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夏天,山西省高考做出了第壹步改革,高考報誌願不再是估分填報,可以先拿到成績。但總體還是古老的報誌願模式,每個批次只能填壹所學校,孤註壹擲,上大學需要70%的實力,剩下的靠運氣。間接造成了復讀成風。
而我,是運氣比較差的那個。
應屆高考的那年,我過了本二錄取線35分,在我們村已經到了鎮政府來發橫幅放鞭炮的程度,我的內心沒什麽波瀾,而爸爸對我有壹絲失望。多方考察之後誌願填了山東財經大學,填完誌願我便開始了散漫愉悅的大學預備生活,直到分數線出來的那壹天,全家都默不作聲,山財在那年因為重組,分數線不負眾望的超了本壹線,我光榮落榜。
那時暑假已過去大半,該復讀的學生已經上了2個月的學,各大復讀學校均已滿員,爸爸帶我跑了周邊市最有名的、以跑步吃飯聞名的復讀學校,全部滿員!那裏的老師開著教室大門對我說,
“妳的成績可以,不是老師不要妳,但凡妳能再搬進來壹張桌子,那妳就讀!”
在外地的賓館住了壹晚之後,抽了壹夜煙的爸爸帶我去了朔市二,投奔了我的好朋友。坐在了最好的班級的最後壹排,剛入座,常年花癡的我就對班裏男生女生的顏值氣質壹頓狂掃,謀劃著怎麽融入怎麽交朋友,順便發現班裏有壹個靦腆正氣的男生。
之後的第三天,便到了放月假回家的時候,我第壹次在陌生的地方坐火車。爸爸臨時委托壹個叔叔的兒子照看我,不巧的是從放學到上車前檢票,我都沒有看到我們的張同學。
臉盲的人總是在看到特別的人的時候就不臉盲了,我壹眼望到了新班級裏靦腆正氣的男生,以第壹次來不熟悉路為由進行了第壹次搭訕:
“同學妳好,我是A班新來的,請問妳回哪,可以帶我上站臺嗎?”
“和妳壹樣”他翻出來車票給我看。太巧了巧得我差點說臟話。
他長得很高,白白凈凈,說話有壹種溫和的感覺,他對我說去站臺要走壹個地下通道,跟著他就可以了,問我為什麽這麽晚才決定來復讀。聊得起勁兒的時候張同學在頭頂喊我,也沒有多想,我便在人群中左右推搡著去追趕張同學,全然忘記了他還在和我聊天。
8年前,我還是那個洋洋灑灑不知天地何寬廣的女孩,壹點都不文靜,有壹個輕描淡寫以學業為重經常害我哭的男朋友。那時的我不太明確愛的含義,有很多很多的異性朋友,異性朋友越帥覺得自己越有面子越混得開,可能就是傻缺吧。
但現在還是很懷念很喜歡那時的自己。
到新班級不到兩周,學校組織了第壹次模考,果不其然,瘋了壹個暑假的我考了全班倒數第二,依然只能坐在最後壹排,背後就是飲水機。
那天,我下課借同學的手機看《軒轅劍》,他來倒水,兩兩相望氣氛尷尬,我突然想起來火車站的迷惑行為。
“那天很抱歉沒有和妳打招呼就走了啊,是我看到了我叔叔的兒子來接我”
“哦沒關系,我說怎麽壹回頭沒人了”……
又過了兩個月,學校第二次模考,我數學全班第二,他物理全班第壹。我們的照片都被貼在了教室後墻的學習風采區展示。同時也迎來了第二次換座位。
全部人都站在過道裏,按照成績排名依次進去選座位,我的成績依然不好,輪到我的時候班裏黑壓壓的都是人頭(100余人),中間壹點的只有壹個空位,雖然我愛玩成性,但是大學還是很想上的,所以我擠進了那壹個空位,成為了他的同桌。
後來問過宿舍排名比我前的為什麽寧願坐後排也不選那個位置,室友說“我去說了請讓壹下,他沒理我也沒動”。晚上搬桌子,驢站在最後壹排遙遠的罵我“花癡”,那我也是壹個愛學習的花癡!
我們成為了同桌、戰友,那個倒數第三排的座位,我們壹直坐到決裂的那天。
坐同桌的那段時間,有很多的歡聲笑語,我是真的很快樂。
我是壹個經常失眠的人,加上高考壓力太大,上課總是打瞌睡,又害怕會錯過重要講解,困得時候會在課上偷吃辣條或者掐自己手,作用都微乎其微,絲毫不影響困頓。我們同桌的時候,他會讓我睡覺,然後努力聽課,等我清醒的時候給我講解。
有壹天課間,我很困,睡醒了整理書本等他給我講解,但是思路還是不太清晰,他趁我不註意把凳子拿走了,壹個空屁我坐在了地上,壹臉懵逼。周圍人都在笑話我,他逆著光的臉也放肆得笑著,我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是出於女生的羞憤還是什麽,我很生氣,很久沒有理他。印象中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情愫天平,似乎是從那壹天開始變得傾斜,他的那頭變重了。
壹個月後的有壹次座位調整,我還選在原位,很意外他最後也還是坐在了我邊上,那時,我們已經屬於非常熟的朋友了。可能那句“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友情”真的是前人栽的樹,分外有理。
他逐漸開始督促我學習,早自習背成語,背會了壹個可以換壹小袋辣條;
早讀的時候偶爾唱歌給我聽,唱JAY的《給我壹首歌的時間》,還挺好聽;
每天桌上都有倒好的水和零食(遲到真的是我與生俱來的天分,到現在工作上班我壹直都保持自己的優良傳統);
他總是幫我撿掉在地上的東西,理由是他的胳膊長;
…………
又是壹次月假,他幫我買了火車票,連帶著他的朋友,我們壹起坐車回家,那天是9月30號,火車站擠得像炸了的蜂窩,嗡嗡嗡的甚至說話都互相聽不清楚。十八線城市的車站,都是人工檢票,開閘的時候還有逃票的人拼命往裏擠,我被擠散了。
月臺都是人,還沒來得及找自己的車廂,就被人群推著上了火車,我沒有找到他們,被擠在列車的最後,臉皮貼在車門玻璃上。後面的人被列車員硬塞進來,火車才得以開走。我在烏漆嘛黑的車廂尾擠得單腳著地,以壹個奇怪的姿勢抓著自己的包,過了幾個小站都沒有挪動過。
在過了壹條好長的隧道之後,我看到他皺著眉頭怒氣沖沖的朝我們這裏沖過來,看到並確認是我之後,壹把抓起我的手腕,拽著我的包橫沖直撞,
“她這麽瘦,妳們不能讓壹讓嗎擠什麽擠!”他朝著過道裏的大爺大媽大喊。
過道裏被擠得七葷八素的乘客朝著我們罵罵咧咧,那壹段路我楞楞的,感覺走了壹個世紀那麽長。那個五金都有點掉色的包現在也仿佛在我眼前晃,可能是因為當時我壹直盯著它吧。
那之後,似乎壹切都變了,我幡然醒悟,可能某些情感,發生了裂變。
作為同桌,我們互相督促學習、玩鬧、爭吵;分享零食,分享自己喜歡的明星,分享班級風采照片,分享我做的植物標本。時常互相捎帶打滿暖壺裏的水,月假的上午翹課翻墻出去趕火車,暴雪天坐車回家互相報平安。壹切都是那麽的如行雲流水般水到渠成。
我從未遇到對我這麽好的人,包括我的男朋友。有壹天我突然對這些關系做了思考,發現感情就像串了的毛線球壹樣糾纏不清。
那天是我的生日,久未露面的男朋友寫了壹封信給我,我哭的異常慘。我這個人,好像在每次審視自己並作出選擇之前都會毫無征兆的大哭壹場。
晚自習像往常壹樣窸窸窣窣,我打開了我的信,開始哭。同桌看著我壹臉的莫名其妙,遞紙安慰,用不太好笑的笑話企圖讓我不要哭,但我哭的更兇了。因為我在心底,已經預謀了壹個愚蠢的計劃,但當時的我自認為自己會像聖母瑪利亞壹樣普照四方,拯救彼此於水火。
畢竟高中學習是最重要的。
“妳喜歡我嗎?”
晚上熄燈我發了壹條短信。
我已經感受到了不同於友情的情感,自認為早早提出來及時斬斷情絲,是對他最好的方式同時也可及時止損。
“妳猜對了,我喜歡妳。”過了好久他回復。
後來我稀裏糊塗的把我的感情經歷,我的理解,我的初衷,我的壹切想法都說了出來。中心思想是我有男朋友了妳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感情。
隨後的壹次座位調整,班主任不允許男女壹起坐,我們不再是同桌了。後來的幾個月,再也沒有講話。
距離高考還有2個月的時候,他逃課去了開封,找他已經上了大學的朋友散心,臨走前買給我壹包頭繩,我的頭繩正好在那天斷了。默默無言中他突然消失了,班主任急的滿頭汗,每天問我他的行蹤,壹周後他回來了。
帶給我很多開封的特產,壹副清明上河圖,講他如何在火車上站了壹夜,玩了哪些景點,末了對我說“妳不用不好意思其實,我只是對我的青春負責”。
從那之後壹切好像又恢復了原樣,只是我們不再是同桌。
那個愚蠢的決定,我很後悔又不曾後悔。後悔打破了美好又不後悔說明白了卻心事。
高考的時候,我們在同壹個考點,考試前他給我壹塊又薄又大的橡皮,說可以把答案抄在裏面方便考完試估分,我們互相鼓勵過後步入了考場。
因為長久的估分填誌願制度養成的習慣,高考完我們最忐忑的環節就是估分,所有人在高考完第二天還會回到教室,填自己的預估分數,然後各回各家。為了見男朋友壹面,我支走了爸媽,他們先帶著我的行李回家了。我留在學校等我的男朋友,我們已經許久未見,但最終還是沒能如我所願。
壹個人在人去床空的宿舍裏抹淚,經過的人都以為我高考考砸了。
整理好心情準備回家的時候發現當天回家的火車票都賣掉了只能買站票,猶豫之際同桌給我打來了電話,寒暄了幾句考試成績。
我蹭他家的車回了家。
7月的黃土高原太陽很大,我坐在他們宿舍樓下哭,他在樓上的陽臺上邊收拾東西邊嘲笑我,風吹幹了眼淚,陽光刺的人直瞇眼。
後來我們說了壹句再見,便再也沒見。
畢業之後他的qq空間有壹個相冊,都是和我相關的東西,我分享的零食,芝麻糊麥片,我在機讀卡上抄的英語筆記,我做的桃花標本,我撿的松子……後來有壹段時間相冊沒有了,再後來qq非好友了,再後來又成為了好友。
高考完我們都考的正常水平,錄到了自己的理想大學,天南海北。大學裏他是升旗班的隊員,壹身戎裝間接圓了他的夢,我在南方的城市學著我壹直很討厭且不擅長的化學。後來我們沒有再聯系,我和我的男朋友也沒有繼續在壹起。
壹直都沒能弄明白當年的我關於他是怎樣的壹種情愫,年少的自己不懂得愛的含義。早戀之所以被抵觸,壹方面耽誤學習,壹方面是真的不夠懂愛,可能誤入歧途,也可能錯過。峰回路轉,年少的選擇充滿了狐疑猜測不確定。
壹段平平無奇的經歷,壹場青春裏的邂逅。
願妳我都好。
(本文信即有,不信即為故事,純屬閑得無聊,不必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