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名人名言大全網 - 笑話故事 - 我的前半生,活得很累

我的前半生,活得很累

九歲開始,父母外出,壹直被母親照顧著的自己,開始了照顧弟弟妹妹,放學後還要給爺爺奶奶壹大家人做飯。落差太大,壹時很難接受。

父母離開那晚,我們睡在了奶奶家,第二天,奶奶在另壹個房間的空床上鋪上雜草,在草上放了很薄的床單,床單上放了床被子,在奶奶家的生活,開始了。

隔壁家舅媽說,奶奶在我們上學後,煮了水煮蛋在門口吃,然後把臘肉拿出來洗,就在門口洗,問我們放學後有沒有臘肉吃,我表示什麽都沒有。早習慣了這種生活,見慣不怪了,壹絲難過都沒有。

第壹次用哭來索要東西,是唯壹的鞋子已經爛得腳無法進去了,腳全露在外面。我在門前的桃樹下哭了壹上午都不肯去上學,實在沒鞋穿著去學校,那也是我第壹次翹課。

壹整個上午,沒有人理會,偶爾村裏人走過,也只是假裝性的問壹句怎麽了。

壹周後,爺爺給買了雙鞋子,帶帽的黑色釘子鞋,我每天穿著,裏面有泥了就摳壹摳繼續穿。

直到現在,想到已故多年的爺爺,就能想起那雙鞋。

同村的孩子,總是欺負我。上學路上,學校裏,放學路上。

上下學要經過壹片森林,在走壹個懸崖,順著壹個山坡往下就是學校。

大家知道我害怕,他們總讓我站在坎下,他們由上往我頭上撒尿。讓我壹個人留在森林裏等所有人跑遠了我才能走,害怕得直流淚,卻不敢哭。聽說害怕的時候手上拿著七個石子低著頭轉壹圈,鬼怪就不敢靠近,每次害怕我就會撿小石子拿在手上,閉上眼順時針轉壹圈……

……

回到家,把飯往做好,去地裏幫忙背東西,回來後去池邊洗菜炒菜,做好這些後要餵豬,把第二天的豬食準備好。

壹家人吃飯後,才能在煤油燈下做作業。

不過慶幸,沒幾年就通了電,暗黃的燈光,開始照亮著我的路。

被同學欺負,被騙留級。老師從來不管這些的,老師只問報幾年級的名,拿幾年級的書給妳。

看著她倆有說有笑,還指著我大笑傻子。

竹竿做的旗桿,用磚頭固定。

成績壹直是倒數,被老師敲定是“廢了”。那是我看著她倆的笑第壹次發誓。坐在旗桿下的磚頭上,抱著剛領的帶著書香味的新書哭著發誓,這輩子,壹定要出人頭地。

半年的努力,每天在照顧壹家人吃飯後開始學習,奶奶舍不得用電,就借月光學習。

半年跑到了前十,壹年後,沒掉過第四名。

成了學校裏的佼佼者,小到學前班,甚至每壹個學生家長,甚至有人把自己寫進了文章裏。

第壹次當班幹部就做了班長,各種旗下講話,作為學生代表歡迎愛心人士到來……

在學校,沒有人再欺負,可我,害怕回到那個壓抑的家。

家裏依舊,二嬸說話難聽,外婆說話讓人窒息,奶奶除了什麽都留給她自己,從來不管不顧。

學校和家的兩個極端不同,轉換得太累了。我越來越暴躁,越來越累。

村裏人總在罵,罵我對外婆不好,我的背後,是手腳並用的指指點點。

我害怕去地裏幹活,因為壹定要過村子。我害怕看到人,因為別人總在背後指指點點。我害怕聽到任何有關人的聲音,因為那是罵我的聲音。

事情還得從那個欺負我的同村同學說起。

妹妹突然流鼻血,我跑回家告訴爺爺,從不打我們的爺爺叫妹妹回家,妹妹跑去了同村的外婆家裏。爺爺不好去接妹妹,因為所有人都說是爺爺打的妹妹流鼻血。

爺爺讓我去接妹妹回家,壹進外婆家裏,外婆和舅媽壹致認為是爺爺打的,並壹邊吃著飯壹邊罵我趕緊滾,讓我回那個家被爺爺打死算了。忘不了那天,永遠忘不了,我不知道哪做錯了,站在舅媽家門邊,依在門框那,看著他們吃飯(沒有壹點叫我吃的意思),進也不是,走也不是。

第二天,壹個人去上學,那個同學問怎麽沒看到妹妹跟我壹起,我簡單的回,她昨天鼻子流血,去了外婆家。

壹直以來,她仗著家裏比別人家稍富裕,而且年紀比我們大,壹直欺負別人,罵人罵得像模像樣,像個小大人,怎麽難聽怎麽罵。把我本子撕了,不允許我交作業害我被老師懲罰,騙我留級,讓其他同學給她帶吃的……

她又有了可以整我的機會……

當天下午,她告訴她外婆,我壹路上罵我外婆。她外婆跟我外婆是村裏年紀差不多的老人,她外婆告訴了我外婆,我的惡夢從此開始了……

外公病重,我去看了外公,去了之後壹樣給那個家打掃,做飯。家裏有親戚去看望外公,外婆講述著外公的病情,我低著頭掃地。外公脆弱的叫著我的小名,叫我去床邊,看看我。看著被病痛折磨的外公,眼淚唰唰直流,不敢回應,怕自己忍住的聲音哽咽出來。鼻涕拉得很長,外公或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外婆只顧著客人,罵罵咧咧的說:“這娃她爸媽白養了,不聽話不懂事,看看,她外公叫了都不應。”

我轉身後擡頭把垃圾往門口倒,沒再進去,回家了。那以後只去過外婆家裏壹次,在外公去世之前,跟表哥起接小舅,去過壹次外婆家。

外公還是離開了,舅舅母親都回來了,那麽多年了,第壹次見到母親,委屈壹下子占滿了咽喉……

恨過父母,見到母親時,有開心,欣喜,難過,恨,委屈,全都有。母親連妹妹都認不出,她問別人這是誰家小孩,那壹刻,更恨母親了,寧願她不記得我,不寧願她忘記妹妹。父母走的時候,妹妹還抱在懷裏……

我不願見到她,我躲避著她,她回家,我就出去,她出去,我就回家。天黑了我寧願站在門口都不願進家看到她,她拿著壹個水果出來給我,我遲遲不接,不想接,看著又想吃。接過後她告訴我那是芒果,我第壹次見這種水果。想吃,但不願在她面前被她發現我的渴望。等她進家門後,我壹大口咬下去,澀澀的皮,竟然還有很大的核,果肉根本沒多少,妹妹跑來告訴我,那是要剝皮的。

外公的後事之後,母親又要走了,她覺得連妹妹都不認得了,挺對不起妹妹,她要把妹妹帶走。

走之前,壹家人在舅媽家裏吃了飯……

因為不想見到她,我不肯去,大家讓妹妹去奶奶家叫的我,剛到門口,就聽到了外婆和舅媽們的聲音。

外婆說:“真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的孩子,連自己的親外婆都要罵,真是沒教養。”

二舅媽接著:“是啊,咱媽還是她親外婆呢。”

“咦~怎麽這個樣子啊。”

……

……

大家妳壹言我壹語罵得直讓人發寒。

表妹是小姨的女兒,壹直跟著外婆長大。她看著在門口不肯進去的我,聽著門裏面大家的聲音,推推搡搡的推我進去,給我拿了壹碗飯。

沒有擠進桌前夾菜,我走了出來,順著門梁蹲下去,低著頭扒了口飯,淚如泉湧般掉進碗裏。妹妹和表妹見狀,進家裏夾了點菜出來,放進我碗裏。

拼命扒著飯,然後把碗遞給妹妹,我回了奶奶家,拿起我的日記本,記錄了整個過程。只要每次被欺負了,難過了,我都會記下來,記完了心裏都會好受些。

我對母親的恨更深了,那個飯桌上,我沒有聽到她哪壹句話是保護我的,只聽到她說:“養了這麽個娃,我也沒有什麽辦法了。”

恨她沒有問過我,沒有了解過任何整件事。

母親在打回家的電話裏說,留下外婆壹個人,外公又剛離開,她很孤獨,也很傷心,叫我們晚上去陪外婆睡,別讓她壹個人太孤單。

百般不想,可還是每晚都去外婆家裏。

有天,從來不管不顧的奶奶開始對我們吼到:“天天去天天去,不知道別人怎麽說妳們幾姊妹的啊,妳外婆壹直對外說妳們是為了吃她家飯,天天去她家。”

誰都不理會奶奶,這樣的奶奶,別人都認為是奶奶討厭外婆,我們也這樣認為。直到有壹天,聽到村裏人開始指指點點著說:“看看,看看這幾姊妹,天天去她外婆家要吃的。”

那是我第壹次認為奶奶是對的,不管母親說什麽,我都不願再去外婆家。

初中是在十來公裏左右的鎮上,我渴望著計算時間。只有上了初中,就可以離開這個家了。

我盼著的日子,終於來了,我終於有機會離開了。這個家,壓抑得喘不過氣。

父母給我辦了張卡,他們會給我匯錢,村裏年輕人在外的,也總把給家裏那些老人的錢往我卡上打,不想回家,卻每個周末不是這家就是那家需要我取錢回去給他們。

母親打了四百塊錢,讓我給奶奶壹百,給外婆兩百,自己留壹百。

周五放學後我從鎮上回家,壹半路打的摩的,壹半走路。到家後,給奶奶送去了壹百,自己留了壹百,外婆沒在家。那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

看著冷冷沒有人氣的家裏壹個人也沒有,孤獨感襲來,最害怕過節了,家家戶戶過著節,父母不在家, 這個節,怎麽過?家裏亂七八糟,沒有壹點生火的痕跡,沒有飯,更沒下飯的菜……

壹陣心酸後,打算回學校,在學校的後面,至少還租有個房間,可以做飯過個不像樣的節。

在回去的路上,見到三舅就在地裏,我把給外婆的那兩百塊錢給了三舅,讓三舅轉交給外婆。三舅接過錢後流了眼淚,說他壹生單身,無兒無女,我最懂事,像他女兒壹樣,我為什麽就要回學校?他還想著等我回家他把養了很久的雞殺了過節的。看著三舅,這個離開家十幾年杳無音訊剛回來幾年的男人,我不忍心,跟著他回到外婆家過節。

那晚,外婆很晚才回來,我不想待在家裏,第二天就壹個人回學校了。第二周再回家時,村裏又議論紛紛,說我很不孝,兩百塊錢都不願意給外婆,最後還要經過三舅轉交給外婆。

又是壹番:“怎麽是這樣的人啊,都這麽大了還是這個樣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對她外婆是有多大的仇啊,嘖嘖嘖,快別說了,她來了……”

“以後叫妳家孩子別跟她走太近了,怕學成她這樣。”

“走走走,把門關了快回家。”

看,我又成了別人茶余飯後議論的笑話。

我想去面對,而不是逃離。

每個周末,我都期盼著放學,我每周都回家。

爺爺去世後,奶奶手臂上的傷更嚴重了,很多東西做不了,爺爺的母親,就住我家隔壁,也是壹個人,外婆家裏也只有外婆壹個老人,三舅就住在我家以前的小破房子裏,而我家裏,壹個人也沒有。

我每周都回家,只要有吃的,有點好的東西,我都會留給外婆。我想,只有拼命對外婆好,或許所有人才會放過我。每周回去,先幫奶奶把水缸裏的水挑滿,再給老祖(爺爺的母親)把水缸挑滿,然後去外婆家給外婆挑滿。老人都用不了多少水,基本上夠用壹周到我回來。為了在回學校之前都挑好水,我找了兩個裝漆的大白桶,壹次可以挑兩桶滿滿的水,可以節省壹點時間。我每次,都要挑兩天才能挑好。現在想想都心疼自己,現在回家,我總對大白桶有很深的記憶,但已經覺得兩桶水挑不起來了。想不明白那時候的自己是怎麽做到的。而且那時候,自己還小,那段時間,自己兩只耳朵都是傷,兩只腳都是傷,不能穿鞋,只能穿拖鞋。

我總是壹個人時悄悄在哭,二嬸看到後破口大罵,指桑罵槐,還給母親打電話跟母親大吵壹架。按理說,我的生活跟二嬸沒有交集的,也幾乎很少去她家,她總是看不慣我們。

母親從安徽回家,我不知道為什麽母親會突然回家。後來才聽說二嬸打電話大罵母親,又大罵我,原因竟然只是因為我回家後總是壹個人在自己家裏哭。她罵母親生了管教不了,罵我不是人,各種難聽的都罵了,還大喊我是不是撞鬼了。

母親無奈回了家,二嬸壹直大罵我是撞鬼了,叫父母喊人給我驅鬼,母親做了壹輩子老好人,從不跟別人有矛盾,連壹點口舌之快都不願有,所以,母親按照二嬸說的,找人給我做法驅鬼。

有人來家裏做法,讓我和妹妹跟著他們的要求做,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們起床照做,壹周後才得知原因。

那是我第二次發誓,我發誓再也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哭,淚點再低,再難過我也壹定得忍住了。

是的,我再沒在誰面前哭過,在別人看來,驅鬼很成功,我很正常。

只有在放學後的夜裏,會哭得整夜整夜睡不著。

同樣是周五,我又回家了。

家裏的電視正好播放壹個關於調解的綜藝節目,我不記得是什麽節目了。

節目裏有個男孩,在整個調解過程中,有個心理專家說:“這個孩子的心理疾病已經到了邊緣,需要家人不離身的陪伴,以免他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來。”

專家還給出了幾條治療的建議。

在專家分析的疾病中,我看著自己,哭了……

是的,我的癥狀已經維持了好多年,在父母離開家之後就開始了。

沒有人知道抑郁癥,我也是第壹次知道。原來,我生病了,已經好多年了。

在這些年裏,我經歷過第壹次自殺,第二次自殺,第三次自殺。原來,都是因為我生病了。

我突然就羨慕節目裏的小夥,至少,他家人這壹刻知道他是生病了,在專家的建議下陪伴著他。

我沒有人陪著自己,已經獨自熬過了這麽多年,接下來的路,還是會壹個人走下去。

是的,我還知道自己睡不著是叫失眠,我不僅僅是生病了,我還失眠了好些年了。那些年裏,我無知到對自己的癥狀壹無所知……

我壹邊表現得很正常,壹邊接受著這些可惡的人給我傷害,然後夜裏用哭來發泄。壹邊恨這些人,壹邊因為他們是家人而不忍心恨他們,努力對所有人好到極致。

壹個人的抑郁,是需要壹個人熬的。

每次病情發作,我都會想到那個節目,心理專家的那幾條建議,並用那幾條建議來調整自己。慢慢的,我的病情在自我調整控制下慢慢穩定。

人得多虛偽呢?

我對外婆的好,超負荷了,我自己都快撐不住了。大家才稍微認可我那麽壹點點。

我哪怕有壹百塊錢,都會給外婆壹百零壹塊。而這種好,沒有人做得到,更沒有人去做。

時間久了,家裏舅舅舅媽表哥等所有人都覺得我是應該,大家除了接受還開始索取,並且那麽理所應當。

在超負荷之外,我還應該給予更多才合他們的理,哪怕壹個月沒打電話問候了就是我的錯,表妹這個月給了外婆壹百塊錢了也是我的錯,少買壹件衣服給外婆了依然是我的錯。

我心情不好就罵我是脾氣不好,我聲音大壹點也罵我脾氣不好,二舅媽竟然還拿我嚇唬小孩說:“妳再哭,妳再哭我叫妳姑姑來了,妳姑姑兇得很。”

沒有人知道,我沒罵過壹句表哥家孩子,更不會打表哥家孩子,壹個手指頭都沒碰過,相反的,有吃有穿都給他家孩子,對孩子好到心疼自己。

我對他們需要小心翼翼,溫柔不帶情緒,多給予不求回報……

在家人眼裏,我的好不值錢,我除了應該給予他們,我等於不存在。沒有任何壹個人心疼過我,沒有任何壹個人看到過我的存在和我的付出。用表哥的話就是:我從來不擔心妳!

我在家人眼裏脾氣不好,什麽都不好,什麽都不是,在朋友和別人眼裏,我是好人,沒脾氣。兩種反差,兩種極端的反差。

那個讓人窒息的地方,回去都會讓人感到壓抑。

長大後,我告訴自己,以後結婚,也壹定要遠遠的,這個地方,太壓抑了。我從來不與十裏八村的人接觸,甚至內心是排斥的,那些人,很多都傷害過我。

每次都說,下壹次不會再對任何人好了,可每壹次都還會回到過去那個點,對家人都無法狠心,對外婆更是。

我每次那樣說的時候自己最後都沒能做到,有網友評價說:我們都來自善良,狠心的話說了又說,狠心的事都回歸善良。

累了二十幾年,下半輩子,我想為自己認認真真活壹次。我原諒了很多人,有很多人無法原諒但也能釋懷了,至少,都不恨誰了。

對不起了所有人,我或許以後不會對誰都那麽無條件了,不是我不好了,只是我累了。

時間和經歷都告訴我,恨不恨的都沒有意義,人在最後都會歸零。

再見,過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