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佚和小倩的左右有力地扶持下,雪姨最終在老中醫前面的桌子前坐了下來,但還是躲避著老中醫,也是經過壹番努力之後,老中醫才好不容易的完成診斷。
老中醫溫和地對蕭佚說:“其實妳雪姨的身體本身沒有什麽大礙,只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出現障礙,以致變得不太正常,我給她開點藥,妳拿回去每天都熬好,再想辦法讓她喝了,以後避免受到外界刺激,多休息,應該會慢慢緩過來的,她之前出現過壹次,後來也是這樣好過來的。
”“爺爺,我雪姨人好好的,怎麽會得這個病呢?”
老中醫看了眼前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又是這家唯壹正常的人,有些話也只能實話跟他說了:“妳雪姨以前有個兒子,和妳差不多大,但後來在河邊玩水時溺亡了,接著妳雪姨也被她婆婆趕出了家門,精神接連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以致崩潰,才落下的病根。”
“那能不能治好,以後都不犯了呢?”蕭佚楞了好壹會,然後帶著期待地問了壹句。
老中醫嘆了口氣:“這是有難度的,很難的,目前只能緩解,盡量少接觸到可以刺激到她的人和事物,這樣就會減少發病次數,或者不怎麽發病。”
不管怎麽樣,蕭佚聽說雪姨人身體沒大礙,也稍微放了點心:“這樣的啊,知道了,謝謝爺爺。”?
付了醫藥費,再次謝過老中醫後,蕭佚和小倩就壹左壹右的護著雪姨往回走,老中醫也是心情復雜地看著他們遠走:這壹家三口,往後說話主事恐怕就要靠這個5、6歲的小男孩了。?
回到了家裏沒了外人,雪姨的精神似乎也從緊繃的狀態緩和了下來,抓住蕭佚和小倩的手也松了下來,要麽對著空氣念念有詞,要麽對著窗戶坐下來凝視外面,可外面沒人,也沒什麽和平時不壹樣的地方,但雪姨就是壹動不動專註地看著。
蕭佚指了壹下雪姨,再指了壹下自己的頭,再擺了擺手的跟小倩比畫著,小倩雖然聽不到、講不出,但也是冰雪聰明的壹個小姑娘,對著哥哥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雪姨的情況,蕭佚再和小倩打了個讓她在照看雪姨的手勢,自己就拿著剛買回的瓦煲開始熬藥。
好不容易熬好的藥,或許藥比較苦澀,雪姨像個小孩壹樣,在喝的時候,很是抗拒,也吐了不少,不管蕭佚怎樣勸導,小倩如何的撫慰,雪姨最終也就喝了壹小碗而已,還很不情願,在喝最後壹口時,把蕭佚遞到嘴邊的碗往外用力壹推,蕭佚壹時拿不牢脫手,隨著“乓”的壹聲,碗也掉到了地上摔碎了,雪姨卻像舊社會打倒了地主壹樣,高興地站起來拍著手,並搖頭晃腦的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謠。
蕭佚和小倩相互壹楞後,面面相覷著,對雪姨的突變壹時也都是茫然無措的,蕭佚畢竟是哥哥,還是很快有了主見,讓小倩陪在雪姨身邊,自己找掃把把地上的碎片清理掉。
怎麽辦,以後怎麽辦?蕭佚看著抱著小倩坐在椅子上哼唱著歌謠的雪姨,使勁的想著,心底很是渴望雪姨喝了藥以後,盡快地好起來。事實上,世間的很多事情都是和人的主觀願望是相反的,想要什麽偏偏得不到不說,還害怕什麽真的會來什麽。
在接下來的日子,喝了藥的雪姨沒有很快好起來,只是安定壹陣子而已,剩下的時間就是對著空氣,或者說話,或者發怒,或者害怕,再要麽就是坐在椅子上壹動不動地對著窗戶喃喃自語。
盡管藥費不是很貴,可時間壹久,蕭佚也開始感覺到有點壓力,可是最頭痛的並不是這個,而是蕭佚不在家的時候,雪姨哼著歌謠往外面跑,小倩怎麽拉也拉不住的。並且經常會拿人家沿街店鋪的東西,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還是壹些家裏用不著的東西,只要她看上的,都會拿回來,不少時候,雪姨前腳逃回家,那些老板後腳找上門,蕭佚每次都把東西找出來,和人家道歉還給人家,至於吃的東西,還有壹些弄壞的東西沒法還得,蕭佚只能賠給人家,即使人家不找上門,自己也會給人家送回去,再好好的賠不是。
剛開始的時候,那些老板都知道雪姨是個瘋婆娘,大家還可以理解和接受,但時間久了,次數多了,雪姨的行為還是招致了諸多老板的罵罵咧咧,現在只要雪姨上街時稍微壹靠近,無壹例外都會被沿街店鋪、攤檔老板驅趕,盡管如此,那些老板稍微壹不留神,還是會被雪姨拿走東西,價格稍貴壹點的都會追著上門索賠。
雪姨拿回的食物還是不錯的,提升了家裏的飲食水準,但畢竟蕭佚也是要把錢還給人家店鋪攤檔老板的,這消費也超過了家裏的收入水平,家裏之前攢下的錢也以很快的速度消耗,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算是只吃紅薯都有點困難了。
也有個別店老板要求索賠之前的損失,說雪姨逛街時有拿過他們家的燒餅,蕭佚都會很不好意思的拿錢出來賠償,壹時賠不了的,也會在撿廢品賣了以後第壹時間進行賠償。
這天經過壹家燒雞店時,壹個胖胖的店老板喊住了他們:“那個蕭佚是不是,妳家的雪姨前天中午也有在我們家拿過東西,還是大半個燒雞腿的,妳這裏是不是也結壹下賬啊?”?
“燒雞腿?”蕭佚楞了壹下,按理只要雪姨拿了吃的東西,壹定會拿回去分給自己和小倩,但印象中沒見雪姨有拿過燒雞腿回去過的,和小倩打了個手勢,問她有見雪姨帶回過燒雞腿嗎?小倩也皺起眉頭似乎苦想了壹下,然後以肯定的神態搖了搖頭。?
蕭佚又回頭轉向雪姨,指著燒雞店的燒雞問:“雪姨,妳有拿過他們家的東西嗎?”?
雪姨壹見那店老板壹副肥頭大耳,似乎有點兇悍的樣子,身子也有點害怕地往側邊躲了躲,但也是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壹樣,有點恐懼地說:“沒,沒有的。”
那店老板卻不客氣地說:“那天妳妹妹不在,她是不知道的!妳雪姨本身頭腦就不是很清晰,拿了也記不清說沒拿,那我的大半個燒雞腿難道會飛了?”?
“老板妳是不是搞錯了,我雪姨平時拿了吃的東西回去,也不會自己吃掉,只會拿回去分給我和我妹,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但這兩天我們都沒見雪姨有帶回燒雞腿的。”?
“凡事都有可能嘛,那天也有可能妳雪姨餓了就路上吃了,反正那天我的燒雞腿好好在這的,我就到裏屋拿些包裝袋出來,雞腿就沒了,恰好那時妳姨剛從這走過的,不是她還能是誰?”
“妳這不也是壹直都有人經過的嗎,妳怎麽就確定是我姨拿的呢?”
“妳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是說我在撒謊嗎!”店老板聲音開始大起來,“妳們是想賴賬還是怎麽的?要是想賴賬就直接走人,不要在這裏冤枉人,要是講道理就直接給錢,哪有那麽多廢話!”?
周圍也有人圍了上來看熱鬧,蕭佚沒理會店老板的咆哮,再次從雪姨身上看過時,雪姨似乎被店老板的聲音嚇到了,身子也有點發抖,但始終肯定顫抖地回答著:“沒有,沒有的--”?
“阿二,前天中午我見妳兒子也在這邊拿東西吃嘛,會不會是他拿去吃了?我好像也沒見林寡婦進妳的店嘛!”對面也是燒雞店的老板老李這時候也出聲了,兩人本身也是競爭對手,有時候也看不慣這來自東敖村的阿二,時不時也是陰陽怪氣的挖苦壹下生意對手。?
阿二壹見是對面燒雞店的老李,氣壹下子也上來了:“笑話!我兒子在屋子裏本來就有雞腿吃的,何必出到外面拿吃的?妳老李本來年紀也壹大把,看不清楚就不要胡說八道!”?
“我看不清楚胡說八道?呵呵,我就不像有些人,人家稱好付了錢的燒雞,就暫存壹會的工夫,也會被某些人趁機扒出好幾塊來!”老李把頭向側邊昂起來看著天,似乎明顯的壹副睥睨姿態。
東敖村阿二被揭到痛處,壹下子指著老李也痛罵起來:“妳個老頭算什麽東西?別含血噴人!妳哪只眼睛看見我扒出來的?”?
老李根本不答這壹茬,兩手在胸前翹了起來:“大家看看,我只是說有些人而已,又沒說妳,可有些人就非要對號入座,關我什麽事!”
店東敖阿二壹時說不過老李,也拿他沒辦法,他兒子是派出所的,也不敢得罪他過深,只得對著老李惡狠狠的“哼”壹聲了事,轉頭對著蕭佚冷笑著:“想賴賬,何必壹家壹家的賠償做樣子?既不想賴賬,就該把該結的賬都結掉。”
蕭佚見身邊也圍了好些人,這事雖然很有可能是東敖阿二故意訛詐要錢,但雪姨這樣也的確說不清,只好說:“好吧,多少錢,我們給。”?
東敖阿二說了個數後,接過了蕭佚數過後遞過來的壹把零錢,也不再數直接放進抽屜,冷冷地說了句:“算妳們識相!”?
這事要是雪姨真的拿了,錢給人家也是應該的,但蕭佚總覺得這個來自東敖村的阿二很不對勁,但是又沒辦法證明阿二說假話訛錢,只能自認倒黴了,這壹次真的是元氣大傷了,壹個三塊的燒雞腿對其他家庭來說可能沒啥問題,但是對蕭佚他們來說,則是困難極點時的雪上加霜,家裏窮得只剩1毛錢,還有十來根紅薯了。?
雪姨壹直都是頭低低,似乎有點怕蕭佚,蕭佚自是不會為難雪姨,倒是希望雪姨經過此事以後能長點記性,以後不要再拿別人的東西就好。
結果沒兩天,雪姨再壹次拿了人家的燒餅回來後,壹半給了小倩,還有壹半給蕭佚,自己卻壹點都不留的,盡管後面沒有老板追趕過來,但蕭佚還是氣憤地把雪姨塞到自己手裏的半個燒餅,重重地摔倒了地上:“雪姨,我都跟妳說很多遍了,我們不能偷別人的東西!還是妳教我的,可妳現在怎麽就這樣了呢?”?
面對蕭佚突如其來的生氣,雪姨也是楞了壹下,身體也顫抖了壹下,但她卻是以為蕭佚不懂這燒餅好吃似的,又蹲了下去,把散落在地上燒餅歸攏了以下,捧起來給到蕭佚面前,壹臉期待和關愛地看著蕭佚說:“吃,好吃,好吃-- --”?
雪姨是瘋了,但在她自己瘋掉的內心世界裏,也經歷了很多、很多不為外人所知的悲傷、恐懼、憤怒、壓抑、痛苦,也盡管衣裳臟汙、頭發淩亂,甚至臉上也有不知是摔跤導致的擦傷,還是別人擊打所造成的傷痕,但這壹切的壹切都被她忽略了,唯壹沒有忽略的,就是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會壹如既往地關心、疼愛蕭佚和小倩,精神病可以讓她不顧倫理道德、不顧禮義廉恥,甚至可以控制她整個人思想和行為方式,唯獨照顧和關愛蕭佚和小倩這份心思,始終不曾改變過壹絲壹毫,再厲害的被精神病也無法從她內心深處抹去這份關愛和呵護。
蕭佚壹見這燒餅還是有氣,壹旦吃了,無疑是給雪姨壹種錯誤的信息:這東西好吃,自己和小倩都喜歡吃,為了讓自己和小倩的高興,雪姨很可能還會再去偷拿人家的東西!蕭佚只能狠下心來,再次狠狠地把雪姨捧在手裏的燒餅推翻在地,並用腳踩碎、踹散,讓雪姨想再次撿起來也撿不起來,然後轉身拿起了桌子上的煮熟小紅薯,開始了剝皮,同時也給小倩壹個眼神。
小倩反應也快,收到哥哥的眼神後,也把拿在手裏的燒餅高高舉起,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也用腳踩碎、踹散,想再撿起也困難,同樣轉身走到桌子邊上,拿起壹根小紅薯剝皮起來。
雪姨也是楞住了,在她的意識裏,是認為燒餅好吃,可以吃的,所以毫無保留的分給了蕭佚和小倩,但蕭佚和小倩非但沒吃,還當著她的面扔掉、踩碎,甚至蕭佚還兇了她,混沌的腦海世界裏,根本無法理清這究竟是怎麽壹回事,反而覺得蕭佚和小倩不喜歡她、嫌棄她,站在原地不動,嘴巴張開卻說不出什麽,眼眶卻受委屈般的濕潤了起來,眼淚開始盈眶。
這時蕭佚剝了兩根紅薯,拿到雪姨面前給了她壹根,指著地上的燒餅搖著頭地說:“不好吃!”,然後舉了舉手裏的紅薯,高興地說:“這個好吃!”,左手並把手裏的紅薯放到自己嘴裏,高興地吃了起來,似乎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壹樣,吃得興高采烈,回味無窮的,右手把稍微大壹點的紅薯遞給雪姨,說:“雪姨,這個才好吃!”
小倩也剝好了兩根紅薯走了過來,自己美美地吃著壹根,另壹根也舉起來滿臉歡喜的給雪姨。
雪姨混沌的腦子也是深深的震動了壹下,雖然沒有清醒過來,但也算是理清了頭緒:蕭佚和小倩其實沒有不喜歡自己,只是不喜歡燒餅,自己只是給了他們不喜歡吃的東西,他們才不高興而已!驚喜之下放下了心中的壹塊大石頭,盈眶的晶瑩還是沒有止住掉落了下來,但還是拿過蕭佚和小倩遞來的紅薯,也是高興地吃了起來。
自此,雪姨再也沒拿燒餅回來過,但也還是會拿其他吃的東西,但每次蕭佚和小倩吃都不吃,直接狠狠地扔掉,然後才踩碎,撿都不讓雪姨撿,然後都會吃起了家裏的紅薯,久而久之,雪姨也終於聰明的認識到了:蕭佚和小倩只喜歡吃紅薯,不喜歡吃其他的!也就開始不怎麽從外面偷拿東西回家了,要偷,也是偷蕭佚和小倩喜歡吃的紅薯,對於這壹點,蕭佚和小倩也是沒辦法了。
蕭佚和小倩兩人陪雪姨出去走的時候,街上兩邊的店鋪攤檔都已經像防賊壹樣防著他們了,雪姨想偷拿喜歡的紅薯時,都會被蕭佚和小倩緊緊拽住,並且很不高興地看著她,甚至小倩氣紅的小臉似乎要哭出來壹樣,不搭理她,雪姨最終放棄了壹次次偷拿人家紅薯的想法,而每當這個時候,蕭佚和小倩總會高興地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慢慢的,雪姨就再沒怎麽偷拿別人的東西了,在雪姨的意識世界裏,街上店鋪攤檔的東西,並不是不能拿,或者不敢拿,而是怕拿了,蕭佚和小倩都會生氣,不喜歡她了,只要蕭佚和小倩高興,她就願意做任何事情,所以只要蕭佚和小倩不高興的事,她都不願意去做了。以致到最後,即使站在店鋪攤檔前,沒蕭佚和小倩的點頭,她也不會輕易動人家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