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幾年過去了,我們經歷了中學大學,不再有人問我們這個搞笑的問題,因為自從小學三年級以降,我們的作文題目就不會有《我的理想》了。也很少有人會提到這個問題,直到壹次喝醉了我眼睛迷離的問留在母校搞科研的映遠同學:妳可以稱之為科學家嗎?他圓圓的腦袋停止了晃動,蹬著大大的眼睛突然嚴肅起來,考慮了良久,有些囁喏的說:算是吧。我壹下子酒就醒了,要知道,他可是我們系最謙遜的人了,與科學家能夠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近距離接觸,該是何其榮耀的事情!我壹下子就回到了在我故鄉的小村子裏,淌著大鼻涕哈喇子望著大人手裏壓歲錢的角票分票,被逼問“What kind of person do you want to be?”時的忐忑窘態。
事實上,我真的有可能有幸與壹位真正的科學家壹起,作為全班留在哈市僅存的兩名同學。映遠同學,面相上看起來就十分聰明了,聰明得十分沖動。目前已經是博士間教授的他,已經是某專業領域,比如我們系賴以成名的機器人,的高級專家。除了那些駭人聽聞的博導泰鬥們,他應該是我系最具學術水平的人之壹了。
映遠是壹個極其嚴肅的人,這也是治學嚴謹的老學究之通病。他來自山西省大同市,說來也怪,在那個據說煤灰飛舞市民多以賣炭翁形象出沒的城市成長起來的他長得十分雪白,我們班好像膚色沒有他那麽好的,包括三位女神。等等,好像另壹位朱姓同學政政也白,再就是王博導。真是既生瑜何生亮,這個王博導,不但科研造詣在映遠之上,膚色也與映遠難分伯仲,弄得映遠在學術選美兩界都不能獨享其尊,幾次酒局上,他對王博導的羨慕嫉妒恨,溢於言表。
從映遠同學的身上,我顛覆了腦海裏對科學家的概念。想來我也真是幼稚,科學家不必耄耋鶴發,他們只是知識比正常人多壹些、在某壹自然科學方面比正常人研究的更深入壹些罷了。科學家如映遠,也本該年富力強,這樣才能少年強則國強。我們應該佩服自己與科學家有壹些相同的經歷和心情,比如在大學上自習的時候,我們3073的幾個總愛去偏遠的管理學院或者節能樓,無他,我們起得太晚,占不到別的熱門教學樓自習室的座位。而映遠卻總能在主樓有壹席之地,這壹方面是因為他起得確實早,另壹方面壹個同樣起得很早的女生是他暗戀的對象,科學家的青年時代往往是內秀的和害羞的,他能做到的只能是坐在心儀女子的後座,壹親彌漫的芳澤。
映遠上學的時候不和我們班主流的男生在壹個宿舍片區,卻也對已經拆除的壹舍滿懷深情。我曾和映遠計劃組成釘子戶阻攔拆遷,最終也是落得在廢墟前留壹張影了事。有些事情通過不懈的努力可以勇攀高峰,比如他作為科學家這個人設所從事的科研工作,他癲狂的時候可以讓機器人跳舞,但是對這些行政命令也是無能為力。那晚,恰巧海豐來哈,映遠執意要帶著我倆到工地去看看,他是不是在想倔強如海豐,能不能螳臂當車,事實證明這顯然是沒有任何作用的,科學家和我們壹起居住過的的地方就這樣成為歷史了。歲月的車輪隆隆滾動,有些東西被埋葬成了歷史,只有科學家的成果滿載人類對幸福生活的期望,陸續出現在各種實際的應用和後來莘莘學子的教科書中。
映遠生性耿直、做事務實,這也是科學家群體的***同特點。映遠畢業不久就放棄了北京中科院的工作考回母校,矢誌在機電領域有所建樹。由於壹直在哈爾濱,我們見面的機會較多,研究生時代他輔助導師畫圖畫的極為認真,小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記滿了工程驗算的詳細推理過程,令我嘆為觀止;作為學者的他著述頗豐,各種學術期刊都能百度到他的大作,每次約他時,他基本上都是在教研室加班,他過的是壹種標準的科學家生活,這壹點十分切合我對於科學家日常的設定,令我十分欽佩和贊嘆。
我以我的大學同學,科學家朱映遠為光榮。尋常飯局,酒酣耳熱之際,面對著已然不怎麽熟悉科學家這種提法轉而以職稱職務論英雄的凡夫俗子們,驕傲的高談闊論起映遠的故事,腦海裏努力拂去他大學時大談呂後時的猙獰面容,吹噓他了不得的成就,贏得壹片驚羨的目光,頓時怡然自得。碰巧有壹回,朋友帶了小兒壹起赴宴,聽得感動、馬上設問:“說,長大了妳想幹什麽?”孩子心裏有數,大聲回答:“科學家!”壹時童音清脆、掌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