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分為左右兩部分。右邊是起居室,起居室中後方是正門和小門廳。左邊是臥室和陽臺,都在同壹層上。壹段不長的樓梯通向臥室門。廚房的位置在最後邊。靠起居室左墻放著壹張桌子,桌上鋪著壹塊長長的天鵝絨臺布桌子。桌子的位置正好在舞臺中央,小門廳裏有個櫃子。房間內的擺設大方雅致,舒適宜人。
(薩拉正在起居室裏清掃煙灰缸。時值早晨,她穿了壹身色彩鮮明而又優雅合體的衣服。理查德從舞臺最左邊的浴室走進臥室,從櫃子上拿起公文包,走到薩拉身邊,吻吻她的臉頰。他面帶微笑地看了看薩拉,薩拉也回之壹笑。理查德 (和藹可親地) 妳的情人今天來嗎?
薩 拉:嗯……
理查德:幾點到?
薩 拉:三點。
理查德:打算壹起出去……,還是待在家裏?
薩 拉:啊……打算待在家裏。
理查德:我還以為妳們要去看那個展覽呢。
薩 拉 我是想去看看那個展覽,可……可又壹想,還是待在家裏好。
理查德 噢。好了,我該上班去了。
(他走進門廳,或上禮帽。
理查德 妳說,他會待很長時間嗎?
薩 拉 嗯……
理查德 大約……到六點,差不多吧。
薩 拉 差不多。
理查德 下午玩個痛快。
薩 拉 嗯。
理查德 再見。
薩 拉 再見。
(理查德開開房門,走了。薩拉繼續打掃房間。
(燈漸暗。
(轉亮。傍晚。薩拉從廚房走進起居室。她還穿著早上那身衣服,只是換了壹雙後跟很高的皮鞋。她倒了壹杯酒,坐在斜躺沙發上,翻看著壹本雜誌。鐘敲了六下,理查德從前門進屋,仍舊穿著早上那身素色西裝。他把公文包放在門廳裏,然後走進起居室。薩拉對他微笑,給他倒了壹杯威士忌。
理查德 回來了。
(他在薩拉面頰上吻了壹下,接過酒杯,順手把晚報遞給薩拉,然後在她左邊坐下。薩拉接過報紙,坐在斜躺沙發上。
理查德 謝謝。
(他喝著酒,倚在沙發的靠背上,舒心地噓了壹口氣。
理查德 啊。
薩 拉 累了?
理查德 有壹點。
薩 拉 路上車擠?
理查德 不擠,蠻好。
薩 拉 那就好。
理查德 順當得很。
(停頓。
薩 拉 妳今天回來得稍稍晚了壹點。
理查德 是嗎?
薩 拉 只壹點。
理查德 橋上車堵了壹會兒。
(薩拉站起身,走到酒具桌前,端來了自己的酒杯,又在沙發上坐下。
理查德 今天玩得挺痛快?
薩 拉 嗯。早上到村裏去了。
理查德 是嗎? 碰上誰了?
薩 拉 沒碰上誰。沒見熟人。只在那裏吃了頓午飯。
理查德 在村裏吃的?
薩 拉 是的。
理查德 飯菜可口嗎?
薩 拉 還可以。
(他坐下。
理查德 今天下午玩得怎樣?快活嗎?
薩 拉 還用說,快活極了。
理查德 妳的情人,他來了?
薩 拉 嗯,來了。
理查德 讓他看妳的蜀葵了?
(稍停。
薩 拉 蜀葵?
理查德 對。
薩 拉 沒有,我沒讓他看。
理查德 噢。
薩 拉 我該讓他行?
理查德 不,不。我只是記得妳曾說過他喜歡養花。
薩 拉 嗯,他是喜歡養花。 (停頓) 不過,也不是特別喜歡。
理查德 噢。 (停頓) 妳們出去玩了還是待在家裏?
薩 拉 待在家裏。
理查德 噢。 (他看了看軟百葉窗簾)窗簾拉得不大對勁。
薩 拉 說得不錯,有點不平整。
(停頓。
理查德 路上太陽真好。當然,我上路時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不過,這屋裏下午夠暖和的吧,城裏就挺暖和。
薩 拉 是嗎?
理查德 悶熱。我覺得到處都暖和.
薩 拉 我想溫度很高。
理查德 收音機裏預報天氣了?
薩 拉 報了。
(稍停。
理查德 晚飯前再喝壹杯嗎?
薩 拉 嗯。
(理查德倒酒。
理查德 下午妳把百葉窗簾放下來了?
薩 拉 是我們放的。
理查德 光線太強了。
薩 拉 是強,強得叫人難受。
理查德 這房間有個毛病,有太陽時老受陽光直射。妳怎麽沒換個房間?
薩 拉 沒換。我們壹直待在這屋裏。
理查德 想必陽光十分刺眼。
薩 拉 要不我們怎麽會把窗簾放下來呢?
(停頓。
理查德 可放下窗簾又嫌太熱了吧?
薩 拉 妳覺得是嗎?
理查德 也許不熱,只是放下窗簾叫人覺得更熱了。
薩 拉 這倒很可能。
(停頓
妳今天下午幹什麽了?
理查德 開長會,沒完沒了。
薩 拉 晚飯吃涼食,能將就嗎?
理查德 行,沒事。
薩 拉 我今天似乎沒時問做飯。
(她走向廚房。
理查德 噢,等等……我想先問妳個事。
薩 拉 什麽事?
理查德 妳整個下午忙著和情人幽會之時,可曾想到過妳丈夫正在辦公室裏伏案造表清賬?想到過嗎?
薩 拉 好個滑稽問題。
理查德 不,我感到好奇。
薩 拉 妳以前從沒問過我這種問題。
理查德 可是,我壹直想了解這壹點。
(稍停。
薩 拉 我,當然想到過。
理查德 當真?
薩 拉 嗯。
(稍停。
理查德 那麽,對比之下,妳有什麽感受?
薩 拉 越發叫人痛快。
理查德 真的?
薩 拉 沒錯。
理查德 妳是說,當妳和他在壹起的時候……妳想到過我伏案清賬的情景嗎?
薩 拉 只是……只是有時想到過妳。
理查德 那當然。
薩 拉 不是整個下午老在想妳。
理查德 那,那是自然。
薩 拉 偶爾。
理查德 嗯,可反正,我沒被完完全全地忘在腦後。
薩 拉 忘不了。
理查德 那到是挺感動人的。
(停頓。
薩 拉 我怎麽能把妳忘了呢?
理查德 那可容易了。
薩 拉 可我住的房子是妳的。
理查德 卻和別人幽會。
薩 拉 我愛的是妳。
理查德 什麽?
薩 拉 我愛的是妳。
(停頓。理查德看著薩拉,把酒杯遞給她。
理查德 再來壹杯。
(薩拉向前走了幾步。理查德拿酒杯的手抽了回去,他盯住薩拉的鞋。
理查德 妳穿的是什麽鞋?
薩 拉 嗯?
理查德 這雙鞋我從來沒見過,鞋跟這麽高。
薩 拉 (嘟噥)穿錯了,真對不起。
理查德 (沒聽薩拉的話)對不起?什麽對不起?
薩 拉 我……我去把鞋脫了。
理查德 這種鞋晚上在家裏穿可不大舒服。
(薩拉走進門廳,打開櫃子,把高跟鞋扔進去,然後換上壹雙平跟鞋。理查德走到飲料桌前。給自己斟了壹懷酒。薩拉走到舞臺中央的桌子旁,點上壹支煙。
理查德 這麽說,今天下午妳曾想到過我坐在辦公室裏工作的情景了?
薩 拉 想到了。但是那情景不太令人信服。
理查德 噢,那為什麽?
薩 拉 為什麽?因為我知道妳不在辦公室裏,我知道妳和情婦幽會去了。
(停頓。
理查德 是嗎?
(稍停。
薩 拉 妳還不餓?
理查德 午飯吃得多。
薩 拉 怎麽個多法?
(理查德站在窗前。
理查德 日落真美。
薩 拉 妳到底去沒去找妳的情婦?
(理查德轉身,大笑。
理查德 什麽情婦?
薩 拉 理查德,妳……
理查德 沒什麽,只是妳選的這個字眼太古怪了些。
薩 拉 是嗎?為什麽?(稍停)我對妳是實話實說,妳對我幹嗎就不能有啥說啥?
理查德 我哪有情婦,我和壹個妓女混得挺熟,可我哪裏有情婦啊,妓女和情婦可是有滅壤之別的。
薩 拉 妓女?
理查德 (拿起壹顆橄欖)對。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窯姐兒。不值壹提。上車下車空裏隨叫隨到的東西,根本沒啥深交。
薩 拉 妳又不乘火車,妳開汽車上下班。
理查德 對。不過汽車也有加油添水的時候,乘機擠出點喝可可的空還是不難的。
(停頓。
薩 拉 聽起來這麽幹巴巴的。
理查德 這妳可說錯了。
(停頓。
薩 拉 真沒料到,妳壹下子就認了帳。
理查德 幹嗎不認帳。以前我沒說,那是因為妳從來沒有這樣直截了當地問起過我。必須坦率得不顧壹切,美滿婚姻才有保證,對嗎?
薩 拉 壹點不錯。
理查德 妳同意這種觀點?
薩 拉 完全同意。
理查德 我是說,妳對我毫無隱瞞?
薩 拉 壹點不假。
理查德 對妳情人的事,妳是夠坦率的了。我要跟妳學著點。
薩 拉 不勝榮幸。 (停頓) 不瞞妳說,我早就懷疑妳有情人了。
理查德 真的?
薩 拉 嗯。
理查德 好眼力。
薩 拉 可說實在的,我總不大相信她會是……會是妳說的那種女人。
理查德 這話怎麽講?
薩 拉 這種事就是不太可能。妳眼眶子高,妳能看中的準是既高雅又文靜的女人。
理查德 還要聰穎。
薩 拉 對,聰穎。
理查德 是聰穎。聰穎在男人的眼裏可是十分重要的條件。
薩 拉 妳的那位她,聰穎嗎?
理查德 (笑了) 聰穎、高雅、文靜,她和這些詞不沾邊,妳這麽懂事的人怎麽會問這種問題。那妓女聰穎不聰穎有什麽關系,充其量不過是個妓女,是那麽種東西,要麽叫妳滿足,要麽叫妳不痛快。
薩 拉 她叫妳滿足嗎?
理查德 今天或許叫人滿足。明天麽……?誰也保不準。
(他壹面脫外衣,壹面朝臥室走去。
薩 拉 沒想到妳對女人的態度如此令人吃驚。
理查德 該想到的。我又不是再去找壹個妳。我不是找個象妳那樣叫我尊敬的女人,壹個能象妳那樣叫我崇拜、叫我愛慕的女人,對不對?我需要的只不過是……讓我怎麽說呢……只不過是個富有性感,能縱情盡興,撩撥性欲的女人而已。
(他走進臥室,把上衣掛在衣櫥裏,換上拖鞋。
(在起居室裏,薩拉放下手中的酒杯,稍稍躊躇,然後走進臥室。
薩 拉 說來遺憾,妳的風流韻事裏竟沒有幾分高雅。
理查德 高雅全在我的婚姻裏。
薩 拉 也沒有情份。
理查德 情分也全在婚姻裏,我在外面從未尋找過什麽高雅的情份。這些美好的東西在妳身應有盡有。
薩 拉 那妳怎麽還出去找什麽?
理查德 妳說什麽?
薩 拉 那妳……妳幹嘛還要……還要到別處去尋歡作樂?
理查德 親愛的,妳能尋歡作樂,我怎麽就不能?
(停頓。
薩 拉 咱倆誰先有的外遇?
理查德 妳。
薩 拉 不對吧。
理查德 那妳說是誰?
(薩拉看著理查德,微笑。
(轉暗。月光照在陽臺上。全暗。
(理查德身穿睡衣走進臥室。他順手拿起壹本書翻了翻。薩拉著睡袍從浴室上。臥室裏有壹張雙人床。薩拉坐在梳妝臺前開始梳頭。
薩 拉 理查德。
理查德 嗯?
薩拉妳 和她在壹起時……想沒想到過我?
理查德 啊,想過壹點,不多。 (停頓) 我們談起過妳。
薩 拉 妳和她談起過我?
理查德 有時候。這話題她覺得挺逗的。
薩 拉 逗?
理查德 (揀起壹本書)嗯。
薩 拉 妳們是怎麽嘀咕我的?
理查德 小心翼翼地。壹談到妳,就象擺弄古董八音盒壹樣。什麽時候想開心了,就談壹會兒。
薩 拉 這種情景真叫我惡心。
理查德 本來也沒打算讓妳高興。高興的是我。
薩 拉 說得是,這我知道。
理查德 (坐在床上)當然,壹下午風流快活,已足夠妳享受的了,妳也不會想再從我的消遣中奪去分外的快樂,對不對?
薩 拉 對,我壹點也不想。
理查德 那何必問這麽多的問題?
薩 拉 還不是妳先問的。問我這麽多……這麽多我的外遇。往日妳才不這樣尋根刨底呢。
理查德 純屬客觀的好奇心沒別的。(把手放在薩拉的肩上)妳是不是嫌我起了醋意?
(薩拉微笑,她撫摩著理查德的手。
薩 拉 親愛的,我知道妳從不會屈尊來妒忌的。
理查德 上帝作證,我從來沒有那種念頭。
(他緊緊地握了壹下薩拉的肩頭。
妳呢?妳不會妒忌吧?
薩 拉 不會。聽妳剛才說了那位護士,我覺得我玩得比妳痛快得多。
理查德 可能。(她打開窗子,站在窗口,向外望去)好靜啊。過來看看。
(薩拉走到他身旁。
(倆人並肩站著,默默無言。
理查德 要是哪天我回家早了,還不知道會瞧見什麽妙景呢?
(停頓
薩 拉 要是哪天我跟蹤妳,更不知道會有何等奇觀?
(停頓
理查德 也許我們能湊壹塊到村裏喝茶去。
薩 拉 何必去村裏,這裏不是蠻好嗎?
理查德 這裏?真叫妳說絕了。(停頓)妳那位可憐的情人,大概從來也沒有從這個窗口欣賞過夜色吧?
薩 拉 沒有。太陽落山前他就不得不開路了。
理查德 這些該死的下午會不會把他膩味透了呢?還有沒完沒了的下午茶點。要是我,早煩死了。老是那麽壹缸奶,壹壺茶, 陪伴著妳們談情做愛,肯定是大煞風景的。
薩 拉 他脾氣好。再說,假如把窗簾放下來,這白天不就成了晚上。
理查德 那到是。(停頓)他對妳丈夫有何評價?
(停頓。
薩 拉 他對妳十分尊重。
(停頓。
理查德 這話真叫我感動。不過感動得有點莫名其妙。現在我明白了妳為什麽這麽戀著他。
薩 拉 他可真會疼人。
理查德 嗯……
薩 拉 當然,有時也使點性子。
理查德 人麽,哪有不使性子的。
薩 拉 打心眼裏說,他可真叫人愛,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愛。
理查德 惡心。
薩 拉 壹點也不。
理查德 我倒希望他的身子有男子漢的氣息。
薩 拉 地地道道的男子漢氣息。
理查德 聽起來沒意思。
薩 拉 可有意思了。 (停頓) 他的幽默感討人喜歡。
理查德 好極了。他逗妳笑,對嗎? 可妳要小心點,別讓鄰屆聽見了。我可不想讓人家嚼舌頭根。
(停頓。
薩 拉 住在這僻靜地方有好處,離大路遠遠的,很僻靜。
理查德 沒錯。
(兩人回到臥室,上床。理查德拿起書來翻看,又把書合上,放到壹邊。
理查德 沒意思。
(他關了自己壹側的床頭燈。薩拉也把自己壹側的燈關上。
(月光瀉地。
理查德 他結婚了嗎?
薩 拉 結了。
理查德 幸福嗎?
薩 拉 嗯。 (停頓) 妳不也是幸福的嗎?妳壹點也不妒忌嗎?
理查德 不妒忌。
薩 拉 好。理查德,世上萬物總是配得非常勻稱。
(漸暗。
(轉亮。早晨。薩拉在臥室裏穿晨衣,接著開始收拾床。
薩 拉 親愛的。 (停頓) 剪刀今天早晨能收拾好嗎?
理查德 (在壹邊的浴室裏)什麽?
薩 拉 剪刀。
理查德 不行,今天早晨不成。
(理查德上,壹身西裝。他吻吻薩拉的面頰。
理查德 星期五才能用。好吧,再見。
(理查德離開臥室,在門廳裏拿起帽子和公文包。
薩 拉 理查德。
(理查德轉回身。
薩 拉 今天,妳不會回來得太早吧?
理查德 妳是說他今天又要來了?夠意思。昨天剛來過,今天又要來了。
薩 拉 對。
理查德 好吧,我今天不會早回家。我要去國家美術館看展覽。
薩 拉 正好。
理查德 再見了。
薩 拉 再見。
(燈暗。
(燈轉亮。下午。薩拉走下樓梯,進了起居室。她身穿壹件胸口開得很低的黑色緊身衣,匆匆在鏡子裏照了壹下。她突然註意到自己還穿著平跟鞋,於是快步走到櫃子前,換上高跟鞋。接著照了照鏡子,然後走到窗前。她把百葉窗簾放下,拉開窗簾,又閉上,只讓壹絲光線穿窗進屋 鐘敲三點。薩拉看表,朝桌上的花瓶走過去。門鈴響。她去開門,門外站著送奶的約翰。
約 翰 要點鮮奶油吧?
薩 拉 妳今天來晚了。
約 翰 要鮮奶油嗎?
薩 拉 不要。
約 翰 要點吧。
薩 拉 家裏還有。是不是我還欠妳的奶錢?
約 翰 買點吧,稠極了,歐文太太剛剛買了三罐。
薩 拉 是不是我欠妳錢?
約 翰 星期六才該付奶錢呢。
薩 拉 (接牛奶) 謝謝。
約 翰 再來點鮮奶油吧,歐文太太要了三罐呢。
薩 拉 我不要,謝謝。
(薩拉關上門,拿著牛奶走緊廚房。她端起壹個茶盤走上舞臺,茶盤上放著茶壺茶杯。她把茶盤放長沙發旁的茶幾上,稍稍整理壹下桌上的花,在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又把腿放下,再擡起來搭在沙發上,整理了壹下裙子下面的長統襪。門鈴響。她把裙子拉好,起身開門。
薩 拉 麥克斯,妳來了。
(理查德進門。他身穿羊皮甲克,沒系領帶。他進到門裏,站著不再往前走。薩拉關門,慢慢地從他身邊走過,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停頓。
(理查德慢慢地走到沙發前,站在薩拉身後。薩拉彎下腰,放下腿,轉身坐到左前方壹把矮椅子上。
(停頓。
(他看看薩拉,就朝門廳的櫃子走去,從那裏拿回壹只錐形非洲鼓。他把鼓放在沙發上,自己站在沙發前。
(停頓。
(薩拉起身從理查德身邊走過,朝門廳方向走去。突然,她轉回身,看看理查德。理查德朝斜躺沙發低的壹頭挪動,兩人分別坐在沙發兩頭。他開始敲鼓。薩拉的食指劃過鼓面,朝理查德的手移過去。她猛地在他手背上抓了壹把,又把手抽回。接著,她用五個手指交替擊鼓,壹面敲,壹面朝理查德的手移過去。薩拉的手停下來,食指插在理查德的手指縫裏摸弄著鼓面。其余的手指也同樣摸弄著鼓面。理查德兩腿繃緊,手使勁抓住薩拉的手。薩拉想把手掙脫,兩人的手指攪在壹起,在鼓面上弄出很響的聲音。
(突然安靜。
(薩拉站起來,走到茶幾旁,點上壹支煙,踱到窗前。理查德把鼓放到右邊椅子上,也拿起壹支煙,朝薩拉湊過去。
麥克斯 打攪了。
(薩拉瞥了他壹眼,又把目光移開了。
麥克斯 勞駕,借個火,行嗎? (薩拉沒有回答) 妳有火嗎?
薩 拉 妳別纏著我行不行?
麥克斯 怎麽回事? (停頓) 我不就是向妳借個火嗎?
(薩拉從他身邊走開,打量著整個房間。他緊跟不舍。薩拉轉身。薩拉對不起。
(她從他身邊走過去,他仍緊跟不舍。
(薩拉停下。
薩 拉 走開,別老跟著我。
麥克斯 給個火我就走,我不求別的。
薩 拉 (從牙縫裏擠出壹句話) 妳走開,我在等人。
麥克斯 等誰?
薩 拉 我丈夫。
麥克斯 妳怎麽壹下子成了膽小鬼?打火機在哪裏?
(他碰了碰她的身子。她猛吸了壹口氣。
麥克斯 在這裏? (停頓) 在哪裏?
(他又碰了碰她的身子。她倒抽了壹口氣。
在這裏?
(她抽身躲開。他把她逼到墻角。
薩 拉 (氣喘籲籲) 妳要幹什麽?
麥克斯 抽口煙,快憋死了。
薩 拉 在等我丈丈夫!
麥克斯 我來從妳身上取個火吧。
(兩人扭成壹團,誰也不出聲。
(她掙脫,退到墻邊。
(沈默。他逼近。
麥克斯 小姐,妳沒事吧?我剛剛把那個……先生趕跑。他沒傷著妳吧?
薩 拉 啊,妳真了不起。我好好的,沒事。謝謝妳。
麥克斯 妳運氣好,我正巧從這裏路過。在這美麗的公園裏,竟會出現這種醜事,真想不到啊。
薩 拉 是想不到。
麥克斯 還好,總算沒出事。
薩 拉 多虧了妳,叫我這樣感謝妳才好。
麥克斯 坐下喘口氣,平靜壹下。
薩 拉 我沒受驚——不過……該好好謝謝妳。妳真是好心腸。咱們坐哪兒?
麥克斯 外邊不行,天下雨呢,到護園人的小屋裏歇會兒怎麽講?
薩 拉 那樣行嗎?護園人會答應嗎?
麥克斯 我就是護園人。
(兩人在斜躺沙發上坐下。
薩 拉 沒想到遇上了妳這麽個好人。
麥克斯 對妳這樣壹個可愛的年輕女子起歹心,那家夥不可饒恕。
薩 拉 (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妳真老練,真……有眼力。
麥克斯 那還用說。
薩 拉 真文雅,真……或許成全了壹件大好事。
麥克斯 妳說什麽?
薩 拉 出了這事,反倒叫咱倆見了面個,成了交。咱倆,我和妳。
(她的手指順著他的大腿摸去。他盯住薩拉的手指,隨後就把薩拉的手指撥開了。
麥克斯 我不大懂妳的意思。
薩 拉 不懂?
(她的手指順著他的大腿摸去。他盯住薩拉的手指,隨後就把薩拉的手指撥開了。
麥克斯 妳聽我說,真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
(薩拉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膝蓋上。
薩 拉 妳那麽惹人愛。別畏畏怯怯的。
麥克斯 (趕忙抽回手)別這樣,我真的結了婚了。我妻子還等著我呢。
薩 拉 怎麽,連跟陌生女人說話都不行?
麥克斯 這不行。
薩 拉 敗興,沒勁。
薩 拉 妳們男人全壹個熊樣。給支煙抽抽。
麥克斯 沒門兒。
薩 拉 什麽?
麥克斯 道拉瑞斯,妳給我過來。
薩 拉 我不幹。俗話說,壹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站起身) 我不幹,再見。
麥克斯 親愛的,妳走不了。小屋上了鎖,這裏就咱倆,妳可算是中了圈套了。
薩 拉 中了圈套? 我是有夫之婦,妳不能這樣對待我。
麥克斯 (朝薩拉逼過去) 瑪麗.咱們喝茶吧。
(薩拉急忙走到桌子後畫.背靠著墻站著。他走到桌子另壹邊,壹手提著褲子,彎下腰,從桌底下朝她爬過去。
(他消失在天鵝絨桌布底下。沈默,她盯著桌子底下。從觀眾席上看不見她的腿。他的手摸上了薩拉的大腿。薩拉四下張望,面呈痛苦狀,她咬緊牙關,喘著粗氣,慢慢沈到桌子底下,直到完全消失。長時間的沈默。
(燈暗。
(轉亮。
(麥克斯坐在左下方椅子上。
(薩拉正在沏茶。
薩拉的聲音 麥克斯。
麥克斯 什麽事?
薩 拉 (親昵地) 親愛的。 (稍停) 怎麽了? 在想什麽?
麥克斯 沒想什麽。
薩 拉 想了。我知道。
(停頓。
麥克斯 妳丈夫呢?
(停頓。
薩 拉 我丈夫? 妳知道他在哪裏。
麥克斯 在哪裏?
薩 拉 在上班。
麥克斯 可憐蟲,天天上班不在家。(停頓) 妳說他長得什麽樣?
薩 拉 (格格壹笑) 啊,麥克斯。
麥克斯 妳說我和妳丈夫會不會合得來? 我很想知道……我們兩個男人能不能交朋友。
薩 拉 不能。
麥克斯 為什麽?
薩 拉 妳們二位毫無***同之處。
麥克斯 當真? 他度量可是夠大的。咱倆下午幽會。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對不對?
薩 拉 當然。
麥克斯 他知底已經好幾年了。 (稍停) 可他怎麽就能咽下這口氣去?
薩 拉 妳幹嗎突然說起我丈夫來了? 講這些廢話有什麽用? 這可不是妳常提的話頭。
麥克斯 他怎麽就能咽下這口氣去?
薩 拉 妳給我住嘴。
麥克斯 我只是問了個問題。
(停頓。
薩 拉 他不在乎。
麥克斯 不在乎? (稍停)可是,我有點在乎了。
(停頓。
薩 拉 妳說什麽?
麥克斯 我開始在乎了。 (稍停) 該收場了。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薩 拉 妳當真?
(沈默。
麥克斯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薩 拉 妳在開玩笑吧。
麥克斯 不是開玩笑。
薩 拉 為什麽? 為我丈夫? 該不是因為我丈夫吧? 犯不著走得那麽遠。
麥克斯 不,與妳丈夫沒關系。是因為我妻子。
(停頓。
薩 拉 妳妻子?
麥克斯 我不能再騙她了。
薩 拉 麥克斯……
麥克斯 我這些年壹直在欺騙她。我不能再這麽幹下去了,這簡直要把我折磨死了。
薩 拉 可親愛的,妳……
麥克斯 別碰我。
(停頓。
薩 拉 妳說什麽?
麥克斯 妳又沒聾。
(停頓。
薩 拉 妳妻子……是曉知內情的,妳不是全告訴她……咱倆的事了。她都清楚。從壹開始她就知道得壹清二楚。
麥克斯 不,她不清楚。她以為我玩了個窯姐兒。壹個工余時間接客的窯姐兒,別的什麽也不知道。她以為我是這樣的。
薩 拉 是這樣。但是妳要理智……親愛的……妳妻子不會在乎的吧?
麥克斯 可她若知道了真情,就會在乎的。
薩 拉 什麽真情? 妳說了些什麽呀?
麥克斯 她若知道了真情,是會在乎的。真情,真情就是我有壹個完全供我享用的情婦,壹個高貴、文雅、聰穎、富有想想象力女人,壹個每星期和我幽會兩三次的女人……
薩 拉 是的,妳有——
麥克斯 我和情婦的曖昧關系已保持了不少年頭了。
薩 拉 她不在乎,她不會在乎——她很幸福,十分幸福。(停頓) 千萬別再說這種混話了。
(薩拉端起茶盤,朝廚房走去。
薩 拉 妳是變著法地想把個好端端的下午毀了不成。
(端茶盤下。復上。看著麥克斯,走近麥克斯。
薩 拉 親愛的,咱倆之間的快活事,妳和妳老婆能辦成嗎? 就說我丈夫吧,人家就完全欣賞我的……
麥克斯 他怎麽能受得了,妳的那個丈夫,他怎麽會受得了。晚上他回到家,總會聞到我留下的氣息吧,他說什麽? 他準是發瘋了。哎——現在兒點了——四點半——是啊,他現在正坐在辦公室裏,完全知道咱倆在這兒幹的事,他該有什麽感受?他怎麽會坐得住?
薩 拉 麥克斯——
麥克斯 他怎麽會?
薩 拉 我丈夫替我高興。他欣賞我這樣的氣質,他理解我。
麥克斯 也許,我該見見他,跟他談談。
薩 拉 妳喝醉了?
麥克斯 是該和他談談。他畢竟是個男人,和我壹樣的男人。我們倆都是男子漢,妳只不過是個混帳女人。
(薩拉猛敲桌子。
薩 拉 住口!妳怎麽了? 犯了什麽邪了? (平心靜氣地) 請別再說了,別說了。妳在幹什麽?做遊戲?
麥克斯 遊戲? 我從不做遊戲。
薩 拉 真的?不,妳做,妳做的。我平時喜歡妳做的遊戲。
麥克斯 我已經做完了最後壹次遊戲。
薩 拉 話怎麽講?
(稍停。
麥克斯 孩子們。
薩 拉 什麽?
麥克斯 孩子們。我要為孩子們想想。
薩 拉 什麽孩子?
麥克斯 我的孩子,我妻子的孩子。他們現在馬上都會從奇宿學校回來的。我要為他們著想才是。
(薩拉緊挨他坐下。
薩 拉 我想和妳說幾句悄悄話。咱倆說會話吧。行嗎?妳說話呀。剛才是吃茶點,這會兒該說會兒悄悄話了,妳說啊,是不是? (停頓) 妳願意我跟妳說悄悄話。妳願意我愛妳,跟妳說悄悄話。別去瞎操心什麽……妻子、丈夫,那些不值當的事。那叫犯傻.純粹是犯傻。現在是妳和我。現在,在這裏,和我壹起,這才是真格的。妳跟我說悄悄話,陪我喝茶,妳幹了,對不對?這才是咱倆,這才是妳和我。愛我吧。
(他站起來。
麥克斯 妳太瘦了。 (他走開) 這才是真正的原因。明白嗎?要不是妳太瘦,我壹切都能忍受得了。妳太瘦了。
薩 拉 我?太瘦?別說荒唐話。
麥克斯 真話。
薩 拉 我哪裏瘦?
麥克斯 我動壹動,妳的骨頭就硌到我的肉裏去。妳渾身上下是骨頭,煩死人。
薩 拉 妳胡說什麽?
麥克斯 正經對妳說妳太瘦。
薩 拉 我哪點瘦。妳好好看看我。夠豐滿的吧。妳過去總說我豐滿。
麥克斯 過去是過去。現在妳不再豐滿了。
薩 拉 看著我。
(麥克斯看著薩拉。
麥克斯 妳不夠豐滿。差多了。妳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女人。我喜歡肥肥胖胖的女人,甩著大奶子,象肥牛壹樣的女人,象又肥又大又有奶子的閹牛。薩拉該說母牛。麥克斯不是牛,我說的就是閹牛.又肥又大又有奶子的母閹牛。從前,也就是幾年前吧,妳還有點象頭母閹牛。
薩 拉 謝謝。
麥克斯 可現在,說句實在話.妳和我意中的女人比起來……(麥克斯看著薩拉) ……簡直是皮包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