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認契媽不敢說是習俗,但卻有壹段情緣,也許有人認契媽是沖著有錢、有聲望才去攀親結緣的。而我的朋友卻認個窮得叮當響的“山佬姆”做契媽,我覺得挺希奇。經不住我的追問,朋友說岀了這份緣由:小時體弱多病,啀話講介系咂“賤骨頭”,缺醫少藥的那年月,犯壹場大病,放落矮鋪,棺材仔都準備了!幸得懂些瑤醫瑤藥的“山佬姆”下山來相救,我朋友才撿回條小命。
認“山佬姆”做契媽,日後報恩是朋友壹生的諾言,也有點迷信的成分,家人的意思,要讓細佬哥混藏於深山老林間,讓勾魂鬼找不著,又有“山佬姆”的僻護,細佬哥才能平安,好養好帶。如今看來,朋友認的“山佬姆”契媽還夠值,正是有大山作龍脊,有溪水潤心肺,有粗糧養身骨,有契媽的牽掛和萌佑,我朋友才長得如此正經八整,體健精萃,事業有成,家庭幸福。
邊遠深山裏的瑤寨,對我而言並不陌生,但對契媽以前的高林瑤寨沒有太多的了解。年少時結伴上山砍柴、撿八角,只去過大勉,那旺、吊河尾等處的瑤寨。餓了偷過瑤寨的黃瓜、蕃薯填肚子。走時還像“馬騮子”那樣腋窩挾帶走幾條黃瓜。誰不知順手牽羊的貪,卻犯了瑤寨的例。偷“山佬”的東西吃沒事,切不可打包帶走。果然,下山時的來路卻找不著北,兜走幾圈,又轉到原地。當時真不知啥叫“迷魂陣”,回家沒路,哥們幾個怕到尿濕,唯獨哭喊是最大的本事。哭喊引來了牛梆哐當…哐當的聲音,趕牛而來的“山佬公”笑哈哈地問清原由,哥們幾個趕緊從在腋窩、縮頭褲裏抖出黃瓜,摘到的尾八角也不敢要,坦白交代好回家。
溫善的“山佬公”還送我們壹程,山腳下的大路,哥們想擡腿就跑,“企定,妳們幾個百厭鬼,把八角、黃瓜都拎走,天晩了,路上餓,就嗦,冇怕!”當時真不敢信“山佬公”的話,可看著他把黃瓜分放進哥們的的八角簍,我信了,用臟得如剃刀梆的衣袖抹去鼻水眼淚,笑了!
大山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晚霞還沒散去,又忽閃起雷電,雨來了,哥幾個百厭鬼又變成了落湯雞。“落大水,發大風,阿姨來,嫁老公。”哥們念著童謠,朝著家那邊的彩虹飛奔而去……
幾十年過去了,記憶中的瑤寨就是崇山峻嶺中,生存環境惡劣,貧窮,落後的地方。多少年來,善良的瑤族同胞蝸在貧窮落後的大山,不願意接受外來思想的影響,更不想遷移,世代安於現狀。
以前有人說大山裏的瑤胞最大愛好是想放鞭炮,聽炮響,因而就有了“山佬愛炮”,“山佬冇怕炮”的笑話。可想,以前的他們並不知道外界的鞭炮響是為什麽?更不會知道,昔日炮響是慶解放,今朝炮響是奔小康。或許那是的他們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變化的,也不知道貧窮意味什麽?
這次應邀與朋友進山看契媽,契媽的高林瑤寨,印象中的破瑤寨沒了,四根柱子的茅草屋也沒了,群山中建起幢幢別墅形的房子,瑤族新村寬敞的道路與沿邊公路相連接,千百年來瑤族同胞行路難,家難返的歷史猶如山前的溪水壹去不復返。
契媽的兒子貴哥熱忱地接待了我們,還有眾多的親朋好友,仿佛就是整個山寨,豐盛的午餐擺出的雞鴨魚肉場面,給人視覺和心靈的感受,可以誇張地說是震撼,確實是莫大的震撼!曾幾何時深山裏的瑤族兄弟想能大碗吃肉,只是壹種期待。古有梁山水寨李逵,因幾日無肉食,就嚷嚷“嘴裏要淡出個鳥來”!要是李逵在世看到今日瑤寨大碗吃肉的場景,不吃得撐個半死才怪。
又曾幾何時,城裏人要吃上壹頓肉,還得憑肉票。甭說,瑤族兄弟想吃上壹頓肉有多難,偶爾的火槍獵物,也會讓他們在篝火旁高興地唱跳晝日晝夜。以前瑤族同胞的貧窮生活境況,是三角木架吊個生鐵鍋,壹套碗筷輪流端,番薯,芋頭,南瓜是他們生存的基本,並由此而感到滿足。貧困曾是扣在瑤寨的壹頂沈重帽子,而如今的瑤胞想大碗吃肉由期待變為了現實,平日裏吃好穿好已不再是奢求。從契媽和她的幹兒子時陣的悄悄說話,時又大聲朗笑中可以看出契媽很知足,瑤族婦女特有的口中飾物,閃亮的金牙,仿佛在對人們顯耀著生活的愜意和幸福。
上山前,並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麽樣的心情,只抱著覽風景觀山色的心憬。而眼前的高林瑤寨,讓我感慨的東西不少,這感慨包括有瑤寨的蒼桑巨變,瑤族同胞的思想脫換,生活的喜悅,漢瑤兄弟之間的情深誼長等等,我記錄下來的只不過是瑤寨變化過程的點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