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裏費玉清正在演唱《壹剪梅》,韻律優美,歌喉甜潤:
“……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
細膩雋永的歌詞攪動起我的情思,我的情思隨著歌聲飄揚開來。
我的壹生註定與礦山有緣,註定與礦山局有緣。緣,凝聚了我的愛;愛,充斥了我的情;情,孕育了我對礦山不離不棄的執著。
父親從朝鮮回國,轉業到東北的壹個礦山工作。我就出生在那裏。我的第壹聲啼哭,父親說非常渾厚,就像鑿巖機的突突聲,就像爆破的炮聲,更像礦山人幹重活時的嗨喲聲。我想,這個比喻肯定不恰當,但是父親就是這樣說的,他認為就是這樣。我的胞衣埋在了礦山,把我拴給了礦山,註定我是礦山人了。
我5歲的時候,父親因工作需要,帶領全家到了我們礦山局符山鐵礦,我的小學和初中就是在那裏度過的。在我兒時的記憶中,美好的、陽光的、趣味的、激情的事情都發生在那裏。曾記得,我和幾個小朋友去追趕夕陽,結果迷了路,父親和他的工友們像撒網壹樣,鉆進每道山溝,呼喊著我們的名字,手電筒的光壹條條地閃在山路上、草叢中、石縫間、山坡上。至今我依然把它看作是我的生命之光。我們蜷縮在壹起的幾個小朋友看到手電光,立刻哭喊著撲向親人的懷抱。曾記得,我們大壹點的時候,和同學壹起去幫助附近社員撿拾麥穗,學雷鋒到汽車站送開水,到礦機修車間學工勞動,班主任老師帶著我們開荒種地。至今,那田間地頭的麥香依然在我心中徜徉,那車間機件上的油汙味道仍舊在我胸中蕩漾,那鍛釬桿的咣當聲和我們歡快的笑聲壹直在我的耳邊回響。然而,這段時光也伴有悲痛的色彩:當偉大領袖的與世長辭,我們感到天空陰沈沈的,跟隨礦上的全體幹部職工沈浸在悲痛中;當礦山鐵人於勝俊因公犧牲的時候,她的小女兒就在我們班,哭得和淚人似的,我們也跟著流下純情的淚水。不管哭也罷,笑也罷,我們在兒時就已經和礦山水乳交融,是礦山的幼苗,和礦山壹起經歷著春夏秋冬。
從1978年到1985年,我父親先後調到礦山局的河西輪胎翻新廠和固鎮鐵礦工作。這期間,我也從局高中考上了大專,畢業分配到了其他單位。上學和工作的單位離家都不是很遠,每個月至少回家壹趟。
每次回到礦上,都會有壹種新的感受。山越來越清秀,水越來越清澈,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父親會把礦裏的形勢和我嘮壹嘮,就像講自己家裏的事壹樣,充滿著自信和自豪。這期間我也曾去過符山鐵礦幾次,撫摸著上少年時我們栽種在學校操場邊的楊樹,拍著他那粗壯的樹幹自言自語:“楊樹啊,楊樹,幾年不見,妳長得粗壯了呀。”楊樹的葉子嘩嘩地響著仿佛和我說:“我在礦山生根,當然會越來越茂盛,這裏是我的家呀。”我爬上其中的壹座山頂,撫摸著由於地殼變化擠壓隆起、中間斷裂的壹塊巖石,依然像兒時壹樣,感嘆大自然的造化。
我上大專的學校就在邯鄲市,有壹個自己的笑話:1981年十月份的壹天,我正坐在教室裏學習,突然聽到壹陣轟隆隆的響聲,教室微微顫動了幾下,我壹邊心想這是哪裏放炮啊,手依然不停地作著筆記。突然,發現教室外面亂哄哄的嚷成壹團:“地震了,地震了!”這我才恍然大悟,啞然失笑——城市裏哪來的隆隆炮聲啊。最讓我感動的是每次周末回家,我的祖母披著父親的工作服,站在屋外等我的情景。寒風中,祖母披著父親的棉大衣,扶著門口的壹棵歪脖小樹,朔風吹散了她那滿頭銀發。這個影像永遠定格在我的心中。那是祖母代表礦山,代表母親在迎接她的莘莘學子啊。所以,我把礦山比作故鄉,它不是故鄉,卻勝似故鄉!
1986年的初春,礦山局已經接管了西石門鐵礦,開始正式生產,我也千辛萬苦,歷盡周折調回來了。3月份被分配到了這個基建了16年的礦山。雖然他也是剛剛歸屬礦山局,當我踏上這塊火熱土地,卻沒有陌生的感覺,我知道我回家了!和煦的春風拂過我的面頰,像母親的手撫摸著我,把我擁入她的懷抱。
屈指算來,24年了。我的壹生中能有幾個24年啊,而且是我壹生中最重要的生命階段,但是我這24年生活的充實而有意義。我和礦山局壹起經歷了改革的陣痛,改革的喜悅,享受了改革的成果,可以說了無遺憾。24年要說的、要感想的太多太多,還是說幾個我工作生活中的標誌性片段吧。
88年的時候,我剛剛有了兒子,雖然衣食無憂,但是覺得要改善生活,提高檔次還有點差距,於是,我在生活之余我開始養兔子,我養的是青紫藍兔,有20多個吧,每天下班要整兩大編織袋的草,那年過年,我們的餐桌上多了壹份野味——兔子肉。鄰居也誇我父親的紅燜兔肉有專業級水平。可是工作越來越多,實在精力有限,不能好好伺弄它,當年春節過後,壹只兔子也沒有養了。這段時間裏,我們礦的工人工資可以說壹年壹個樣,生活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只是還停留在溫飽階段,可以說生活無虞,依舊囊中羞澀。
94年我們趕上了最後壹次工資套改,工資實現了翻番。當年在張誌中礦長的主持下,小範圍進行了壹次幹部競聘試驗,我跟隨著這個改革者也成為我們礦山局第壹個吃螃蟹的人,有幸成為壹名基層幹部。工資收入壹下子達到了800多元。但是好景不長,當年由於鐵精礦滯銷,我們成了抱著金飯碗要飯的人,眼看著工人生產的鐵精礦堆積如山,卻發不出工資來。全局要求幹部職工勒緊褲腰帶,過艱苦日子,每人每月只發260元的生活費。我們全礦幹部職工第壹次知道了市場經濟的殘酷,第壹次知道了還有鐵精礦賣不出去的時候,第壹次知道了珍惜自己的工作崗位。因此,在這樣嚴峻的形勢下,我們沒有退縮,沒有怨言,繼續延續生產,努力學習邯鋼經驗,節支降耗,堅持了整整兩年,度過了這次危機。
日子好轉以後,我陸續買了三輛自行車,家裏的電器也逐步增多,光電視我就更新了兩次。當第三輛自行車丟了,我幹脆買了壹輛摩托車;這輛摩托車淘汰之後,又換了壹輛更高檔次的摩托車。買家用電腦是我人生中比較得意的壹件事。那是96年的初夏吧,我把全部積蓄拿出來,買了壹臺聯想586品牌電腦。令我驕傲的是當時礦裏舍得買電腦的人家不足10戶呢。
96年以後的十來年,我們礦山經風歷雨,不斷發展壯大,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生活水平可以說日新月異,手裏慢慢有了積蓄。有炒股票的,有買基金的,摩托車普及了,買汽車的也越來越多。近幾年,我們礦很多職工都在邯鄲市或武安市購買了自己的住宅,為自己的未來搭建了安樂窩。
進入21世紀,我們礦山局面臨著新的嚴峻的挑戰,資源逐漸枯竭,壹萬多職工面臨著失去飯碗的危險。局領導高瞻遠矚,成功實現了與中國五礦集團重組,相繼開辟了山東、安徽等礦山資源,甚至與毛裏塔尼亞達成了合作開采協議。我心裏高興啊:我們礦山局前景廣闊,有了強力後勁!我為自己是壹名礦山局的職工感到驕傲!我為自己是中國五礦集團的壹分子而感到自豪!
過去的時光,對於我來說,坎坷曲折,豐富多彩,就像陳年老酒,歷久彌香。20多年來,我的工作崗位換了十來個,發生的事情很多,不變的是我的癡情,不變的是我翻滾的熱血,不變的是我無怨無悔的不懈追求。文章寫到這裏,我打開電腦點了《壹剪梅》,那深情雋永的旋律又壹次縈繞在我的耳際,震顫著我的心房:
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壹片蒼茫。壹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為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