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憨老伴去世早，積攢了壹輩子的錢正好夠獨生兒子李大寶在縣城裏交個房子首付，本來他是拒絕在縣城買房子的，但是為了孩子結婚，李老憨咬咬牙拿出來三十萬交給了兒子，這是他壹輩子的積蓄。
李大寶跟著縣城建局李局長當秘書，自從在城裏買了房也算半拉子城裏人了，走起路來覺得身高又長了兩公分，李大寶結婚後，小兩口過起了城鄉結合部的小日子。上次回家看見老爹實在是瘦的厲害，李大寶堅決要求李老憨把二十多只羊賣掉，進城給自己壹塊生活，也跟著他這局長秘書風光風光。想著孩子也是壹片孝心，李老憨就答應了。
李老憨進了縣城，好吃好喝住了幾天，兒子媳婦都得上班，剩下他自己沒事了站在三十二層的高樓上發呆，感覺好像自己是壹只裝在籠子裏的鳥，快要悶出來病了。
這天，李老憨給兒子說得下樓出去轉轉，兒子就給他找了壹輛電車，說:"想去哪自己溜達吧！別跑丟了就行。"
雖說李老憨以前也來城裏幾次，但是縣城建設速度太快了，還是有點找不到東西南北的感覺。
李老憨騎著電車順著411路漫無目的地轉悠，壹出門活動就覺得內急，這是老毛病了，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排骨湯太油，怎麽辦？這條路好像就沒有廁所。自從得了慢性腸炎，說上廁所馬上就得去，以前在老家山上放羊，隨時都可以方便，紙都不用帶，順手捋壹把樹葉就解決了。
但是這壹個泌陽縣城也找不到幾個公廁。李老憨見路邊有算卦的，上去打招呼，
"老先生，這哪有廁所，我要拉肚子。"
算卦的隔著眼鏡翻了個白眼，
"車站裏邊"。
李老憨連聲感謝，前面不遠就是車站，騎著電車很快到了站門口,停好電車，三步並作兩步跑進車站值班室，
"同誌，廁所在哪？"
"前邊，右轉就是"
還沒等話音落，李老憨就跑了過去。門口有人守著，李老憨說我先去廁所，出來給妳錢，順手在桌子上抓了壹卷衛生紙就跑了進去。
剛蹲下，呼呼啦啦，猶如傾盆大雨，長出壹口氣，李老憨心裏懸著的壹塊石頭落地了，心裏想縣城這壹點就不行，壹個城市找不到幾個廁所，哪如山裏好，隨時隨地都可以解決。
出來門，守廁所那人的望著李老憨，生怕他跑了，李老憨笑瞇瞇的，左手拍了壹下褲子口袋，空的，右手又趕緊拍了壹下口袋也是空的，臉上頓時僵住了。
"不好意思啊同誌，我出門太急忘了帶錢和手機了。"李老憨滿臉堆笑著。
"哈哈，妳們這類人我見多了，我們壹年承包費好幾萬，都像妳這樣我們喝西北風去啊？如廁兩塊，衛生紙兩塊，四塊錢，沒錢妳走不了。"說完又玩起了手機。
李老憨的臉壹陣紅壹陣白，自己在山裏活了大半輩子哪想到因為壹泡屎給人難為在這裏了。出門時只記得拿鑰匙和自己的旱煙袋，手機跟錢包都忘屋裏了，兒子電話自己又記不住。
"要麽我把我的旱煙袋給妳放這裏，等會我回家拿錢來，再輸回去。"
"妳煙袋是金的不？啥年代了誰要妳這破煙袋幹啥？"壹句話把李老憨噎了個半死。
"好，妳等著吧！電車放妳這裏，我回家拿。"李老憨惱火了，用手指著車站大門口的電車說，"這紅電車是我的，妳等著吧！我去拿錢。"
"嗯!拿去吧！"說完看廁所的人又嘀咕壹聲"土包子，還想騙我。"
李老憨氣呼呼地往回走，剛走到北環路，這壹生氣，又走那麽遠的路，肚裏咕嚕嚕又是壹陣翻花。
李老憨叫聲"不好。"四處張望壹下，只有這綠化隔離帶可以遮壹下屁股，來不及多想，李老憨就跑了進去，勉強可以遮住屁股，李老憨把臉埋得很低很低，雖然知道大家都不認識他，但是為人生來具有的羞恥感讓他不敢擡起頭來。
本來就有腸炎的李老憨，再加上昨晚的油膩，已經成了水瀉，這屎拉的跟撒尿壹樣。這時只聽見壹陣悠揚的音樂聲傳來，李老憨正在納悶，突然，壹股急流裹著小石子，樹葉子，噴了過來，等李老憨明白過來，灑水車的高壓水槍已經噴掃而過，泥沙、石子、樹葉和他剛才拉下的屎花子裹了他壹身。
李老憨嘴裏罵著開灑水車的娘，壹邊吐著嘴裏的汙穢，把手裏剩下的半卷衛生紙也扔了，這屁股擦與不擦已經沒有多大區別。
這可如何是好？回家不能進屋啊！李老憨思忖著，得找個地方洗壹下。李老憨順著公路摸到雙龍公園，還好，上班時間，公園河邊沒啥人。
李老憨來到河堤邊上，脫了上衣，褲子就在水裏涮了起來，然後又用衣服撩著水把身上擦洗壹番，雖說是初夏，但是還是有點冷，李老憨瑟瑟發抖著把濕衣服穿上往家繼續走，壹邊走壹邊罵，當官的賴孫們不知道多蓋壹些廁所……
回到家裏，兒子他們還沒下班，李老憨壹陣竊喜，趕緊找了兩件幹凈衣服換上，又拿了零錢和手機去車站要電車。
壹路步行，來到車站，扔了四塊錢給那個廁所收費的，自己騎著電車壹陣風壹樣頭也不回地走了。
通過剛才在公園冷水洗完洗澡，又穿了壹陣濕衣服再加上生氣，李老憨肚裏還是咕咕嚕嚕地難受，翻江倒海，欲罷不能。得趕緊回家，李老憨開始有點害怕了，於是，電車加快了速度。
前面就是花園紅綠燈，說來湊巧，李老憨剛到路口，紅燈好像故意跟他作對壹樣亮了起來，他壹個激靈，闖吧！雖然兒子多次交代他要遵守交通規則，跟著別人走紅綠燈。可是今天這情況不能等啊！
來不及多想，李老憨擰了擰電門，闖了過去，剛到對面，值班交警就攔住了。
"電車站住，妳這老漢這麽大年紀了，慌什麽？妳說妳慌什麽？撞著別人咋辦？電車推過來，今天上午妳就在這路口執勤吧！"
李老憨要背過氣去，連說帶比劃，壹張嘴已經明顯不夠用了，肚裏波濤洶湧，眼看風雨欲來。
交警死活不吃這壹套，拿出來了執勤的袖章和小紅旗。李老憨夾緊了屁股 ，他知道就是現在會飛也堅持不到家，急得快要哭了，感覺壹輩子沒有今天這麽窩囊。
"同誌，妳們這哪裏有廁所？我內急，要拉肚子。"李老憨還是抱著壹線希望。
"等妳協助執勤到中午我再告訴妳吧！別給我耍花招。"
交警還在滔滔不絕地批評教育著李老憨，突然壹股酸爽的味道傳來，低頭壹看，兩股黃水從李老憨的褲腿邊流了出來……
交警捏著鼻子進了警亭。
李老憨不知道是該走還是不走，黃湯已經流進了兩只鞋內。
李老憨雙腿灌鉛壹樣推起電車向前挪動，眼睛壹片模糊，心裏罵著:這狗日的縣城，縣城裏這些狗日的人們，我這輩子都不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