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思路:相聲這種表演形式主要是由相聲演員用敘述的方法把壹段故事說給觀眾,表演單口相聲的演員可以叫做敘述人。由於敘述人把他所熟悉的事物,用第三人稱敘述的方式說給觀眾聽,這就決定了敘述人在敘述故事過程中以采取客觀的態度為主。
正文:
我是說笑話的,我給您做大報告,行嗎?哪位也比我有學問,我要做報告您非退票不可。要說我的學問,是連壹知半解也不夠,九牛壹毛都不是哇!說學問哪我沒多大學問,我說我是文盲、這話虧點兒心,比文盲啊強不多,鬥大的字認得兩車,認得兒十字啊,馬馬虎虎。
到如今認字的人多啦,差不離兒的都拿壹張報紙看。原先認字的人太少,有個認字的,這就是“聖人”。好比馬路旁邊兒貼張告示,圍著好些人看,看的人全認字吧?不是。不認字他也看什麽哪?他那意思讓別人念念,別人念念他好明白明白呀,這就是不認字的痛苦。趕巧啦有人念出來啦,這他算沒白瞧;要是赴上這位認字的怕念錯了叫人笑話.心裏明白不敢往外念,這位不認字的瞧著幹出汗!
說這人嘴裏嘟嘟囔囔!您可別問他。因為什麽?別看他嘴裏嘟囔,他未必認字。我怎麽知道哪!在解放以前的前二年,在官銀號那兒貼了張告示,有壹位嘴裏直嘟囔,可不認字,不認字怎麽會嘟囔哪?他買了個燒餅,壹地吃燒餅啊,壹邊兒嘴裏直嘟囔!他嚼燒餅,嚼燒餅得啦,他偏出聲兒裝像兒。這兒呀拿燒餅咬壹口;
“嗬,嗬,可以,不惜!”
“不惜”呀是材料不少,裏頭麻醬啊擱得多!
“了不得呀!’又咬了壹口。“了不得”怎麽回事,燒餅個兒小啦,“了不得”!
旁邊兒站著壹位也不夥字,打聽打聽啊。跟別人打聽也好,單跟吃燒餅的打聽,怎麽?他嘴裏嘟囔啊!
“嗯,了不得呀,可以,哈哈……”
“什麽呀?”這位緊著問。
他不認字,怎麽說呀!他把手伸出來啦!
“寫的是什麽,您哪?”
“燒餅,妳吃嗎?”
“嗐!我說那上頭的。”
“上頭是壹層芝麻。”
“我說那黑的。”
“黑的是火大點兒,烙糊啦!”
“我說那有紅圈兒的那個!”
“有紅圈兒的妳自己買去吧,那是豆沙餡的。”
倆人哪擡了半天杠,驢唇不對馬嘴!
說還有這麽種人,什麽樣兒人哪?認字馬虎。這個字他瞧著它像什麽,他就念什麽!街上常有這種事:糖炒“栗”子呀他念糖炒“票”子,北京“午”門他念“牛”門,醫院念“醬”院……還是常見的事。
我眼見過這麽壹件真事,什麽事呀?這話在七七事變以前啦,在官銀號老鐵橋壹拐彎兒呀,那兒有壹十霓虹燈——我壹說,天津老住戶都想得起來。霓虹燈是佛教會安的,晚上挺亮。那壹行字是什麽哪?“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那天有壹位先生走在那兒呀,正趕上我上園子打那兒路過,他站在那兒高聲朗誦:“嗬,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賠產。”“菩薩”他念“賠產”,觀世音賠誰的產哪?這是真事!
還有壹檔子。在北京有個五牌樓,就是前門大街的五牌樓。在我十八歲的時候,五牌樓南邊兒路東有個關閉的酒店,門上貼了個條兒,這條兒貼了好幾年也沒人來倒他這買賣,他寫什麽哪?按說應該寫:“此鋪出倒。家具拍賣。”這“拍”字兒不是壹個“提手兒”壹個“白”字吧?這位先生啊,寫了個“豎心兒”壹個“白”字:“此鋪出倒。家具怕賣。”——怕賣就別賣啦!
還有寫信。這個字不會寫,壹問人,問得不清楚,出了錯兒啦!這位老太太呀叫他兒子給她娘家兄弟寫封信,合著接信的這個人是這位寫信的舅舅。他舅舅出門兒到上海啦。他舅舅到秋天兒愛吃茄子,可是壹吃茄子就發眼。姐姐關心兄弟,這天晚上讓自己兒子給他舅舅寫封信。這學生馬馬虎虎,歸裏包堆就幾個字:“大舅,勿吃秋茄子,恐其發眼。”他寫茄子這“茄”字兒忘了怎麽寫啦!他壹問街坊,院裏有壹個二大爺,都睡下了。
“二大爺!”
把二大爺叫醒啦!
“什麽事呀?就起來。”
“您甭起來啦,我寫信,這茄子的‘茄’字兒怎麽寫?您告訴我。”
“‘茄’字兒不會寫?‘草’字頭兒壹個‘加’字兒。”
這個“加’是加減的加,他給寫了壹個住家的“家”。寫到發眼的“眼”字又忘啦!
“二大爺,眼字怎麽寫呀?”
“‘目’字旁,壹個乾坎艮的‘艮’字。”
目字旁是眼目的“目”啊,他寫了金木水火土的“木”,這就不念眼啦!這封信他舅舅接著啦,壹看不知是怎麽回事:“大舅勿吃秋蒙子,恐其發根。”勿吃秋什麽呢?沒這麽個字兒呀!發什麽根哪?……莫名其妙。
我們街坊還有壹檔子事,念祭文給人家念砸了。在舊社會,嗬!念祭文的人派頭兒可不小,本家兒孝子孝婦——就是本家大爺大奶奶穿著孝服往地下壹跪,親友在四外這麽壹站,這位先生捧著祭文高聲朗誦。我們這位街坊本來鬥大字不認得二升,可他偏要充像兒。這祭文上寫的是誰上祭哪?就是這孝子孝婦哇夫妻倆。他壹念:“孝子”,“孝子”倆字念得挺清楚。本家兒呀姓潘,名叫良顯——潘良顯。他把孝子念完啦,這仨字兒壹個也沒念對!“孝子,翻跟頭!”
他念完了,這本家兒子壹聽:“怎麽啦,翻跟頭?這叫什麽禮節呀?怎麽讓我翻跟頭?”
他沒動彈。茶房過來啦,茶房聽先生指揮,壹拍本家兒子肩膀“大爺,您翻吧,這不是先生讓您翻的嗎,您翻!”
這本家兒大爺跪著跟茶房嘀咕:
“我沒練過!”
“沒練過不要緊,先生讓您翻的,我抱您腰,您翻。”
這兒壹抱腰,本家兒三十多歲,還真靈,本兒,翻了個跟頭,完了跪那兒啦!他往下念:“孝婦”,孝婦是本家大奶奶呀!舊社會時候女人不寫名字,娘家姓什麽呀是什麽“氏”,這位大奶奶娘家姓乜,就是之乎者也那“也’字兒沒有那豎兒。
他壹念“孝子翻跟頭”,翻完啦!
“孝婦,也氏。”
本家兒大奶奶跪在這兒壹聽:“也是?我也翻跟頭嗎?”
茶房不能過來呀,老媽子過來啦:
“大奶奶,您翻吧,這不,大爺都翻啦,您也翻!來,我抱您腰。”
這位大奶奶為難啦,六個月身孕!妳說翻跟頭吧,又怕小產;不翻跟頭吧,又怕失禮!沒法子,翻吧!老媽子不敢使勁兒抱,這位太太跪在地下擡起壹條腿來,跟先生商量:“先生,跟頭我可翻不了,這麽著吧,我拿蠍子爬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