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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碾過的歲月

 沿著 無盡征途,

穿過四季輪回,

追尋日月旋轉,

滾滾車輪帶起時光的塵埃,

無情地將歲月碾壓成碎片。

路肩撿起壹顆砂礫,

借著陽光仔細凝望,

晶瑩柔和的光彩中,

匆忙車痕印刻其中。

舉目望向沒有盡頭的大路,

耳畔又吹過飛馳的風,

青春在風中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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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秋風的寧靜,也許是車鳴的喧嘩,記憶便打開了壹扇窗,回憶恰似壹束光,悄悄溜進心房。

四、五十歲的老司機應該都聽過,"車輪壹轉,黃金萬兩。″“手握方向盤,給個縣長都不換”的俗語。可見,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司機是多麽的威風、多麽的吃香。尤其在國道上等半天都見不到幾輛車經過的年代,能開上壹輛車,是很讓人羨慕的職業。到了飯點,推開車門,手裏晃悠著用來喝水的罐頭瓶子,高挺著胸脯,大踏步地走進飯店。喝,看那架勢子,就象多麽有錢的大老板。如果是給私人老板拉貨,老板緊跟幾步,陪著笑臉問,"師傅,咱今天吃炒菜,還是來斤肉?要不再整兩口?″

<那個時候,只要不出事對酒駕不怎麽管>。

我是九十年代末學的車,路上大車小車的也漸漸多了幾來,才抓了個職業光榮的小尾巴。

其實我並不喜歡開車。因為多讀了些消遣解悶的書,上學時作文又經常被老師當成範文,心也就花了。那時總想能當個大作家,出上幾本子書。還小嗎?把什麽都看的那麽簡單。後來輟學在家待業,夥伴們喊著去學車,又給我好壹頓吹噓。心動了,就稀裏糊塗的跟著去了。這壹去,就跟車打了小半輩的交道,至於作家的夢就越走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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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是在西寧羅家灣的壹個部隊駕校學的車。那時學車不象現在這麽方便,每個縣都有駕校,學習時間還長。我記得要學五個月,先學車輛技術理論,車輛修理基礎知識,再學教規,最後學習駕駛技能,考試過關了,先發實習執照<紅本>,實習期合格才換成正式執照。所以,學校離家遠的我們,背著被褥、帶著鍋碗瓢盆住校。條件好的壹頓三餐下飯館,我們這壹夥的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報名時,夥伴們都很順利。到我了,人家說我年齡不夠,明年再來。報名要求滿十八歲。我壹下子就蒙了,不知該怎麽辦好。正好有個同鄉的老學員,領著去找喬班長<學校指導員>,說了壹蘿筐的好話,才報上了名。 報名後,喬班長帶著講了下在校紀律,無非是按時上課,認真學習,將來為國家建設多做貢獻;講文明、講禮貌,講衛生,不能拉幫結派,不能打架鬥毆之類的話。講了好多,反正不記得了。當時就急著去看宿舍。

宿舍是壹排瓦房,墻面是土坯砌起來的,只有門框和窗臺砌著壹圈紅磚,看樣子很老了。每個屋都圍著墻壁放著高低床,數了下,有五張呢。我們這屋住了九個人,空出壹張床放炊具,在窗跟前支了爐竈,壹個大家庭就組合在了壹起,學習生活翻開了新的壹頁。

上理論課,老師還跟上學時壹樣。鈴聲壹響,老師左胳膊夾著講義、課本,右手拿著壹根竹教鞭,不慌不忙的走進來。不過學員們都算 社會 人了,也不要求起立說老師好。老實點的學員見老師進來,就開始正襟危坐。經驗老道的,繼續保持狀態。或倚靠在凳子上,或閉目眼神,或叼著煙卷噴雲吐霧。老師也見慣不怪了,只習慣性的咳嗽壹聲,示意開始上課,便滔滔不絕,猶如江水般講來。

學員差距非常大,有二十左右的,也有四十來歲的;有高中華業的,也有沒上過學的;有城市的,也有山村的;有開了幾年車沒執照的,也有從沒碰過方向盤的。壹般年紀小,上過學,山村的人還都能算是認真聽講,老師也經常提問他們,進行教學互動。別的學員如同坐點,時間到了就來,時間到了就走,甚至有許多幹脆不來上課。但老師依舊盡心盡力的教,從未受到學習氛圍影響。老師有時也勸大家,“能多學些就多學些,手握方向盤,腳踩鬼門關。 汽車 是妳們將來的飯碗,妳不掌握好,那可是吃人的老虎哇。”

枯燥無味的理論課,就在昏昏愕愕,而又如同夢幻中渡過。馬上要學習實際操做了,這對於從未摸過方向盤的我來說,可是滿懷著期盼與新喜,也同時忑忐不安。

上車頭壹天,喬班長領我們看訓練場地。場地在學校對面的河邊感覺挺好的。隔著壹零八國道,十來分鐘的路程,有樹林,有彎道直路,還有緊容壹個輪距寬的窄橋。比我們這期早些的學員們正在教練的陪護下認真地駕駛著,二十幾輛"老解放″軍車,這壹處,那壹處不停地行駛著。乍壹看,也蔚蔚壯觀。

"看見沒,這些`老解放′可是咱們國家的功臣呢,都參加過抗美援朝的,上過戰場的″。喬班滿臉驕傲地給我們講,"妳們要愛惜它們,它們是戰士,是有靈魂的,只有妳與它心靈相犀才能熟練駕馭它。它們不能講話,可它們就是妳們的老班長。″

不知道喬班長是否上過戰場,但我知喬班長對這些戰友真摯的感情,對英雄的敬重。這些車陪著的戰友,也許在炮火連天的沖鋒中永留異鄉;也許在硝煙散盡後回到祖國建設家園。不管怎樣,彼此天各壹方,從此無緣相見。但這些幸存的老班長又擔負起了培訓新人的新任務,又怎能不讓人祟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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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清晨,學員們爭先恐後趕到停車場,擦車,盤車<用搖把搖車,讓發動機缸體得到充分潤滑﹥,等教練說可以了,拿著搖把的學員才開始甩開膀子,把車搖著。老解放可能真的老了,搖車時,明明感覺到了壓縮點,可就是搖不著。換了幾個人,終於啟動了。教練就順勢講解,不好啟動有哪些原因,該怎麽處理。最常見的是白金間隙<分電器觸點>不合適、高壓線,考爾<高壓電容器>逃電、化油器不來油,霧化不好,或進油太多。車預熱等待過程中,教練要求每位學員做好出車檢查,<啟動前,每天由學員輪流檢查>。上路訓練後,換人時要求繞車壹周,進行行車檢查,上車後向教練匯報車況,才能起步行駛。壹得空,教練還給大家講自己的行車經驗心得,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壹古腦地塞到學員腦袋裏。所以那時學車比現在學到的知識要全面的多,教練也耐心的多。

我的教練以前在馬房第八運輸隊上班,那年六十歲,幹瘦的身材,黑色的臉龐不拘言笑,富有神彩的眼眸透出壹股嚴厲的眼神,倒有些象武俠小說中深藏不露的高手。額頭刻滿了深深的皺紋,那裏隱藏著許多的傳奇。可惜他總是扳起的面孔,使我怯於詢問,也就無從知曉。和教練交談的話題似乎只有開車要領,每位學員的不足,這時更是很少會露出笑臉的。在與教練壹起的日子裏,大概只見過他兩次笑臉。

第壹次是在剛上車訓練時。他問以前開過車沒,我說沒有。他露出鼓勵,善意的笑臉說:"別緊張,聽我指揮就沒有問題。”然後我啟動車輛,掛壹擋放手剎,給油起步。因第壹次開車,腳下沒準,死死踩著油門,壹松離合車就怒吼著沖了出去。更要命的是方向在我的手中控制不住,左壹下,右壹下,根本走不了直線,不知這怪獸會跑到哪兒去。我慌了,把右腳趕忙擡起,車壹下就震滅了。"別害怕,第壹次都是這樣的,踩油門腳放松,別壹悶到底,打方向時,打多少回多少。這邊有副剎車,有我呢,還能讓妳掉溝裏去嗎?放松些,再來壹次。″教練笑著鼓勵。我終於畫著龍跑了壹圈,下車時教練嚴厲的說,"妳今天就會開車了,以後開不好我可會用扳手敲妳的。″從那以後,教練就象換了個人似的,再沒見過笑臉。當然也沒打過我們,只是責罵壹通是免不了的家常便飯。

第二次笑是在我們這個車全員都考試合格的時候,這些後面再講。

可能我太笨的原因,加減檔總不熟練。也非常著急。心想笨鳥先飛,每次回宿舍後壹手抓著臉盆,壹手握著筷子,練習加減檔。幾個晚上下來,終於有了進步。後來我們開始去馬步芳的飛機場進行訓練,感受風壹般的速度。聽說馬步芳就是在這坐機逃走的,飛機場沒有現代機場的水泥跑道,不過是三合士夯實的路基,可也足夠讓我們這些電報雞<當時對駕校學員的蔑稱>,馳騁縱橫了。在長長的跑道上,為六十碼時速而驕傲。這時我也可以同大家壹樣,車人合壹,開合有度了,總算攻克了壹關。其實最鬧心的就是倒桿了。

倒桿集入庫,挪庫,出庫之大成,是狹窄空間倒車掉頭的基本功,也是考試中最難的項目。可我總也學不會,最後幾天,幾個夥伴把自己的機會讓給我,只為讓我多抓幾把。直到考試頭壹天,才成功了壹次。教練壹個勁的發愁。"唉!今晚妳好好的求求妳們的胡大<真主>吧!

沒想到第二天考試,我發揮的異常的好,路考,倒桿壹次就通過了。在返回的路上,教練叼著煙,哼著小曲,風馳電掣的跑回來,滿臉笑容舒展了皺紋。認識以來,還從沒見過他象現在這樣開心的笑容。這是祝賀的笑,得意的笑,也是送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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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上駕照不等於合格的司機,會開車不等於能開好車。妳們還要多練多學,熟才能生巧,經驗越豐富,越安全,妳的安全才是壹家人的幸福。″這是教練叮囑的最後壹句話,也是開車生涯壹生的總結。同車的十壹位學員,有三位學員因發生事故就再也沒有開過車。多學多練,加上膽大心細才能成為壹個好司機。駕校剛出來時,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屬危險期,最好是跟個師傅,再敲打敲打,磨煉,磨煉。

拿到駕照後,我先後跟過兩位師傅,兩位師傅都姓馬。別為這樣的巧合而驚訝,在西北有句俗話,“十個回回九個馬”,所以在回族中馬姓概率是很大的。

頭壹位師傅是淘金的老板。那時己入秋,要去曲馬河接沙娃<淘金的工人>,想找個伴跟上,經人介紹就收了我這個徒弟。上路前先領著去吃午飯,我乘等飯的間隙趕緊擦了壹遍車。師傅壹看還行,挺勤快,好好練吧。剛開始師傅先開,讓我仔細觀察他開車步趨,行駛中各種情況的應對,重要的地方還做些講解。以前的司機都是這樣幫、教、帶、學出來的。

車剛壹出西寧市,師傅就讓我駕駛上,當時我還有些心虛,不敢開。師傅黑著臉說:“不開就回家去”,我便又膽怯又?喜地握住了方向盤。師傅壹面指導開車,壹面告訴我,開車就要膽大心細,心明眼亮,熟練了就沒有不敢去的地方。還講了些當時感覺天方夜譚的行車軼事。象什麽在沒路的山間行駛,遇到橫向傾斜路段,沙娃們都下車,站在地勢高的壹面,用大繩拽住車廂,司機掛上壹檔,緩緩通過。有時稍遇顛波,高處壹側的車輪就幾乎離開地面,稍有不慎就會側翻。

從金場返回來師傳講,明年再進金場時還帶上我。可離下壹次還要等將近五個月,實在是等不及,便又跟了壹位師傅。

第二個師傅很兇,也不大開玩笑,要求也嚴厲。師傅每天從窯街裝壹車煤送到西寧,總是早出晚歸。每天我都五點鐘起床,做好出車前的準備工作,師傅才過來出車。裝車時還要爬上貨廂,撿出煤裏的石頭。裝卸工揮著大鐵鍬,風車似的往上扔,跟本不管上面的我。等車裝完了,我也就被裝扮成了地地道道的黑人。有時也會偶而回住在西寧,睡前給師傅打洗腳水,起床打洗臉水。不象前面的師傅那麽體貼人,常問我吃的順口不,睡的好不,出門別太客氣,吃飽肚子不想家,尕娃這麽小出來不容易,照顧好個家。

第二個師傅不僅要求苛刻,還很少讓動車。為了能早日掌握技術,咬咬牙也認了。後來父母知道了,說啥也不讓再去,大哥還買了壹輛小貨車讓我開,是日產的"豐田之花″。盡管比我還大壹歲,依然開心的不得了。大哥說“別受他的氣,壹邊跑,壹邊練吧”。

從那天起,我也就開始了跑車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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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車越久,對跑車越有了新的感受。跑車是對好日子的追逐,是壹種心酸的無奈。聽到有人說,跑車又能掙錢,又能 旅遊 。我真的想告訴他,跑車沒有詩和遠方,只有孤獨與思念。

沒跑過車的人,妳能想的到壹連幾個小時,甚至幾天幾夜都在趕路的情形嗎?妳不屬於車窗外的繁華,妳只處在另壹個世界的荒原。壹遍遍重復所有會唱的歌,壹次次對自己講自以為好笑的笑話,就如同窗外掠過的風景,如同嚼碏。當妳下車,走在陌生的街道,輕風中也只劃過壹道思念。當然,思念的那壹頭還有牽掛。

記得剛跑車時,接了趟去積石縣的活,回去取東西時,我給二哥說錯了,說去麥積山。二哥勸我別去,太遠。我因好不容易找到的活,固執的去了。那時沒有手機,沒有Bb機,半路上是沒法聯系的。後來淩是三點才到家,屋裏燈還亮著,剛敲了壹下門,父母就跑了出來。“可算回來,兒子″。那壹刻,我忍住了淚水。

有壹回,到新密時正趕上年三十,找不到回貨。不得已,住了五天。晚上看著扮靚夜幕的焰火,就想,妻子,兒子在怎樣的心焦。我忍住了淚水。

經歷過許多次大雪大霧,也經歷過幾次危險艱辛。恐懼讓我不停地祈禱,"真主啊!讓我平安的回家吧。″誰又知道那近乎絕望的心痛。我忍住了淚水。

去過海邊,沒有時間踏浪尋波;去過草原,沒有時間縱馬飛馳。路的盡頭沒有詩,詩不在遠方,遠方也沒有詩,詩藏在平凡的生活中,悄悄藏在親情中。

這幾年,我國公路建設飛速發展,再也不用走沒有路的路,過河有橋,翻山有洞,村村通公路,高速連縣城。速度快了,車輛性能也好了。冬天,壹手刮著擋風玻璃的霜,壹手握方向盤的時代壹去不返了。硬件上升,安全系數越高了,還是希望車友們記住安全第壹。詩不在遠方,詩也不是速度與激情。

最後,祝在路上追求幸福的朋友們,壹路平安,壹路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