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後,雖然壹切已成廢墟,社會期待休養生息,但作為階級鬥爭對象的宗族文化和活動,卻只能因“企圖復辟封建”而繼續遭受滅頂之災。到了“文革”的時候,無數的家譜作為“四舊”被扔進了那個時代特有的“篝火晚會”。唉,族譜和地方誌、正史壹起,被稱為中國史學的三大支柱。除了火和煙,化為灰燼的是幾代人的珍貴記憶和心血。然而,在20世紀70年代末,歷史開始發生新的轉折。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隨著中國社會的開放和“政社合壹”人民公社的解體,壹些地方,尤其是傳統文化比較濃厚的江南,如湖南、江西、福建、浙江等省份,出現了繼續建家譜的趨勢。過去被徹底否定的傳統正在逐漸恢復,似乎正在卷土重來。對官方媒體的態度也逐漸轉變。相關文章的編者按也從“不允許”變成了“不提倡”。重要的是,得益於改革開放,在這個時候,中國開始了重新發現社會的旅程。就像種子的信仰和力量可以裂地壹樣,社會自由自我的成長,讓任何形式的“編者按”都站不住腳。更何況,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被知識分子視為意識形態替代品的“軒轅黃帝大典”成為中國民族主義崛起的重要註腳。如今,宗族文化的復興已經逐漸成為世界各地村莊的壹種趨勢。修族譜,建宗祠,讓同宗的人忙得不可開交。大部分是熱心公益事業、威望很高的當地人,包括壹些退休教師。很多老幹部也參與其中。“幹了壹輩子革命,該修修他們的家譜了”。除此之外,還有臺港澳同胞和歐美等地的華僑。當年那個飽經風霜的“海外間諜”,在新時代已經大行其道,成為壹個認祖歸宗的真誠遊子。2009年初春,我還在農村生活的時候,正好趕上縣裏熊氏宗族出家譜。作為壹個在村裏見過外面的世界,也“坑害過自己”的人,我不可避免地卷入了這場盛大的儀式。當然,這也沒什麽不好。其實我很想“參與見證”村裏的老老少少去城裏撿家譜的全過程。這是壹個晴朗的日子。雖然村子小,排場不起,但還是租了壹輛皮卡車。十幾個漢子站在後車鬥裏,壹路敲鑼打鼓,鞭炮轟鳴,紅旗招展。他們“革命已成功,同誌無需辛苦”的大度,讓路人對其刮目相看,肅然起敬。當皮卡車終於沖進縣城,加入到其他村子的車流中時,不知什麽原因,另壹個場景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我只覺得縣城像壹座孤島,在廣闊的農村水域裏,農民進入縣城,就像爬上了城市文明的岸邊;回到村子裏,就像潛回水裏壹樣。收到族譜後,同行的幾個年輕人傷心地和我聊起他們小時候參加的壹些農村節日,特別是對元宵節前舞龍燈的消失感到惋惜。當然我們也說了,政府不支持農村的傳統文化,放任自流,卻熱衷於弄幾個明星來農村假唱幾首流行歌曲,以為這是“送文化下鄉”。真是天大的笑話!“送文化下鄉”的措辭更是帶有歧視性。事實上,傳統文化底蘊深厚的中國農村,並不是沒有文化,而是被嚴重忽視和破壞,而不是被重視和發展。那壹天,村裏的貨車在返程上也繞行了近20公裏。當我終於回到村裏時,在村口等候的村民和他們的女兒和遠方的孩子立即點燃鞭炮,鞭炮吹著白煙遮住太陽和
1919年,胡適在《績溪輞川曹氏族譜》作序時說:“中國的族譜有壹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對‘長史’的迷信。沒有壹個姓陳的不在胡公滿之後,沒有壹個姓張的不在黃帝五子之後,沒有壹個姓李的不在伯陽之後。以後家家都是古代皇帝,古代名人,不知道古代那些小人的後代都去哪了?”所以胡適建議各族人民在編樂的時候要表現出壹些信用,把所有不存在的祖先都忽略掉。而是應該多做自己部落的功課,這樣才能真正發揮“相信歷史”的價值。當然,和大人物扯上關系,換取壹些廉價的驕傲,這是人之常情。記得小時候,聽村裏懂點歷史軼事的學長們說起“楚王姓熊”“屈原姓熊”的時候,拍貸被金融魔鏡揭穿的時候,心裏有點莫名的激動。然而時至今日,看到這個新校名試圖“與楚王接軌”,我只能笑而不語。新版族譜中,強調家族“皇族血統”的字體名稱如下:“源於楚亦帝,發跡於,立誌留在興化府長久。”多好的廣告詞啊!讀者不要怪我不嚴肅不勢利,甚至近乎粗魯地嘲笑老人們的創作。是誰讓我如此固執,目無宗主——如果有,我從這幅“久安”的世代圖景中,看到了壹幅衰落的圖景:就像壹個人,先做了楚王,後做了宰相,再投身房地產,最後無處可去,只好成為某小區門口向業主行禮的保安,從此“久安”——壹輩不如壹輩。解構,通過我上面的笑話,妳可能看到了我這壹代人對幾代人沒有恐懼。而且現在人心開放了,族譜怎麽排都不會影響百姓的實際生活。其實這也是當今家譜遇到的困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按家譜取名字的孩子,在家譜記載的時候,不得不取另壹個家譜名字。另壹方面,既然人家要搞郡縣譜牒,甚至為此設立譜牒局,那掌權者就難免有統壹本縣宗姓的野心。就像新官上任,不拆幾棟房子,建幾個廣場,折騰點新花樣,怎麽能看到“政績”?不同的是,因為沒有強制力,局的“統壹”並沒有真正破壞大家的生活。今天的族譜只是壹種註釋族譜,絕不是強標。至於知識界,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註意到宗族在社會整合、社區建設和公***產品提供方面的積極作用。尤其是在這個動蕩的轉型時代,當人們被拋入托克維爾所說的舊時代已去、新社會尚未建立的孤寂之地,這種古老的宗族親情更多的是互助和慰藉人心,是壹種***同體或***同體人道主義,其中自然隱含著群體間的自助和自治。有學者曾對農民做過問卷調查。當被問到“創業遇到困難找誰?”,農民首先找直系親屬,其次是朋友、旁系親屬、鄰居,最後是黨組織、農村幹部、村民。既然在農村已經不能像過去那樣全盤否定宗族文化,那麽接下來要回答的問題就是這個血緣組織能否實現農村政治的問責。以及,如何讓信仰它的村民成為現代政治意義上的公民,真正從血緣走向“人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