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爭議最大的是第二集。在這壹集裏，記者把目光轉到了楊德超和他的家庭。其中有四組鏡頭反響最大：壹是楊德超早上起床後，讓母親把衣服洗壹洗；二是他用手機給小貓拍照；三是他在吹口琴，而母親在洗衣服。四是壹家人吃飯的時候楊德超在數落母親做飯不好吃。也是這些，讓楊德超承受了不小的壓力。從他的“正式回答”中，我看到他的義憤填膺，也看到了他的氣急敗壞。但他還是表示：
“我接受源於我的信件的本身給我帶來的任何批評和建議！那都是正常的，也是必要的!!
很好。很好。那麽就讓我們再回到這封信。
1
節目以“壹封公開的家書”為題，是經過壹番考慮的。當我第壹次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感動得淚流滿面。在第二天的選題討論會上，我強烈地推薦了這個題目。當時我認為，它的意義在於兩個字，懺悔。迷途知返，浪子回頭，良心發現，那是上帝也會原諒的。更何況，他懺悔的對象是和他聯系如此密切卻反差如此巨大的壹個人。壹個是讀書在外的研究生，壹個是小學畢業就輟學務農打工的姐姐。這封信讓我們看到了這個研究生身上具有的人性回歸的力量。而這在我們這個時代是有意義的，有典型性的。而他的姐姐自身所具有的巨大反差也讓我們深受震撼。在信中，楊德超用了美麗、貞潔、自尊、有孝心這樣的詞匯形容姐姐。而現實中，她卻受到父兄的嫌棄、丈夫的虐待、打工的老板、社會上的歹人的侮辱與損害。我們常用來形容舊社會的三座大山、水深火熱什麽的，用在姐姐身上毫不為過。這種來自草根階層，尤其是草根階層中的女性所面臨的嚴酷現實和悲慘的命運也是典型的、有意義的。
我們就是基於這樣的理性判斷以及強烈的情感沖動，和楊德超取得聯系要求采訪的。我還記得記者給楊德超打通電話後說的那句話，“看了妳的信，我們都很感動。”看似客套，卻是實話。
是從什麽時候這種感動被壹點點瓦解了？
當記者準備出發跟隨楊德超前往湖南與姐姐見面的時候，我們再次仔細地讀了這封信。時隔數月，情緒已然平靜。我們以職業的心態讀這封信，為即來的采訪做些準備。這壹次，我們看到了什麽？我們依然看到了楊德超對姐姐痛徹的懺悔和深切的惦念。只是這壹次，我們還看到了別的。我看到了他對自己父親的抱怨、對兄長的不滿。網上回應的帖子中，在對楊德超表達感動之余，也多有對他父兄的聲討指責。
我和記者商量，在整個事件中，楊德超說得已經夠多。壹定要采訪到他的父親，特別是他的哥哥，聽聽他們怎麽說。
我相信，他的父兄壹定有話要說。
果然，我們聽到他的父親說，他用患白內障的眼睛把這封近8000字的信看了壹個半小時，也哭了壹個半小時。他在前面哭，大兒子在後屋哭。當我在編輯間看到這壹段的時候，心酸不已。
於是我想，同是家庭的壹員，為什麽他的愛與恨會反差這麽大？我們的節目是不是不應該僅僅局限於楊德超和姐姐的故事，而應該再放大壹些，再深入壹些，把整個家庭容納進來？於是我們沒有用“姐姐，帶妳回家”這樣的標題，而是圍繞“家書”展開了故事。
2
在楊德超的信中，我最感動的是他關於要殺掉侮辱他姐姐的歹人的壹段。我感到他有血性。我最反感的是他對父親說，即使妳瞎了，我也要讀給妳聽。以我所受的教育，我無法接受這種和父母說話的態度。我在想，為什麽他可以這樣說話？誰給了他可以和父親這樣說話的資格？
在傳統的農耕文明中，父親是家庭中的絕對權威。妻子要“從”，兒女要“孝”。而父親在享有家庭成員尊重服從的同時，也應該承擔起養家糊口興旺家族的責任。楊家就是壹個這樣的家庭。父親對母親和姐姐的粗暴，對楊德超“砸鍋賣鐵”也要供他讀書的堅定，都符合他作為傳統意義的父親角色。
然而，現代文明作為壹種強勢話語體系，不可避免第沖擊著傳統的家庭秩序。雖然楊德超是最小的孩子，但是因為他是家裏讀書最多、接受了現代文明洗禮最多的人，因而在家裏也受到了格外的禮遇。而他憑借這種資本，也獲得了和父親對話、甚至居高臨下的位置。於是他才可以對父親說，“ 我好象好久沒有給家裏寫過信，如果我寫信回來，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於是他才可以說，“妳說妳眼睛不好，可就是瞎了我也要念給妳聽！”
可是，當他獲得了這種和父親平等對話的地位的同時，卻沒有相應地承擔和這種地位相關的責任。這也不全是他的錯。想進入現代文明體系的高端，成本很大。壹個農村底層家庭，傾全家之力，加上他的天資和努力，也只能使他獲得壹個月薪數百元的工作。這是社會現實。楊的讀研，也是希望獲得更高地位的努力。以這樣的現狀，他是無力回報家庭，承擔責任的。於是，他壹方面對姐姐懺悔，壹方面對父兄抱怨。這本是壹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是壹個身處兩種文明沖突中的年輕人內心焦慮的外化。對於他的來處，他的故鄉，他的家庭，他的情感很復雜。他努力想擺脫，但是又血肉相連，無法擺脫。我們註意到了他的這種掙紮撕扯。我曾經和沈深說，我們這節目做出了農耕文明和現代文明的沖突。沈深笑話了我。其實，我們的用意僅僅是希望楊德超在姐姐的問題上良心發現之余，也能夠深入考慮壹下他和整個家庭的關系，重新考慮壹下他對家庭的責任。如果他只是壹味地享有全家人的付出而無以回報，那麽是否他至少能夠尊重和理解壹些他們？至少他能夠不再居高臨下地對待他們？
這難道不是善意的？這難道是不負責任的？這難道是嘩眾取寵的？
3
老實說，這期節目引起的反響是我們始料不及的。我們壹***做了三期60分鐘節目，卻只有3個鏡頭被人記住了，而這3個鏡頭並不是我們這次派去的記者拍攝的。為此我們不得不向前輩鄭永誌表達敬意。在我們的再三請求下，他無償地為我們提供了這組素材。他所具有的職業敏感、他對電視語言的把握能力都值得我們學習。鄭老師也多次鄭重表示，所有鏡頭絕無擺拍，完全是在真實狀態下的拍攝。我們也負責任地說，對鄭老師的素材我們有編輯但絕無篡改。
在楊德超的想象中，鄭永誌拍到楊德超在家中的種種行徑之後壹定偷著樂，因為他拍到了絕好的、可以搞臭楊德超的證據。可是事實上，鄭永誌和我們壹樣，是懷著感動之心前去采訪的。如果說那些楊德超眼裏的善良記者爬山涉水到湖南采訪姐弟團聚是辛苦的，如果說《***同關註》因為想要別出心裁嘩眾取寵而播放那些刺眼的鏡頭，那麽鄭永誌和攝像師等壹行人，早在找到姐姐前××天前就去偏遠的湖北廣水農村采訪，應該更辛苦更無嘩眾取寵之心吧？他告訴我們，他是在采訪過程中逐漸改變了對楊德超的看法的。而這種改變緣於楊在鏡頭前後的種種表現。他說攝像師是強壓火氣拍攝了那幾組畫面的。在拍攝結束後，鄭永誌和攝像師教育了壹頓楊德超。從只言片語中我揣測大概是不該忘本不該對父母頤指氣使之類。楊德超在當時是虛心接受了。在2005年底給鄭永誌的賀年短信上，楊德超仍然不忘感謝鄭老師的教誨，即是證明。
可是僅僅隔了幾天，鄭永誌在楊德超的描述下就成了壹個“牛×烘烘”的人，壹個缺乏社會公德的人，壹個沒有職業道德的人。呵呵。楊德超真的是氣壞了。
其實，我們的節目還是很有節制的。壹些更有表現力的素材我們並沒有選用。我負責任地說，其實楊德超在素材裏的表現比播出的更惡劣，更讓人不堪。還有壹個細節是，雖然鄭老師沒有給那個職業乞丐捐錢，卻給楊德超的父母留下了400元。鄭老師自己的節目還在制作中。他原來準備要跟蹤拍攝2年的，想通過時間的累積來記錄壹個家庭的命運變遷。這是紀錄片的拍攝手法，我們自愧弗如。由於我們選用了他的部分素材，最終惹惱了楊德超，使得他繼續拍攝的計劃擱淺了。對此我們深表歉意。我們期待著他的大作早日出爐。
4
錢的問題。
《***同關註》為楊德超提供了500塊錢。錢的確是楊德超主動要的。甚至沒有等回復，他就短信發來了帳號。在短信裏他對我們的記者說，他剛剛知道姐姐找到的消息，並且不打算通知任何其他媒體，他只想盡快見到姐姐。他說，“對那些不能對姐姐提供幫助的人，我知道該怎麽辦”。作為記者，我們很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為了獲得楊德超對采訪的配合，也出於對他的困境的理解，經過和領導匯報，欄目組同意為楊德超提供500塊錢路費。但是這筆錢並沒有用來買車票。到長沙後，為了找到壹輛車把壹行人送到新寧縣，記者費了不少周折。最後是利用私人關系找到了南湖醫院。醫院以盡人道主義義務為名，派了壹輛車，壹名醫生，並為他捐款1000元。呵呵，這就是《***同關註》為這家醫院做廣告的“真相”。當然眾所周知，《***同關註》並沒有獲得什麽獨家新聞。壹下車，數十家媒體已經守候多時，楊德超很快就被裹挾而去了。
***同關註後來給楊德超的錢是500塊----根據他們的協議！楊感覺這號人做事就跟做生意沒啥兩樣。
在他的兜裏只有50多元錢的時候，***同關註給他提供了500元路費。我個人認為，如果他以這樣的態度對待給他雪中送炭的人，未免失之厚道。
事後記者了解到，《***同關註》並不是唯壹為楊德超提供錢的媒體。只兩位采訪記者親眼所見，就有3家媒體的記者給楊德超塞了超過1000元的錢。我們不知道這是楊德超提出的要求還是媒體記者的主動行為。當地宣傳部也給了楊德超1500元，還有新寧縣的壹位居民。當然，如果楊德超否認，我們是提不出證據來反駁的。
5
好，現在我們回到開頭的問題：楊德超被誰異化了？
看下面：
因為全國有那麽多熱心的朋友關心姐姐。很多的有良心的記者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們加班加點的做報道，他的朋友，杭州都市快報的記者呂宏，北京青年報的記者周春林，中央電視臺社會記錄的記者銀建章，等等很多的人，做了非常辛苦的工作！他們翻山越水，真的是不容易！可是因為***同關註這件事情，他們所有人的勞動都是白費！因為，他們幫助的是壹個道德敗壞的人，是壹個極度虛偽的人！那些幫助楊找姐姐的人，遍步全中國，他們幫助的是壹個為了自己出名的偽君子！還有湖南新寧縣的唐梅嬌阿姨，她幫助的是壹個有著險惡用心的研究生！還有黃龍鎮那八十高齡的老爺爺老奶奶，那個向他們握手道謝作別的人居然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還有中國約有壹億的了解這件事情的讀者，他們有很多人因為看了這封信或者了解這件事情而泣不成聲！現在他們...
南有嘉魚 () 發表於 2006-01-19 12:49:08
楊德超的做法有不對的,我同情他,但我同樣鄙視妳!妳在嘩眾取寵!
妳說出“楊德超已經學會應對媒體了”時妳是什麽感覺?妳們抄作的"意義"不正是在此嗎?如果換了妳,妳同樣自如的應對媒體!甚至更甚!當妳為了名利,為了權利在酒席飯桌上應酬的時候妳懷疑過自己的應對能力嗎?要知道妳每天的飯菜對於楊家來說意味著什麽,妳只知道說,妳只在乎妳的文字發出去後的響應程度,妳又為他做過什麽?(當然我沒有權利去要求妳為這個家做什麽)如果妳是農村裏長出來的娃,妳就會理解他了.妳同樣沒有理由在這裏譴責他,捫心自問妳是個表裏如壹的好記者嗎?不是每個人的心都打上世俗的印記的,不要對唐梅嬌阿姨還有黃龍鎮那八十高齡的老爺爺老奶奶以及中國約壹億的了解這件事情的讀者強加妳的觀點,他們幫助人有錯嗎?至少他們還有這麽顆心,妳有嗎?至少他們的靈魂在幫助他人的時候還沒染上陰謀與目的,"他們有很多人因為看了這封信或者了解這件事情而泣不成聲！"那是他們發自內心的,而妳呢
引用妳的"當然眾所周知，《***同關註》並沒有獲得什麽獨家新聞。壹下車，數十家媒體已經守候多時，楊德超很快就被裹挾而去了。"妳關註的不就是所謂的"獨家新聞"嗎?試問壹句如果妳的采訪是"獨家新聞"妳還會如此義憤填膺的寫這樣的帖子嗎?不管背後的內幕是什麽,妳還有勇氣像這麽憤怒的去揭開嗎?妳這樣寫不也是為了所謂的收視率(也或者是刊登在報紙上的)嗎?再引用妳的話"呵呵，這就是《***同關註》為這家醫院做廣告的“真相”。"連做廣告都有內幕,妳們還有什麽沒有目的妳難道沒有被異化？我傷悲!
不知道壹褒壹貶的報道作什麽用 感嘆良心發現？呼籲？ 還是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