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國產大飛機C919成功首飛!
但首飛只是壹個開始,所謂首飛,即第壹次試驗飛行,接下來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N次試驗飛行,很少有人知道,在接下來的試驗飛行中,大飛機還要面臨多少更大難度的挑戰。
今天推送壹篇舊文,詳細記錄了同樣是國產飛機ARJ21的故事,它在首飛之後經歷的種種試飛細節,《把危險試遍》。這些經歷,將來很可能都要在C919身上上演。
正前方10公裏處是壹座高山,飛機卻還在以450公裏/小時的速度前行,如果不改變方向,只要1分20秒,飛機就會撞到山體,機毀人亡。
警報響起,10秒、9秒、8秒……“拉起!改出!”這個鋼鐵做的龐然大物突然擡起頭來,陡然爬升,就在最後幾秒鐘,飛機幾乎是擦過山頂,與山體最近的距離只有30米,而對於翼展還不到30米的飛機,這已經達到了極限。
虛驚壹場!
從外表來看,這架飛機和普通的客機無異,但客艙內的測試機櫃還是透露出這是壹架試飛用的原型機——中國第壹架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民用支線客機ARJ21(先試飛ARJ21,接下來試飛的就是今天的大飛機C919,編者2017年5月5日註),飛機上乘坐的也只有試飛機組。剛才這壹幕正是他們在進行地形提示警告系統的驗證試飛。
很多人對試飛員並不陌生,然而站在他們背後默默指揮著實驗任務,與他們並肩承擔著所有潛在風險的試飛工程師則很少走進公眾視線。近日(是2013年的某天,編者註),中國青年報記者走近中國商飛試飛中心駐紮在陜西閻良這座航空城的隊伍,零距離感受這壹群體和他們的工作過程。
來壹場不可預期的風險之旅
探尋飛行中最危險的點,是這些試飛工程師的重要任務。失速、27節正側風、發動機停車、舵面卡阻等等,這些人們平時聽上去就毛骨悚然的險情,以及那些航空史上超過幾萬飛行小時才出現壹次的小概率事件,卻是他們經常要面對和處理的。
劉立蘇第壹次感到機頭“往下掉”時,臉嚇得煞白,盡管這位試飛工程師此前曾通過重重的“心理測試”。
普通民航飛機哪怕是接近失速,聽到告警,“機組就會被罰款”,但劉立蘇和自己的搭檔張大偉要做的,卻是要關掉失速保護系統,讓飛機進入壹個自然失速的狀態,“要讓飛機的升力突然喪失。”張大偉說。
要搞清楚失速,必須先明白“飛機是靠什麽浮在空中的”,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經常使人誤解,用試飛工程師王虎成的話說,“很多人以為飛機是靠發動機飛在空中的,這話只對了壹半,因為發動機只提供了飛機向前的推力。”那麽使它飄起來的力又是什麽呢?
這個隊伍裏酷愛動漫的工科男打了壹個有趣的比方,“我們通常乘坐的民用飛機既不是小叮當,也不是阿童木,前者是旋轉翼飛機,後者是火箭,都是直上直下的牽引力和反沖力,而飛機靠的是升力。”
具體來說,升力就是依靠飛機機翼自身的設計,使得飛機在運動中機翼上下翼面的氣流流速不同,通過上下翼面的壓力差產生升力。當飛機向前的速度增加時,機翼下方和上方的壓力差越來越大,大到壹定程度後,便可以將飛機“擡”起來。
就像人們通常能看到飛行員所做的壹個動作是,向後拉駕駛桿,這個時候飛機就會“擡頭”,往上飛了起來,但這並非是讓飛機的發動機“往下噴”,而是增大了飛機的迎角,增加其升力。
然而,當飛機的仰角大到壹定程度,機翼表面氣流會發生分離,飛機便會顛簸,在飛機上的劉立蘇有種“飛機整個都站了起來”的感覺,他的背壹下子壓在了座椅上。
接下來,很快,飛機開始往下掉。那種感覺就像“壹個人托著妳,但突然,那只手沒了”。如果沒改出來,就意味著飛機將會很快從“失速”進入到“尾旋”狀態——就像壹只投擲出去的紙飛機,在空中飛行壹會兒後螺旋向下,從上面看,其尾巴來回盤旋,接著自由落體,壹頭栽下去,直至觸地。
尾旋在軍機領域被稱作是“死亡之谷”,曾有不少軍機在這裏跌倒,再沒“爬”起來。
事實上,所有試飛工程師在參加培訓時都曾參加過“尾旋”訓練。淩寧回憶起壹個細節,登機前,培訓老師把跳傘包塞到他手裏說,“出現意外的話拉這個就行了”,然後,“老師就走掉了”,淩寧手裏捧著這個只在電視上見過的大家夥茫然失措。“都沒告訴我要拉哪裏,根本就是心理安慰啊!”淩寧說。
不過,體積要大上幾倍的民用飛機是不會走這種“糊塗運”的,因為他們壹旦掉進去,就“改”不出來了。因此,試飛人員的每壹次進入都是壹次極具“心理壓力”的挑戰。
盡管劉立蘇也曾做過壹個在離地20多米的情況下把飛機拉起來的試飛科目,其危險程度在於“再過兩三秒,飛機就要撞地了”,但他仍認為相比之下失速更危險!
如今的他,因為“壹天飛了120多個失速”,已經是團隊裏最新壹位的“失速哥”,用張大偉的話說,“老是低頭,擡頭,低頭,擡頭……相當於壹天坐了120多次過山車,其難受程度可想而知。”
把危險試遍
當劉立蘇在天上飽受“顛簸”之苦時,殷湘濤卻在經歷著地面的壹個類似“機尾擦地起飛”的高風險動作,這位曾在整個團隊裏保持過登機飛行時間最長的試飛工程師在面對記者時只說了壹句:“有壹點怕吧,可能”。
業內統計,90%以上的重大飛行事故都是在起飛或著陸時發生的。印度尼西亞雄獅航空公司壹架“麥道-82”型客機曾在印尼中爪哇省梭羅市機場降落時沖出跑道,造成近百人死傷。
沒人敢想象,面前這個帶上近百名乘客後重量可達40噸的ARJ21,壹旦剎車失控將會是什麽樣的景象?
殷湘濤要做的就是把這種可能性降到最低,並在最危險的情況下驗證飛機“還是安全的”。
之所以讓機尾擦地起飛,是為了確定飛機的最小離地速度。從外面看,飛機處於後仰的姿態,說白了,看起來就像是飛機的大半個“屁股”在地上擦著。他們在飛機的尾端加裝了“尾撬系統”和壹種特殊的金屬材料。試飛中,飛機尾部壹旦觸地,傳感器會立即給駕駛艙壹個信號,提示試飛員註意。
飛機開始滑行後,尾部火花四濺,二十多公分厚的鋼板被刮掉了厚厚壹層,此時,機艙裏的殷湘濤還在和試飛員開著玩笑:“哥們兒,妳屁股燙不燙?”
人們從沒有想過,飛機上的油箱還能被曬“爆”了?直到1996年7月環球航空公司壹架波音747客機在紐約長島上空發生爆炸事故,造成230人喪生,人們才漸漸認識到這個問題。此後,任何壹架新客機試飛,都要完成熱氣候燃油試飛科目。
當然,ARJ21也不例外。
起飛前,王虎成要做的是“把油箱裏的油加熱”到54.5℃,比預定的54℃略高壹些,以保證航油的溫度不會很快冷卻下來。而飛機航油的“閃點”是38℃,這意味著,只要飛機上出現壹個電火花,就有可能引起爆炸。此外,他還要在這個特意挑選好的高溫天氣下立即起飛。
至今還讓羅海麟捏著壹把冷汗的要屬“單發失效”了,即關閉本要同時打開的兩臺發動機的其中壹臺,看看飛機在這種條件下的飛行狀態。說白了,就是看看當飛機遇到這壹突發情況時,能否“拖著病體”飛回到機場。
供應商給羅海麟提供了壹個理論包線,包線之內的速度和高度是安全的。他所做的就是去驗證其“真實性”,比如當飛機飛行到5000米高度時,雙發的飛機會關閉其中壹臺發動機再重新起動,看看能否在高空中順利重起,如果能,就說明包線理論範圍“沒有問題”。
發動機並非在任何狀況下都能夠起動,尤其是在高空,高度越高,氧氣越稀薄,發動機吸入的空氣就越少,渦輪旋轉速度就越慢,如果此時飛機下面就是壹座大山,飛機無法下降“讓發動機溫度升高或吸入更多空氣”,就很有可能起動不了。這和汽車發動機有類似之處,比如冬天太冷,有的汽車發動機便啟動不起來。
供應商說了壹句“在5000米高空時,妳不用降低飛機高度依然可以重新啟動發動機”,羅海麟要做的就是飛到5000米的高空,去驗證到底發動機在此狀態下能否啟動。
要替公眾“把危險試壹遍”,這些“必須要做”的科目有上千個,需要試飛上千個架次。朱衛東告訴記者,“我們做得越細,涉及的邊線越充分,對公眾來說,在正常飛行下的飛機就越安全。”
空中舞臺劇的幕後編導
對試飛工程師來說,外行很容易將其身分與設計飛機的工程師和駕駛操控飛機的試飛員搞混。
以前者為例,設計人員考慮的是“要讓我設計出來的系統滿足適航要求”,因此,為了達到這壹目的他們更多關註最後的數據而非具體的飛行過程。而試飛工程師不僅要獲得數據為驗證提供支持,還要考慮飛行安全的因素,畢竟,他們自己“也在天上”。
就在記者造訪的幾天前,在壹項驗證發動機性能的試飛工作中,朱衛東就和設計人員發生了意見分歧。
設計人員的考慮是,讓飛機在某壹個高度平飛,將發動機推力推到最大,以驗證其能否達到某個數值的最大功率,但他們忽略了壹點:“在最大功率下,飛機是不斷加速的,而飛機飛行有壹定速度限制,這在實際操作中是不可行的。”
朱衛東打了個通俗的比方:“這就好比是汽車在高速路上行駛,限速120邁,不可能壹下子從100邁加到200邁,要慢慢來,當速度加到120邁的時候,就不能再往上加速了,不然就超速了。”
千萬別把試飛工程師,簡單地理解為站在飛機上的工程師了。在壹次去東營的外場試飛中,試飛工程師樂婭菲將18張任務單大刀闊斧地縮減至8個架次執行。
壹般來說,壹個任務單就是壹個架次,而壹個架次的費用就是20萬,如果從節省成本的角度來衡量,這就是價值。
樂婭菲是這支前線隊伍中唯壹的壹位女試飛工程師,她負責的是ARJ21-700飛機103架機的試飛工作,這位復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腦袋裏裝滿了有關試飛工作的專有名詞,從任務單會簽、相關科目任務協同、飛行監控,到飛行後講評、制定跟蹤架機計劃、編制架次報告等壹系列試飛環節。
不過,這壹切歸結到試飛工程師的工作,也就是壹句話,“讓飛機安全地飛起來,並試到其應有的某種性能”。
這天早晨,樂婭菲穿著壹件藍色工作服,拿著壹份任務單,準備登機了。這是頭天下午“下任務”的任務單,她和她的飛機今天要做的所有試驗點,都寫在這張A4大小的紙上。在業內,試飛工程師們將用於檢驗飛機性能的標準稱之為“條款”和“大綱”,簡單說,當大綱上每壹個條款後面都打上對勾時,這架飛機的試飛工作才能稱得上完成了。
不過,試飛工程師所作的工作更細,細到“不僅要完成任務”,還要把“每壹步任務怎麽完成”給寫明白。記載這些細節的就是她手裏的任務單。
事實上,在國際同行那裏,試飛工程師被譽為試飛的靈魂,試飛員在空中執行試飛任務單中的動作,但是該動作具體怎麽做,為什麽這麽做,是由試飛工程師根據適航條款、飛機的本體與系統特性進行設計的,並充分考慮試飛安全與風險降低因素。
在美國,壹半的試飛員是從資深的試飛工程師中選拔培養的,而這部分試飛員因為前期有紮實的理論功底,在經過了飛行技巧的培訓後,通常能成為最為優秀的試飛員。
“如果將試飛員比作空中的舞者,那麽試飛工程師就是這出空中舞臺劇的幕後編導。”樂婭菲說。而她手裏的任務單就是她的劇本。
沖出莫哈韋沙漠和鴕鳥之都
從2010年開始,中國商飛先後4次選拔了34名技術人員參加為期1年的專業試飛工程師培訓,每個人的費用約為350萬人民幣。地點有兩個,壹個是南非鴕鳥之都奧茨胡恩,另壹個是美國加州莫哈韋航空基地。
“沖出亞馬遜”,王俊傑第壹次聽到這個“用重金打造的人才計劃”時,他腦子裏就蹦出了這個電影的名字,壹想到電影裏的主人公在狂風大作的極端天氣下,在風雨交加的操場上做特種動作的訓練,他心裏就有按捺不住的興奮。
當王俊傑真正站在距奧茨胡恩市區十幾公裏的機場,看到機場跑道邊停滿了707、747、F4鬼怪等“奇形怪狀”的退役飛機,和那些貼湖面低空飛行、“在天空中畫大圈”等從未見過的“航空表演”時,他才發現這壹切和他想象中的相差無幾。
惡劣的自然環境包圍著看似光鮮亮麗的機場,在距離跑道600米的荒野中,他們找到了壹處最佳數據觀測點,但是,那片荒野裏長滿了淹沒膝蓋的灌木叢,沒有可以行車的道路,沒有地方可以坐下來休息,也沒有地方可以遮蔽烈日。
而為了獲取最佳數據,要暴曬在40多℃的烈日下,每天在觀測點待命至少五六個小時,當他們順利完成所有測試任務,那片原先沒有道路的灌木叢已經被硬生生地趟出了壹條小路。
很快,王俊傑便體會到了“經過這場特種兵般地訓練就能改變人生”的感覺。
事實上,當包括王俊傑在內的這些人成為百裏挑壹的培訓對象的那壹刻,他們的職業生涯就已經和此前不再“接軌”。此後,在中國航空界,他們的業務崗位只有壹個名字——試飛工程師。
就像同事們說樂婭菲的那樣,如果沒有這次培訓,這個學飛行器設計的女孩子,或許還依然像其他工作在上海的20多歲的女孩子壹樣,在設計實驗室裏朝九晚五地工作壹天,下班則會習慣地過著逛街、唱K、玩桌遊的悠閑生活。
她卻選擇了沖向位於加州蘭開斯特以北40公裏的莫哈韋航空基地,即美國國家試飛員學院。
第壹關是“體檢”、“心理測試”、“外語”、“理論基礎”等四門大考。不過,通過原地轉圈和倒立的體檢,並不意味著在今後真正的理論訓練和實際操作中,她和她的隊友們就能“躲過”真實高空飛行帶來的不適。
那是壹個沙漠旁邊的機場,培訓教師基本是美國最頂尖的飛行員,自然,他們對學生的要求也非常之嚴格。
學員們幾乎沒有周末,他們的生活以三周為單位——這種劃分的方法是跟著培訓的節奏來的——這三周是理論課、考試、飛行和報告交替,通常第壹周的理論課會有三至四門不同的課程,每門課程都相當於大學壹個學期的內容,學完即進行考試,並在後兩周中將所學內容直接應用於試飛條款和實際飛行中,在第三周完成所有試飛數據的處理與分析後,形成口頭和書面報告。
在淩寧的描述中,整個壹年他們都過著“每天早8點上課,下午6點下課”,“星期壹到星期四上課,星期五考試”,“每三周僅休息兩天,快趕上中國高考”的日子。而課程難度之高,就連“那些聽著本土母語長大”的試飛學員都很吃力。
作為整個隊伍裏少有的航空專業科班出身的學員,樂婭菲最終以平均分90分的成績畢業。但並非所有人都像她那樣幸運,當淩寧看到第壹周的學習任務是厚厚壹本空氣動力學的英文教材時,這個本該搞3G的通訊專業男生感到“力不從心”,他實在搞不清楚“僅憑空氣動力,這麽簡單的四個字就解釋了飛機是怎麽飛起來的”。
為了搞清楚某個發動機的參數,他用了壹整夜的時間搜索了200多頁的谷歌才找到。回到宿舍後,淩寧簡單做了晚飯,剩下的時間都交給了“看PPT,復習”,“看書,預習”。
與此同時,在奧茨胡恩機場,這會兒還是準試飛工程師的羅海麟和王俊傑剛剛花了半年的時間學了8個多月的課程,盡管這兩個30歲不到的年輕人有著與“當地吊兒郎當的飛行員”所不同的“好學”和“認真”,但在面對最終的大考時,還是露了怯。
給妳壹架飛機,設計壹個試飛方案!學校把他們拉到約翰內斯堡,讓他用模擬器做具體的任務單,但直到頭壹天晚上,學員們才抽簽知道自己是飛哪種機型。
“完全懵了!”他至今回憶起來仍心有余悸,“有壹個拳頭那麽厚的壹本飛行手冊,要在壹天時間裏壓縮成壹張A4紙!”
大考展示時,學校把所有教過他們的老師都請過來當評委,“妳在上面講著方案,下面的老師像挑刺兒壹樣見縫插針地問妳,這個表達好像不太對吧,那個好像也有點問題,胳膊應該擡起來演示好壹些……”
把每個人都推到前臺!羅海麟回憶說,“這不僅是鍛煉妳的表達能力,更是想讓妳知道,妳要負起這個責任,站在前臺,就像站在飛機上壹樣,妳要有勇氣撐起這壹切!”
和生命做個約定用青春搏擊長空
記者來訪時,正趕上試飛工程師在ARJ21飛機上的“飛行時間超1000小時”慶生會,馬菲、張大偉、樂婭菲、淩寧、殷湘濤5位“個人飛行時間過百”的試飛工程師,領取獎勵證書,並依次發言。
彼時,他們身上沒有壹丁點的“江湖氣”,紅潤的臉龐以及胸前的大紅花,讓他們看起來像壹個個剛接過三好學生獎狀的中學生。
就在兩天前,在和記者同行的大巴車上,淩寧這個30出頭的男人還在述說著他自己如何受到“當機械師的父親的感召而加入這支隊伍”,以及他房間裏擺放著六七個飛機模型。
他們給出“選擇進入”或是“選擇留下”的理由都很簡單,“就是喜歡”。
樂婭菲的不少大學同學“轉行”到投行做金融工作,只有她懷揣著對“專業”的敬畏來到壹家飛機公司。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喜歡飛機了,但當她遇到了這些工科男們後,她才發現“自己原來連沒有水平和垂直尾翼的俄羅斯‘電鰩’就是傳說中的第六代戰機都不知道”。
“試飛員或試飛工程師壹般沒頭發,或者是很短。”這和人們通常在影視劇中看到很帥的飛行員形象並不相符,在現場,記者也看到許多頭發少甚至脫發的試飛員,壹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於輻射很大,“脫發厲害”,試飛工程師還因此有個自嘲的比喻即“頭發越少,飛行水平越高”。
而這群年輕人在談論這個話題時並沒有太多“擔憂”的情緒,更多地是壹些戲謔或是玩笑話。
“我昨天夢到我禿頭了。”這話出自賴培軍。在閻良的試飛場地,他是試飛工程師當中少有不上飛機的,另壹位即是王俊傑。
“知道威廉王子為啥頭發壹年比壹年少嗎?經常開飛機啊!”王俊傑說。
趁著這個話題,幾位工科男也趁機拿樂婭菲這位前線唯壹的壹位女試飛工程師“開涮”,“雖然我平時覺得自己頭發不多,但有壹次理發店老板告訴我,女生是沒有禿頭基因的,我就放心了。”
樂婭菲話音未落,男孩子們就劈裏啪啦把損話扔了過來,“會有的會有的”,“真的有,女的不像男的從頭頂禿,是從前面開始脫”,“別安慰自己了,我都見過有女的禿頭了!”
就在他們漸漸愛上試飛工程師崗位的這壹年,幾乎每個人的背後都發生著諸多不為人知的辛酸——
壹位兄弟出去培訓時,孩子剛剛出生,他說出國培訓讓我錯過了孩子的出生,而外場跟飛又讓我錯過了孩子的成長。
另壹位兄弟,本來女朋友處得挺好,就因為在外地跟飛太久而分手了。
還有兩位本來就單身的“適齡”兄弟,如今也只好將這種狀態延續下去,“不現實啊,再過壹兩年還是要回去,在這邊找不是耽誤人家嗎。”
這和他們背井離鄉在外駐紮有很大關系。就像羅海麟所說的,在國外培訓時,中國商飛試飛中心成立,2012年9月他從國外回到上海,但國慶過後,羅海麟很快就來到了西安閻良這座航空城,“上壹趟‘出差’回上海,才意識到,原來上海大本營裏大多數人都不認識。”
“外面就是跑道,每天聽著試飛機場上的飛機在天上飛來飛去,我們是試飛工程師,如果不在離飛機最近的地方,又有什麽意義呢?”朱衛東說。
盡管也在壹線,但王俊傑和賴培軍的工作不在天上,而在地上的監控大廳,這裏同樣需要試飛工程師,他們要和設計工程師通過遙測數據和監控軟件實時監控飛機的各項參數,確保安全完成飛行試驗任務。
事實上,34名試飛工程師中,除了他們11位,剩下的23名都在上海本部。當然,這23位也並未閑著,他們在編制C919飛機試飛大綱。
他們心裏都明白,不論是在第壹線指揮舞臺的,還是目前仍在幕後作為編導的,都將因他們“第壹代”的身份而成為“艱難困苦的開拓者”。這是中國商飛試飛中心副主任、西安外場試驗隊副大隊長譚祥升的壹句話。
在中國商飛沒成立之前,這位技術工程出身的中年男人在另壹家航空企業幹了近半輩子,才幹出兩個型號來。他告訴記者,“體驗過,才知道幹型號、幹試飛對年輕人來說不容易,是件‘付出青春’的事。”
34位平均年齡只有30歲的年輕人和青春做了筆“交易”:這壹邊,是年輕人累計飛行3823小時的青春,另壹邊,是ARJ21獲得13家客戶的252架確認和意向訂單,而C919也已獲得16家國內外用戶400架訂單。
“和生命做個約定,用青春搏擊長空。”馬菲說。
文字綜合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報道,作者:邱晨輝。圖片來源於央視和中國商飛試飛中心。微信編輯:邱晨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