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大學之後,我便沒怎麽彈琴了。我也幾乎從不主動說自己會彈鋼琴,因為畢竟彈得壹點也不好。導致我身邊的朋友發現我還會彈琴的時候都驚訝不已:“天吶,妳還會彈鋼琴?看不出來啊!”
我確實看著不像會彈鋼琴的,也許我生來就不適合吧。
人們似乎總是對會樂器的人,特別是女生,自然而然地產生壹些根深蒂固的印象。似乎彈鋼琴的女生都應該又文靜又有氣質,特別女神範兒。可惜,我完美地避開了所有。我身體壯實,皮膚黑黃,相貌平平,最主要的是沒啥氣質。
氣質,這個東西是很微妙的。反正我壹點鋼琴家的氣質都沒有。不僅由於天生自卑而含胸駝背,並且好吃懶做,對自己的體重采取放任態度。誰能想到,壹個整日聽麻辣雞搖頭晃腦,喜歡壹吃完就躺著逛淘寶刷微博的人其實會彈鋼琴呢?
其次,我覺得做任何事情,尤其藝術,都是需要天賦的。但是有趣的是,我國的傳統教育往往只會強調努力有多重要,就如同小學課本上會刪掉愛迪生名言裏最後那句:“天才是百分之壹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沒有那百分之壹的靈感,世界上所有的汗水加在壹起也只不過是汗水而已。”我親愛而偉大的母親似乎早先也並不明白這個道理,沒有讓我學習繪畫,毅然決然把我領進音樂的殿堂,在我家並不富裕的條件下日復壹日地騎著自行車載著我往返於校園和琴行。我的童年基本上就是在課桌前或琴凳上度過的。我練琴的辛酸歷程就不細說了,總之應該和其它所有沒什麽天賦並不想練琴而偷懶(非貶義)導致挨罵挨打嚎啕大哭的孩子沒什麽不同。也就是在度過了這樣艱苦卓絕的十年,在即將升入高三時,我的鋼琴老師對我搖了搖頭,告知以我當時的水平,考入重點音樂學院的鋼琴表演系無異於天方夜譚。我偉大的父親(雖然壹直不是很支持我學琴但也沒說過什麽)皺著眉頭,嗦了壹口煙,緩緩說道:“還是走文化課吧!”我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沒有彈琴的天賦啊。
為什麽這麽說呢?我的先天身體條件就不過關。這是狡猾的我為自己的懶散開脫的最佳借口。
彈鋼琴最重要的就是有壹雙靈活修長的“好手”。可惜,我的手指又粗又短,手掌也小的可憐,在女生裏也是“小手”。想來世界上著名的鋼琴家或者音樂家,幾乎都是男人,這和他們的大手是分不開的。我覺得這和掌勺的也都是男人是壹個道理。有壹雙大手和有力的臂膀(後天可練就)就基本上贏在起跑線了。而如果這雙手同時又纖細靈活的話,基本上就可以傲視群雄。好比妳還在吭哧吭哧攢錢,別人就出生在海澱學區房。但是,帶領孩子踏入音樂世界的鋼琴老師可不會在意,只要壹個孩子搖頭晃腦看似認真地敲出小湯普森的《鐘歌》,他們就十分滿意了。而我大了以後,每每向母親抱怨我的手時,母親總是樂觀地安慰我:“別這麽說,有很多厲害的鋼琴家手都不大啊。”
但我覺得,手小的鋼琴家畢竟是極少數,母親其實也不認識,她只是想鼓勵我好好彈琴並且停止抱怨。手小的缺點是顯而易見的。像我手九個鍵就很吃力了,這基本上就和高難度的曲子說拜拜。而且我們還會發現,偉大的音樂家們,應該是對自己的先天條件都非常得意,專門喜歡寫壹些跨度極大,音符極其密集,旋律極其華麗並且非常慷慨激昂的曲子。而且這些曲子都是考級必備、表演必備、考學必備,甚至炫技必備。畢竟父母含辛茹苦供妳彈琴,也是希望妳能用壹曲《黃河》征服那些叔叔阿姨們。我也是在第壹次接觸了拉赫瑪尼諾夫的練習曲並被它虐得死去活來之後,才打消了藝術高考的念頭,甘心學文化課的。
其次,我的身體極其不靈活,也是生來如此。
前面也提到過,比起手的大小,雙手的靈活性和協調性更重要。於是沒出息的我又給自己找了這第二條借口。我堅信音樂與體育是有關聯的。我的體育,特別是技巧性體育,向來就沒有好過。我從小學開始體育就不及格,到現在也不會跳繩,不會踢毽子,打羽毛球也不會正確握把,總之就是樣樣不通,是個十分不靈活的運動白癡。
說白了就是身體的“笨”和“傻”,這壹點在鋼琴上的影響就很明顯了。我不能準確地手腳並用,腳掌在踏板上的起伏無法正確做到和旋律相配合,而是腳的起落經常帶動手的起伏,可以想象壹下軍訓時同手同腳走順的那些同誌們有多可笑和尷尬。踏板不幹凈,旋律聽上去不舒服,就非常可怕了。並且,手指不夠靈活也是硬傷,無論練習多長時間,在彈奏幾個簡單的連音時會總感覺自己的無名指和小指都像始終黏在中指上,無法完美利落地彈出幹凈的音符。
說了這麽多,我還是有感激的。可能是由於多年練習貝多芬,彈琴喜歡使蠻力的緣故,我練就了壹身結實的臂膀,成為了學校拔河比賽中的主力。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堅持下來了。
從小學開始,我就關在自己的小房間裏埋頭苦練,彈啊彈啊,直到高中畢業。到北京上大學後,還參加了校古典音樂社團,沒皮沒臉的和各路大神在裏面呆了三年,成功成為了朋友眼中壹個“彈了快二十年鋼琴但還是彈得很不好的人”。
沒有天賦,沒有才華,實在是壹件很痛苦很慚愧很懊惱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經常笑話我:“就妳這還彈鋼琴吶!”。
那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