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天晚上手機響了,顯示老爸號碼。接電話的卻是阿姨:“妳爸誤按了,沒事的。”
誤按就誤按唄,著急忙慌掛電話幹嘛?她有點怪異的聲音令人生疑:壹定有事。
我馬上電話小姨,套出了事情原委。我懷疑老爸身體不好,卻壓根沒想到生病的是阿姨。老爸想打電話告訴我,被她搶過去遮掩了。
很快,壹個接壹個消息從老家飛來:陳舊性腦梗,“三高”壹個也不少。最可怕的是,她有生以來第壹次測血糖,竟測出32!正常人空腹血糖不超過6.1。
很快,降血壓藥降血糖藥吃上了、胰島素打上了,可還是控制不好,真是病來如山倒,並發癥逐漸顯現:視力模糊、腿腳顫動、四肢無力。接下來病情的發展難以預料。家裏連拐杖、輪椅都買來了。
這十多年完全依賴阿姨照顧的老爸真是壹籌莫展,在精神力量的支撐下,他倒變得前所未有地堅強。每次打電話,盡管他壹句也聽不清我說什麽,他還是堅持著反復表達內心的焦慮和希望:“有什麽都別有病啊,妳們壹個個都要註意身體,加強鍛練,有不舒服盡早去檢查,可別像妳阿姨,這才幾天時間就這樣了啊,唉!”
“冰凍三尺非壹日之寒。”這世上有錢買得到任何藥,除了後悔藥。阿姨也許後悔壹直不聽勸,我後悔她前些年住我這邊時,沒有強行將她“綁”去醫院。
“綁”不了的原因很簡單,她不是我親媽,她親兒子都“綁”不了,我能奈何。老爸戲言:“妳要能把她勸到醫院去,我給妳500塊錢。”
阿姨今年64歲。據她說,壹輩子沒進醫院看過病、打過針。認識她這十多年,她總是眼皮和腿浮腫、身材日漸臃腫,我懷疑她“三高”,我家樓後就是社區醫療站,免費測血壓血糖,無數次苦口婆心勸她去測測,再三做工作帶她去醫院檢查,她就是不去, 總是笑著說:“沒事,我年輕時就這樣。”
她雖然生性樂觀開朗,也有頭疼腦熱不舒服。但她自己有”秘方“。她常年隨身攜帶“去痛片”,不管哪兒不舒服就吃兩片,走路走累了也來兩片。為緩解便秘,她常年吃蘆薈膠囊。遇到自認為”上火“的時候,她就自己去藥店買點去火藥吃。但更多的不舒服誰也不知道,她隱瞞不說,怕被帶去醫院。
長期潛伏的病情發展到走路摔跤、講話語無倫次時再也瞞不住了,她被兒子送進了醫院。即使當著醫生的面,她還不肯實話實說,總是輕描淡寫。
這就是壹起典型的諱疾忌醫案例。理由無非兩個,壹個是怕生病治病給子女添麻煩,能扛則扛,以為扛扛就好了;另壹個理由說出來妳可能不信,就是怕打針。可是,不想添麻煩,結果給自己給家人帶來的是更多更大的麻煩,怕打針,結果現在開始卻要終身每天打上兩針胰島素。
我認識的壹位叔叔,也是諱疾忌醫的典型,不同的是,他不像阿姨是怕醫院怕醫生怕打針,他自視身體棒棒噠,不屑和他們打交道,壹輩子不體檢,堅持不讓他們從他身上賺壹分錢。結果有壹天突發腦梗,檢查發現之前已發生過輕微腦梗。脫離危險後,這位叔叔變得特別聽醫生的話,讓吃藥就吃藥,讓打針就打針,365天除節假日幾乎天天去醫院理療科報到。
我始終堅信壹點,凡事要順應,不要逆反、硬抗。說句玩笑話:“欠下的總是要還的。”
如果每個人都諱疾忌醫,都自己給自己當醫生,都不肯讓醫院賺自己的錢,那還要醫生幹什麽,那醫院還不關門?
與諱疾忌醫相比,生活中還有更多的另壹類人恰恰相反,他們杯弓蛇影,壹天到晚懷疑自己得了這個病那個病,三天兩頭往醫院跑,查不出什麽結果還心有不甘,懷疑人家沒水平:“醫生,妳再給查查唄,我這麽不舒服怎麽可能沒病?”
我朋友虹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人,成天唉聲嘆氣、愁眉苦臉,這裏難受要檢查、那裏不舒服要化驗,“病”多得都不知掛什麽科,老是懷疑自己得了什麽絕癥。虹實在拿她沒辦法,索性給她辦個住院,在院外租個房子,讓她兩頭奔波,想查啥就查啥吧。
諱疾忌醫也好、杯弓蛇影也罷,都是壹種極端的對身體不負責任的表現。俗話說:過猶不及。
我們要關愛自己的身體,善待它,用健康的生活方式加以調理,並留意它發出的壹些警號,及時做些相關的化驗、檢查,對疾病進行壹些早期的發現和幹預,不能漠然視之,不要等到壹發不可收、回天無力。
但我們也不要將心神過於集中在自己的身體上,成天疑神疑鬼。隨著年齡的增長,出現壹些不適和生理機能的退化也是正常的。妳看那些樹木長得歪歪扭扭的,這裏鼓個結那裏長個疤,甚至弓腰駝背,但並不影響它枝繁葉茂、生命力旺盛。最好的辦法還是轉移註意力,找到自己的興趣愛好,讓生活過得充實,自然就沒那麽多時間精力去留意每根神經的每次悸動。
歸根結底,病在防,不在治。兩千多年前的《黃帝內經》就已提出,“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 “上醫治未病,中醫治欲病,下醫治已病。”這裏提到的“治未病”,包含了“未病先防、欲病早治、既病防變、愈後防復”四個理念。”扁鵲可謂是“治未病”的祖師爺,而蔡桓公應算是諱疾忌醫的代表人物吧,其病在皮膚、肌肉、腸胃時,不聽扁鵲的勸,等病入骨髓時再找扁鵲,人家早跑秦國躲起來了。
前兩年,本地中醫院成立了治未病中心,主任是我朋友。我向同事推薦時,同事問我:“妳朋友是看胃病的?”
人們習慣了有病才去醫院,沒病誰去那地方。“治未病”的理念雖然早在兩千多年前就提出來了,但還是難以普遍植入人們的大腦。所以,我對朋友“治未病”業務的拓展並不十分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