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也去看過,但那次由於缺乏常識,準備不足,沒有做成胃鏡,只做了壹個幽門螺桿菌的呼氣測試,結果為陰性。
而且看了介紹之後對胃鏡的恐懼深入骨髓,壹直拖著不敢去嘗試。(其實說起來生孩子比做胃鏡可怕多了!)
沒有做成胃鏡,胃又老不舒服,怎麽辦呢?我小心翼翼跟醫生說,要不妳就給我當胃炎治,幫我開點胃炎的藥吧!醫生欲言又止,當真開了三種藥給我。
我拿著藥看來看去,覺得有兩種不大符合我的癥狀,於是自作主張沒吃。
剩下壹種綠色薄膜包裝的半液態藥,叫做“鋁鎂加”,主要是中和胃酸的,吃起來有甜甜的清涼感。我也沒按療程吃,難受的時候才喝壹包。別說這種對我還挺管用,吃了立竿見影。就這樣靠它吊著磨磨蹭蹭挺到現在。
前段時間感覺疼得頻繁了,頻繁到每天都發作,也不是那種很厲害的疼。噯氣反酸都沒有,和進食也無關。就是忽然莫名就像有只手在胃裏搓揉,有壹點鼓脹感,又有壹點像宮縮的那種緊繃感。
本來每次看五花八門的醫院公眾號,總覺得自己渾身是病了。這回更是惴惴不安,想著還是得去做個胃鏡。
因為實在恐懼,還是準備選無痛的。
於是約了市二醫院消化內科的主任號,掛號費50,從社保卡裏扣了36。
預約的日期是4號。到那天帶上家屬暗搓搓就去了。去之前老Q還專門查了網友做無痛胃鏡的攻略。這回做了充足的準備,空腹,水也沒敢喝。
去了之後,排隊壹小時,看病壹分鐘。檢查單刷刷開出來,費用500多,比普通的貴壹半。去繳了費,拿單子到五樓消化內鏡科預約排隊,被告知清明放假,七七八八排到10號去了。(對,就是今天)
當天沒做成檢查,不甘心白白餓了半天肚子,出了醫院並沒有馬上回家,和老Q到筆架山溜達了壹圈。天氣陰沈,還下了幾顆小雨,倒是十分涼爽,是很適合爬山的天氣。
自從有了孩子,像這樣自由自在輕輕松松出來走的日子幾乎是沒有。壹圈下來老Q看我心情輕松,感慨得不得了。
回來後竟然沒有之前發作頻繁,但還是會時不時發作。況且約都約了,於是今天又去。
因為要看結果,但上次開單那主任醫師今天不上班,本來看結果和開藥才是重頭,這到好。他不在,我也不矯情了,由著老Q酌情掛了壹個副主任的號。
6:30出發,7:30左右到五樓去排隊。先交單、簽知情書、排號。
知情書寫的嚇人,什麽麻醉後和檢查中可能會發生的意外,破裂啦,出血啦,窒息啦,我那個緊張感立刻就上來了。但都到這份上了,也不能不同意啊!
我排在9號。
第壹批叫進去八個號 。進去之前把隨身物品全部給家屬,對,包括手機。
叫到我,我走進去,發現之前叫的八位還在準備室。大家都像凍僵待宰的鵝壹樣,脖子長長地抻著,沈默地看著墻上高掛的叫號電子屏。
護士接過單,確認姓名,量血壓,問是否有基礎病,是否感冒發燒咳嗽。然後讓我套鞋套,還給了我壹支拇指大小的藥——藥裝在白色有褶皺的塑料瓶裏,瓶子有尖長的嘴巴——讓我喝了。
說是做普通胃鏡的要等前面壹個號進去後,再把麻藥含在嘴裏五分鐘。而無痛的因為還會打全麻,所以拿到就喝了。
那藥別看小小壹支,味道是真不怎麽樣。而且喝下去之後感覺口腔和喉嚨都變厚了壹樣,呼吸被憋回去壹部分,很是不暢。而唾液卻分泌得十分洶湧,讓人不由自主地吞咽,但木木的喉嚨導致總覺得內有異物。
我坐在等待叫號的人群中,開始享受難得的離開手機的時光。進來前我想象幹坐著沒有手機看的感覺,幾乎不能忍。但真正坐在那裏了,感覺也不是那麽難熬。
我看著護士忙忙碌碌,背影有點好看。她年紀三十上下,穿著紫色的制服,屁股占地很可觀——就是有點塌——把腰襯得細細的,平面線條看著像壹頭飽滿的幹蒜。頭發用金屬發夾挽了,壹遍又壹遍地跟每壹個進來的病人重復註意事項。確認有假牙的要取下來,女士不能披頭散發,非孕狀態……等等。
其中有壹個大叔,大約是做腸鏡的,護士跟他說把手裏的藥搖勻喝了,他沒反應。護士轉了壹圈過來,發現他還坐著沒動。於是便拔高了聲音壹字壹句地說:我叫妳,把這個藥搖勻,喝了。妳看妳怎麽都不動呢!
那大叔如夢初醒般,站起來唯唯諾諾地說:哦……哦……把這個喝了是嗎?
他把手裏的單子和藥瓶放在桌上,護士不再吭聲,只是伸手拿過藥瓶,替他擰開。他七抓八抓,手足無措間,有壹張單子隨著他拖泥帶水的動作飄落在地。他慌張地彎腰去撿,不知道從哪裏又掉出兩小包藥,有壹包還掉到護士坐的凳子下去了。他無奈地嘖了壹聲,趕緊繞過去俯身撿了,嘴裏嘀咕著:這,這個也得,放進去……護士沈默著,把兩包小的也接過去,撕開混在壹起,給他喝了。
壹會兒又進來壹個大姐。穿壹條褲襠和大腿上布滿大顆波點的彈力褲,把壹雙大腿襯得十分壯碩。
她壹進來,護士問:瀉藥幾點吃的?
那大姐且不回答,目光炯炯地把在坐的人全部掃描壹遍,突然盯著窗戶下的位置,驚喜地嘠聲大叫:噯!妳也在這裏呀!
窗戶下有人也很熱絡地回應她。
他倆個便有來有往地大聊特聊起來。護士忍耐了壹會兒,說:我問妳瀉藥幾點吃的,妳先回答我的問題行不行?
波點大姐收住說了壹半的話頭,勻出嘴來大聲回答她:瀉藥昨天晚上九點吃的,吃到九點半!
護士又問:拉幹凈沒有……
波點大姐:拉啦拉啦,拉了七八次呢!
我大概是太久沒有近距離觀察過陌生人,看得十分有趣,徹底忘記了離開手機的痛苦。
不時看到門口有男護士推著病床路過,床上的人側躺著,都還微張著嘴在昏睡。又看了壹下時間,發現無痛胃鏡每推出來壹個,就叫下壹個號,差不多每十分鐘做壹個。
九點十分,終於輪到我了。我進了壹號內鏡室,按護士的要求側躺在床上。護士把我的胳膊腿擺弄了壹番,然後把氧氣管懟進我的左邊鼻孔,又把壹個空心的白色塑料塞子給我咬著。我覺得氧氣管懟得太深,有點疼,趁護士在我手背上紮麻藥,悄悄地把氧氣管又拔出來壹點。
護士機械地背書:有息肉的話呢小的給妳弄掉大的住院手術噢!
我壹楞,想都沒想過息肉。但也機械地回答:哦。
之後也許三分鐘,也許五分鐘?因為視野裏看不到鐘,我也無法確定具體多久。起初我睜著眼睛,很仔細地想要體驗陷入麻醉的那壹刻。但實際上我的意識停留在忽然感覺到手背紮麻醉針的地方非常脹痛,痛得我想要喊護士了,然後壹下子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是因為聽到護士喊我的名字。哦,已經做完了。
我頭暈目眩地下床,坐到椅子上。然後就看到男護士又推出來壹個人,是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士,還在沈睡,叫都叫不醒。
過壹會兒,男護士又來叫,這回醒了。好家夥,這位女士躺在被子裏不停地呢呢啰啰,自言自語。說她是幹地產開發的,年收入七八十萬呢。男護士們聽了,都說:哇,收入這麽高啊!那壹會兒把銀行卡密碼告訴我們吧!
女士回答:那不行。
說著就要掀被子,男護士過來按住她:別掀,妳先把褲子穿上——妳褲子穿了沒?
女士:哦!還沒穿呢!那個,醫生,我有沒有息肉啊?
可是護士又去忙別的了,沒人理她,她就壹直在那裏弱弱地問她到底有沒有息肉。
最搞笑的不是她,而是我旁邊坐著壹位和我壹樣等觀察的男士。這位四十多歲的男士很認真地看地產女士的笑話,她每說壹句,這男士就哈哈直樂。壹直樂了個夠,後來內急憋不住,問護士廁所在哪裏,這才離開了。
我感覺了壹下,覺得自己狀態還好,於是也要求出去。護士把門打開,大聲喊誰是我的家屬?把老Q召喚過來讓他把我領走了。
出來自己到機器上打印檢查單,診斷結果是“非萎縮性胃炎伴糜爛”,還有壹個小小的隆起。醫生建議做超聲診斷隆起的性質,或者定期觀察,開了兩周治療糜爛的藥。
回家。
後來聽老Q說,中間確實有護士出來讓有些病人家屬去繳費,因為檢查出來有狀況,要住院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