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棟,502室,是這裏沒錯。我探探走廊兩頭,左邊沒人,右邊沒人。好,敲門。
無人應門。我再敲。
還是無人應門。我只好扯開喉嚨喊:“大羅,開門了餵!”
還是沒有人應門,不如說,更像是沒人在屋子裏面。明明說過,整個白天她都在家裏的啊?哪怕事有例外,她也不可能專門挑揀我來找她的這壹天故意出門讓我空等的吧。唉,與人約會的時候只說日期沒說時間,真是失策。看來也只能用QQ試著聯系她了。希望她在線吧。我才掏出手機,身後壹尺多處突然多了壹個阿姨年紀的女性,她滿臉狐疑,盯著剛掉過頭盯著她的我。
那似乎是盯著可疑人物時的表情,確切點說,是有20%害怕、40%困惑、10%厭惡、30%警惕,大概這種感覺,我判斷她大概是覺得面前這人是小偷吧。我明白了,這個女人住在502室,她是羅明芳的家裏人。
雖然還是純屬猜測,我照樣開嘴問候,“阿姨,妳是住在這的嗎?”
女人眉心壹緊,回答,“妳是誰啊。”噢,45%害怕、15%厭惡、40%警惕。看來我猜對了。
“我是來找明芳的,我是她朋友。”我指指旁邊的房門,“她去哪了?”
女人聽到我這樣說,放下了警惕。也許,我也應該先問清楚她是誰。
“進來吧,不用客氣。抱歉,剛才我不知道妳是小芳的朋友。”
女人才聽我自我介紹,竟然就放心了。她粗手粗腳地打開門,招呼我進去。這時,我才有時間仔細地觀察她的外貌。沒什麽特別的,很普通的壹個中年婦女,很普通的壹個羅明芳的家裏人,很普通的比肩散發,很普通的茶色舊風衣。她脫下風衣,鋪在靠大門邊上的沙發的背上。
“我是明芳的媽媽。”
“她有跟我提過妳。忘了介紹,我名叫程方,跟明芳是在去年的壹場城市讀書沙龍上認識的。”
“她也有跟我提起過妳。”
“噢嗚。”這有點兒意外,讓我發出了怪聲。
“先隨便坐吧。”
明芳媽媽邊說著,邊走向陽臺。我過了壹會才明白,在陽臺那邊的是廚房,明芳媽媽回來時捏著壹筒鐵觀音。噢,沖茶,標準的待客之道,她似乎把我當成客人了。
我和明芳( 只有當對方面,我才會稱呼她叫“大羅” )的友誼以“網友”為形式維系著,平日的交互也主要是在網上。我家離這壹帶距離不遠,所以真人親自出門見面的次數也不算太少。自她搬出父母家開始壹個人住之後,這樣的親自見面,還是第壹次。按定義看,她算是個“家裏蹲”吧。本來,直接上門把她拎走壹起去城市濕地公園逛幾圈就是今天的日程。我沒有留在她家喝茶的計劃,更沒有留在她家和她媽媽壹起喝茶的計劃。現在,我需要在20個字以內向明芳媽媽清楚傳達這些信息。
真麻煩啊。
“我——來這兒是找明芳,壹起去、去……”不行,這樣措辭很有問題。我是男青年,明芳是女青年,這樣的對兒壹起出門散步,光是聽,也曖昧到不得不引人誤會。於是我慌忙修改臺詞:“我今天想跟她談談麥當勞的兼職——之前,我拜托過她幫我找工作。”
“啊,麥當勞啊。是啊,那孩子在那兒工作。”明芳媽媽放下鐵觀音,低下頭說。
“沒想到她不在。”我說了句廢話。人與人之間的交談有必要混入壹些這類廢話。
“是的,她不在家。”明芳媽媽繼續擺弄茶具,也說了句廢話。這就有點不夠意思了。
“她——去哪兒了呢?”我只好試著更直接點兒了。
“她不在了。”
“不在了?”
“那孩子……過世了。”明芳媽媽喃喃道。
我第壹時間是懷疑自己聽錯了。過世?漢語裏,這是“去世”和“死去”的同義詞,指生物體的壹種“生命已經消亡”的狀態,是壹種蓋棺定論性質的判斷。也許是聽錯了吧,有可能是其他的同音詞,例如“過時”、“過失”之類。也不對啊,根據語境,“過世”放在這句子裏才是正確的。
“明芳,她‘過世’了?”我只好再說壹句廢話。
“嗯。”
“妳是說,她、死了?”廢話不斷。
“嗯。是的。”
現在,這個消息著實地把我嚇倒了,就像是壹把錘子猛地敲掉我下巴,留下我張開嘴傻傻的樣子。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壹天,只是沒想到這壹天來臨的時候,我面對的那人居然是死者的老媽——況且,為什麽她要選擇在這個時候死啊?她明知道我今天會過來的啊!
奇怪。
雖然,壹堆問號塞滿了我的腦袋,但畢竟我是事先經過訓練的,即使理智不全,我也有自信自己能夠做好該做的事。第壹件事,是露出淡然的表情,向對方說出 “那句” 臺詞。
“聽到這個消息,我感到非常抱歉。”
天,這措辭……翻譯腔也太濃了吧!我以為這是三流劇本的臺詞麽?我這是照著臺稿在棒讀 [1] 麽?——即使是棒讀,也不要直接把 I'm really sorry to hear that 谷歌翻譯過後拿來即用啊,混蛋!
幸虧對方似乎並不介意。明芳媽媽只是點了點頭,低聲對我說:“謝謝。”
兩人靜坐著。突然陷入這種氣氛,連我都感到尷尬。
“那……是什麽壹回事?”
我想問的其實是明芳死亡的前因後果,但問出口以後卻連自己都聽不懂。幸而明芳媽媽聽懂了,她回答我,“那是上星期的事,發生得很快,所以……上星期六晚上,她……那是腦溢血。”
“腦溢血啊……”
聽到死因,我就明白得差不多了。我記得,腦溢血致死應該是屬於猝死的壹種?
“……真幸運啊。”我自言自語,卻沒有發現已經說出了聲。我擡起雙眼,剛好迎上明芳媽媽發出的刺眼視線。
“啊,不,我的意思是……”我發現自己失言了,便慌了,“……我是說,腦溢血嘛,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屬於猝死的壹種,對吧?”我就像是等待對方回答似的停了停,但壹看到對方的表情,就明白這個時候提問是很傻的做法,“……總之,猝死嘛,概括地說來,這種死法有許多讓人羨慕的地方。首先,為了避免產生誤會,我應該先說說猝死的定義……”
鑒於對面那人的那個表情,我覺得,誤會已經產生了。
“妳以為妳是誰?”這是在我失言之後、她說的第壹句話。
“妳是誰?”這是第二句。
“妳到底是什麽人?”這是第三句。
“妳到底是什麽人!”這是第四句。
在明芳媽媽說到第四句的時候,我已經被嚇得從沙發上跳起。她用氣勢把我逼到門邊,接著把我連同鞋子壹起逼出了門外。最後,壹句“再見”或者“滾蛋”都沒有——在我的身體整個都落到門的外面之後,她壹出橫手,門就狠狠地合上了。按理,把我關在門外面之後,她大概會在屋子裏頭無聲哭泣吧。有這個可能;事實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真有妳的。不對,不如說——這果然是妳。”
坐我對面的矮個子平頭男青年是跟我走得最親的老同學之壹。聽我講完了今天上午的故事以後,他給出了評論。
“第壹次見面的女網友的老媽,收到女網友的死訊,然後試圖跟女網友的老媽討論死亡的哲學,然後被女網友的老媽壹腳踢走。”
我糾正道:“妳的頭幾句話有語病。那是歧義句!聽的人判斷不了跟我第壹次見面的人是‘女網友’還是‘女網友的老媽’,也判斷不了收到死訊的人是‘我’還是‘女網友的老媽’。還有,後面幾句也弄錯了壹些事實信息——我沒有 試圖 跟她老媽談論什麽鬼哲學,不對,應該說,我根本就沒有試圖跟 任何人 談論 任何事 。妳在這裏的‘試圖’暗示了我是故意的,這,跟事實不符。”
我感覺自己又啰嗦了,對方看上去倒是樂不可支。他在樂什麽,我心知肚明。
開心過了壹陣子,他說,“暫時不笑話妳了。對了,妳什麽時候認識那個女孩的啊?——我知道妳認識的女人多,但這個‘大羅’,我可沒聽妳提起過。”
“提起過了,”我幾近不想繼續跟他聊了,“只是我沒跟妳說她名叫‘大羅’而已。之前跟妳提到過的,跟我吵了幾個小時斯多葛主義 [2] 的那人,就是她。”
“哦,是她啊。”他突然壹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知道又是明白了什麽。稍後,他以稍微收斂的口吻問我:“那麽,現在妳覺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她啊,‘大羅’啊。妳跟她挺要好的,不是麽?雖然不是男女朋友,但畢竟……我也是明白的,自己的壹個朋友突然……”
“行了,在我面前別演什麽同病相憐。我明白妳想說什麽,妳擔心我會有什麽消極的負面的想法,對吧?”
他點頭示意。
“我能有什麽想法呀,只有羨慕而已。妳想想啊,”我回到了關於死亡的問題上,“‘死亡’,是壹種不好的東西。在各個人類的先古文明時代就已經出現了許多為了克服死亡、戰勝死亡或是對付死亡所作的工作——例如,古埃及的死者復蘇信仰,先秦中國道家的超凡脫俗哲學,古希臘的宿命論與諸神崇拜,等等。‘人生而有死’雖然並不是壹個在邏輯上被嚴格證實的論斷,也起碼能夠斷言說,人的生命的短暫性(ephemerality)與有朽性(mortality)是每壹個人都必須面對的宿命與詛咒。以這個角度的‘死亡’作為話題的基礎,往更小處看,對於死者本人,‘死’作為壹種生理過程,本身就常常是伴隨巨大的痛苦的——肉體的、精神的、感性的、甚至是意識形態上的。各種‘死’的痛苦之中,我相信,諸如肉體受物理重創( 車禍、墜樓、被刺殺之類 )與疾病致死( 病毒性疾病之類 )這些痛苦不必多談,顯然,壹般人都知道肚子被插了壹刀時自己就會非常痛苦。那麽,所謂‘老死’呢?——由於年老而死的那種‘死’,痛苦嗎?身為壹名死期將至的百歲老人,他‘活著’的形態是什麽模樣?實話說,‘老死’遠遠稱不上是壹種舒服、幸福的死法,不,甚至算不上是‘壹種’死法——肉體的創傷、體能的衰殘、疾病的侵擾、精神的舊憾、生活的空虛——各種傷害在漫長的人生路上不斷累積,不斷累積,累積到最後的最後,到了身體與精神再也無法承受的那壹刻,這就是‘老死’。這樣的‘死’,幸福嗎?可悲嗎?可怕嗎?可怕!對吧。更可怕的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醫療體系太完善了!妳知道我們中國社會的老齡化已經嚴重到什麽程度了麽。就今年,近12億的中國大陸成年人之中有接近兩億多是超過60歲的老年人,而這兩億多的老年人之中,無疑將會有壹部分人 [3] 在之後的十年、二十年期間‘幸運地’避免了事故死、病死、被謀殺死,成為八十歲老人甚至百歲老人,而不得不去迎接‘老死’的終極殘酷。——餵,妳還在聽嗎?”
“有,有,我在,妳還真啰嗦啊。幫妳總結壹下吧,妳的論點是:老死第壹慘、病死第二、事故死第三、被人謀殺死第四。”
“搞錯了吧。而且妳這分類規則很有問題啊,例如,被殺而死和疾病致死有重疊吧,老死與病死也有重疊吧,還有,妳這‘病死’定義是啥啊,‘老死’的定義又是啥啊。也對, 如果 我們真要去 認真地 討論,光是給各種概念規定定義與分門別類,就已經麻煩得要死了,而且還必須去查證資料數據——現在的我不想那麽麻煩,所以根本就沒有做那些事。那不是重點,重點是——”
我做著深呼吸,心裏盤算著怎樣才能說清楚。
“我的意思是,沒有任何壹種死亡是舒適的。假設,現在有壹名打算讓自己死亡的人來找妳尋求建議,他問,能夠實現他的目的的又不至於附帶太多痛苦的方法,是什麽?——自殺嗎?行不通。首先,大部分自殺的實踐過程本身就伴隨不可計量的肉體痛苦。肥皂劇裏常常會見到的壹些自殺方式——割腕、跳海、上吊、開煤氣等等,操作稍有不善將直接導致失敗;即使僥幸成功,也絕非好事:死去途中的那幾分鐘才是最要命的——啊,糟糕,我說了‘要命’……我真的不是故意在這兒講美式笑話的啊。——總之,既不要求專業技能也不難以達成目的的自殺方式,估計也只有跳樓了( 這恐怕也是為什麽那麽多日本白領都會選用這種方式 )。但妳要知道,自殺造成的問題可不僅僅是肉體方面的痛苦啊,還有各種問題,例如對當事人的社會關系的破壞、對社會聲譽的破壞、對當事人親屬好友的影響、對社會外界的未來的影響,等等。壹個人想要順利處理好這麽多的問題,要求的品質太多了——例如,勇氣,迎難而上與堅持獨立自我的勇氣,例如,計劃統籌能力,足以應付繁瑣的分析,並將解決方法付諸實踐的計劃統籌能力,例如,冷靜與耐心,堅強與毅力,當事人必須具備清醒而冷靜的頭腦,他還要具備完善的全局觀,例如,判斷是非的智力,否則將無法應付人事關系,例如,擔當的器量,責任感,當事人必須要比壹般人更成熟、更有擔當……不幸的是,通常正在計劃讓自己死亡的人是不具備這些品質的。‘自殺’這個選項,對他們而言,就好像……當妳遇到壹個希望解決饑餓的人便建議他只要讓自己更餓壹點就不會覺得現在這種饑餓算是饑餓了。簡直是開玩笑。那麽,還有其它方法嗎?譬如,雇傭殺手?好,假設他真的要實踐這個選項,去哪裏雇兇?假如殺手是壹個普通人想去找就能找到,那警察的工作多容易啊!好,假設妳找到了願意接受這種委托的殺手先生,那麽,誰是委托人?被害人自己嗎?好,再假設殺手先生同意接受了這份委托,但委托完成意味著委托人已死,誰又來完成合同,交付傭金?好,假如說大可以先付後幹,那誰敢保證殺手先生會如期履行指責?好,假設……”
“妳他媽的也太啰嗦了吧。”他壹直在不耐煩地抖腿,現在,地板被砸的響聲都蓋過我的聲音了。
“好吧,我的意思是,沒有壹種死亡方法是值得推薦的。除非……”
我停下來休息,喝了口水。
“除非——唯壹的真正的幸福的死,就只有‘天賜死亡’,在這兒,我指的是‘事故死’,當然,取決於具體是什麽事故。大部分的事故死都是極大的肉體痛苦,只有壹種除外——不對,不是‘壹種’,是壹類——這壹類死法包括了許多不同的情況,但是壹般人往往都把它統稱叫作‘猝死’。這個詞的意思是‘因為心臟停止而死’,實際上,它的意思是‘不清楚死因是什麽,反正,那人突然就死了’,沒有致死因( 其實,往往只是死因不明;猝死與哮喘、中風、心臟病發作致死等有成因的死亡不同 ),沒有預兆,而且,大部分情況下來之迅猛,死前與死亡時都沒有肉體上與精神上的痛苦( 其實,往往是來不及確切地感受到痛苦就死去了 )。另外,由於死亡之突然,當事人通常也不會在死前懷有後悔或沮喪等感情( 其實,這只是旁人的推斷與猜測;按‘猝死’的定義,當事人根本不可能告知我們真相如何 )。總之,針對‘令自身死亡’這壹目的,‘猝死’簡直是天賜厚禮——妳簡直無法想象我多麽希望自己也有幸會是這樣死掉!然而這種死亡方式,卻恰恰又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突然發現,他正在用壹種跟明芳媽媽相似的詭異表情看著我。
“餵,妳這家夥……該不會是想死吧?”
“我?”我被他搞蒙了,“什麽?啊,妳是說——我,想死?”
“咦?原來不是啊?看到妳講起‘死’的時候那麽精力充沛,還以為妳……”說到這,他撇撇嘴,露出壹個壞笑。
“以為什麽?又什麽誤會了啊,講清楚啊!”
“我以為妳也迷上‘那種東西’了。”他裝模做樣地笑笑。
“我的天哪,我講老齡化的時候那麽興奮,怎麽又不見妳 以為 我沈迷老年人啊?哈?”
“既然妳說不是,我就信吧;那麽,就是那個‘大羅’嘍?”
“大羅——什麽?”
“就是那個呀……”
他舉起右掌弄成手刀的形狀,橫在脖子上“簌”地壹切,醜陋的舌頭丟了出來,掛在那。我有點納悶,為什麽人們在形容“自殺”的時候總是習慣使用這個 guesture 配上這個鬼臉呢?明明有著諸如“割腕”、“上吊”之類的更能代表“自殺”的選項啊。事實上,選擇以割脖子來自殺的人本來就不多吧——成功率超低的,還慘得要死,蠢材才會那樣做。
“她?怎麽可能,她正準備要和我壹起去看《復仇者聯盟4》的說。是什麽讓妳產生誤會的啊?”
“呵,很可以嘛。聽妳扯了半天,我也終於搞懂了。”
“現在又是什麽了啊?”
“妳呀,不是在抱怨那個女孩的老媽麽?”
“嗯?”
“依我看,妳不應該怪她老媽,因為妳的確就是個混賬。如果將來我有妳這種兒子,我肯定……”
“餵餵,給我把話講清楚!什麽‘混賬’啊,妳這是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妳知道不?”
“好,我不說了,反正,今晚妳回家也打算要把我們寫成小說的啦。我說的對不?”
“什——”
“妳看,妳看,妳已經把那個女孩的老媽寫進小說了,還差我壹個麽?別怕,我沒有意見。把我寫帥壹點就OK了。”
“我會把妳寫得聰明壹點的。”我懶得跟他再聊下去。
送走了這位老同學,我壹個人散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海邊。我似乎對海岸有種很奇妙而特殊的依賴。每次壹放松自己、讓精神飛到外太空神遊的時候,雙腿就總會把我帶到海邊,帶來到這個地方。江城市市政府五年前將沿海岸壹帶改造變成了城市濕地公園。走在夜晚的樹叢間,視野能見度極差。腳下的木板再往下其實只是壹汪淺淺的鹹水,腳踏實地只是壹種錯覺,這感覺很怪。
就是這個公園,按原計劃,這個時間,我本來應該是和大羅壹起在這裏散步的。我這壹輩子,無論是什麽計劃,從來都沒有如預期順利地進行過。想到這壹點,心裏就很不舒服,我於是打開手機,迎著淡淡的海風,開始把今天的事寫成小說……
[1] 棒讀(棒読み):日語引入詞,指缺乏情景投入感的、背稿般的對白朗讀
[2] 斯多葛主義(Stoicism):古希臘哲學思想流派之中流傳最廣博、影響最久遠的壹派
[3] 這裏的人口分布數據是我隨口亂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