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長王民快退休了，長得敦敦實實，對誰都樂呵。還有壹位幹事張秀英，也是五十多歲的老大姐了，熱心，自來熟，話多，卻給人壹種與世無爭的感覺。還有壹位幹事老劉，三個月前剛退休。
雨聲來了之後，王民處長找他談了壹次話，無非是問些家裏的、工作上的基本情況，沒有提是不是得罪領導了，怎麽得罪領導了之類的問題，只是說年輕人到老幹處也是可以大約作為的，要端正心態，珍惜機會，好好工作。
老張大姐因為和他是壹間辦公室，問的就細壹些，就像篦子壹樣，把他從上到下、從裏到外蓖了壹遍，當然她也覺得雨聲受委屈了，所以篦子上手時減了許多力道，分期分批地來篦。
雖然常常是她問的多，雨聲回答的少，可是架不住熱情似火古道熱腸，雨聲也只好勉強回答壹些。沒過多久，雨聲家裏父母、兄弟姐妹的基本情況，雨聲的工作經歷等等都了解地很全面了，感情經歷當然也問過，只是雨聲淡淡的說了沒有女朋友之後壹句話帶過去了，所以她也沒再多問，只是答應要給他介紹個姑娘認識，雨聲呵呵應對了。
老幹處的事本來也不算太多，加上老劉退休之後，幾個月下來，老王老張兩個人也已經適應自如了，加上雨聲話少，他們又覺得雨聲受委屈了，除了有時候帶著去組織壹些活動以外，基本沒給他安排什麽工作。
雨聲是個閑不住的人，突然來到這麽個環境裏，剛開始感覺很清閑，很舒服，可是後來就閑得有點難受了，就自己找事做，就是上網和看書。
老幹處的老幹部活動中心裏，每天都有很多人，都是廳裏退休的老幹部們，他們每天也和平時上下班壹樣，吃過早飯就來，中午回去吃完飯後下午上班時候再來，到下午下班時候回家去。
在職的人時不時還有請個假，有時候狀態不好不想上班了還要找個機會或者借口出去散個心什麽的，這些退休的老人，本該自由自在地散心戲耍，好多反倒比在職的更準時，更像在上班，引來旁人的玩笑，他們也不時自嘲。
壹棟三層的老幹部活動中心，大部分都是老幹部活動室，兵乓球室、棋牌室、書畫室、圖書室、閱覽室都有，門外的壹個小院子裏還有壹些健身器材。
雨聲倒也不抵觸這些老人們，只是因為老張大姐沒叫他，自己和他們也沒有什麽公事由頭，所以還沒怎麽接觸過。
其實這幾天的雨聲，確實是挺難受的，可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為什麽就被調到老幹處了。
“壹等秘書拎拎包，二等秘書訂機票票，三等秘書寫材料，四等秘書編簡報”的段子他也是聽過的，此前跟著領導的時候，聽到別人提到這個段子時，雖然很開心，卻還是以“不過是段子，拿人開刷”之類的話嬉笑應對著。到後來，自己變成寫材料的“三等秘書”，甚至是編簡報的“四等秘書”時，這段子就不時被他自己提起，以向人自黑自嘲了。
“堂堂大秘書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就到了老幹處了？”他想出了好幾個理由，可是卻總覺得都不是，壹個個排除，再找，好像沒有了，又從排除的裏面再翻，還是想不出來，想的頭疼，也就不想了。
也想過去找高處或者李高明副廳長問壹下，或者直接找李紀恒廳長問問，可是最後還是作罷了：
“問了又能怎麽樣啊，無非是自取其辱罷了，能改變結果嗎？”
“可是這她媽也太窩囊了吧！”他自語，握拳頭砸了壹下桌子，壹些硬幣、簽字筆什麽的都被彈起，又輕輕落下。
他是不罵人不說粗話的，可是今天卻忍不住說了壹句。壹個人的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響。當然這只是在壹個人的時候，他是不願意被別人當笑話看的。
在全廳所有的人都在盯著的時候，雨聲沒有做任何不合適的事，當然要說有，那就是他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憤怒。
看客們因為沒有看到應該出現的表演而很是失望。可是也看到自己的同事周雨聲過得不壞，沒有自怨自艾，也挺欣慰的。他們雖也看熱鬧不嫌事大，可是真正看見別人受難，熱鬧看過後，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人就是這麽奇怪，前壹刻還是個看熱鬧的看客，後壹刻卻已經是可以兩肋插刀的好朋友好同事，甚至有的時候，這兩種身份就在許多人的身上糾纏在壹起，讓他們自己也不能分清。
平常人的善良就是在這麽表現著，又被我們輕而易舉地發現。所謂聰明的人，只不過是掩蓋住了這份從心底生發出的善良。
報到後上了壹個星期班後，雨聲向王民處長提出想休假，想出去轉轉。王民處長很痛快地就答應了，然後又準備和他再聊聊，可是看他狀態還不是很壞，就簡單問了想去哪兒什麽的壹些話後，也就沒再說什麽。
雨聲的休假大多數時間是在路上度過的。他壹個人去了海邊，很隨意地買了壹張火車票，背了壹個小包就出發了。
中國的特產，有人說是京劇，有人說是大熊貓，還要人說是中藥材或者歷史文物，可是雨聲突然發現就是人。
無論是在火車上或者汽車上，還是在城市裏或者旅遊區，滿坑滿谷的都是人，到處都擁擠，到處都是排隊和插隊。雨聲是準備帶著這淡淡的憂郁去看看景散散心的，可是那裏容得他慢下來。
好在擁擠還沒有占滿他的整個旅程，也有壹些時候，他可以安靜地坐下來，看看眼前的人，看看天上的雲，看看河裏的水，看看水裏的魚，更多的時候，則是看遠方的大海，看大海延伸到視線的盡頭，在界限模糊處和天空相接。
有時候也會碰上壹些不期而遇的陌生人，隨意地打招呼，然後隨意地聊天，偶爾也會聊得很盡興，彼此哈哈大笑，或者陷入深思，久久沈浸。
遠方遙遠，旅程匆匆，雨聲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工作狀態又繼續了。
老幹處調來個年輕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