眼鏡向戲臺上照壹回，又向薛姨媽李嬸笑說:“恕我老了，骨頭疼，放肆，容我歪著相陪罷。”因又命琥珀坐在榻上，拿著美人拳捶腿。榻下並不擺席面，只有壹張高幾，卻設著瓔珞花瓶香爐等物。外另設壹精致小高桌，設著酒杯匙箸，將自己這壹席設於榻旁，叫寶琴、湘雲、黛玉、寶玉四人坐著。每壹饌壹果來，先捧與賈母看了，喜則留在小桌上嘗壹嘗，仍撤了放在她四人席上，只算她四人是跟著賈母坐。故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紈、鳳姐、賈蓉之妻。西邊壹路便是寶釵、李紋、李綺、岫煙、迎春姊妹等。兩邊大梁上，掛著壹對聯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燈。每壹席前豎壹柄漆幹倒垂荷葉，葉上有燭信插著彩燭。這荷葉乃是鏨琺瑯的，活信可以扭轉，如今皆將荷葉扭轉向外，將燈影逼住全向外照，看戲分外真切。窗格門戶壹齊摘下，全掛彩穗各種宮燈。廊檐內外及兩邊遊廊罩棚，將各色羊角、玻璃、戳紗、料絲、或繡、或畫、或堆、或摳、或絹、或紙諸燈掛滿。廊上幾席,便是賈珍、賈璉、賈環、賈琮、賈蓉、賈芹、賈蕓、賈菱、賈菖等。
賈母也曾派人去請眾族中男女，奈他們或有年邁懶於熱鬧的，或有家內沒有人不便來的，或有疾病淹纏，欲來竟不能來的，或有壹等妒富愧貧不來的，甚至於有壹等憎畏鳳姐之為人而賭氣不來的，或有羞口羞腳，不慣見人，不敢來的。因此族眾雖多，女客來者只不過賈菌之母婁氏帶了賈菌來了，男子只有賈芹、賈蕓、賈菖、賈菱四個現是在鳳姐麾下辦事的來了。當下人雖不全，在家庭間小宴中，數來也算是熱鬧的了。當又有林之孝之妻帶了六個媳婦，擡了三張炕桌，每壹張上搭著壹條紅氈，氈上放著選凈壹般大新出局的銅錢，用大紅彩繩串著，每二人搭壹張，***三張。林之孝家的指示將那兩張擺至薛姨媽、李嬸的席下，將壹張送至賈母榻下來。賈母便說:“放在當地罷。”這媳婦們都素知規矩的，放下桌子，壹並將錢都打開，將彩繩抽去，散堆在桌上。
正唱《西樓·樓會》這出將終，於叔夜因賭氣去了，那文豹便發科諢道:“妳賭氣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榮國府中老祖宗家宴，待我騎了這馬，趕進去討些果子吃是要緊的。”說畢，引的賈母等都笑了。
薛姨媽等都說:“好個鬼頭孩子，可憐見的。”
鳳姐便說:“這孩子才九歲了。”
賈母笑說:“難為他說的巧。”便說了壹個“賞”字。早有三個媳婦已經手下預備下簸籮，聽見壹個“賞”字，走上去向桌上的散錢堆內，每人便撮了壹簸籮，走出來向戲臺說:“老祖宗、姨太太、親家太太賞文豹買果子吃的!”
說著，向臺上便壹撒，只聽豁啷啷滿臺的錢響。賈珍、賈璉已命小廝們擡了大簸籮的錢來，暗暗的預備在那裏。聽見賈母壹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