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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陳晨的幾篇文章

To Eve

EVE:

時隔2006年的8月已經有壹年多了。可是,我依然記得妳。

還是否記得那列從杭州到南寧的K402列車。第12節車廂。就是在那節狹小的車廂裏,我與妳相遇,然後在32小時後,我們分別。之後,我們未再遇見。

那是我的第壹次長途旅行。17歲的我獨自壹人背著行囊走遍了廣西和越南北部的每壹個角落。至今,我還清晰地保留那段記憶。我壹直記得那些曾經行走過的地方。陽朔。南寧。北海。潿洲島。河內。等等。

EVE,我喜歡潿洲島。

因為臺風的關系,我在北海等了3天,才買到了去潿洲島的船票。在潿洲島上,我住的是漁民開的旅社。價格出奇的便宜,房間卻很幹凈。每天晚上,我都會在碼頭上和小島的居民壹起等待出海的漁船歸來。

每天都會去潿洲島上的天主教堂。島上的居民喜歡在早晨做禮拜。教堂是19世紀60年代法國傳教士所造。是漂亮的哥特式建築。壹百多年來,依然高大肅穆。

我還喜歡在晚上壹個人走出來。看看夜晚的島嶼。會問老板娘借手電筒,然後壹個人走在沙灘上。充斥在耳邊的,只有海浪的聲音。會壹個人坐在礁石上,看著燈塔射出的光線,還有遠處模糊的漁船。有的時候回來,看到老板娘在樓下看電視,會拿只板凳和她壹起看。有線電視只有壹個頻道,廣西電視臺。在深夜淩晨的時候,放日本愛情片。

EVE,我不知道妳有沒有去陽朔。

我喜歡那裏。喜歡西街。喜歡西街上的酒吧和鬼佬。那些鬼佬們,有的結隊出行,有的獨自壹人帶著厚厚的旅行書從他們富裕的國度出走,壹個國家接著壹個國家地走。

在“SOLO”裏,認識了壹個瘦弱的英國女孩。她利用假期出來旅行。已經去了東南亞六國,前天剛離開越南到陽朔。她說,她還要往北走,去西藏,然後去尼泊爾。

在陽朔的那段日子。白天在旅社裏睡覺。晚上出來。而妳知道麽,西街的夜晚,是永遠不會結束的。只有到了深夜,這裏才真正成為了鬼佬們的天堂。那些酒吧往往在午夜開始放DISCO舞曲。鬼佬們聚集在壹起,在中央的舞池裏跳舞。

街上依舊打著大紅燈籠,壹排壹排,發出讓人溫暖的顏色。幾個加拿大人露天擺了桌子壹起喝啤酒。往往要等到天泛白的時候,才會離開酒吧,回旅社。有的時候,還是睡不著。就在走廊上和住在隔壁的日本男孩抽越南煙。

妳還記得我們的相見麽?

那時,我看到妳也背著Nikko的登山包。我們同壹個臥鋪。我是中鋪。妳是上鋪。火車啟動後,妳從上鋪探下腦袋,微笑地問我,去南寧讀書麽?那是妳對我說的第壹句話。

不。我說。是去旅行。

後來,和妳聊天之後才知道,妳也是杭州人。在北京讀大學。1年後會去法國留學。也是自己壹個人出來旅行。目的地也是廣西。

火車的臥鋪很幹凈。冷氣打得很足。大多數時間,我只是用棉被裹著身體,在狹小的空間裏,半睡半醒著。偶爾聽聽音樂。在筆記本上記錄壹些文字。或者,借著昏暗的燈光讀小說。餓的時候,會從背包裏摸索出牛肉幹來吃。也會在火車停站的時候,睜開眼睛。拉開窗簾,看著車站裏模糊溫暖的燈光。

在無聊的時候,我們也交換彼此的手機玩遊戲。我看到了妳手機裏的照片。大多數是壹個叫“陽子”的男生的照片。是妳喜歡的男孩麽。壹定是。

不然妳怎麽會拍下他吃面時可愛的樣子。

不然妳怎麽會把妳們兩個人的照片作為背景。

不然妳怎麽會在壹張照片下備註著,陽子,雖然分開了,但我依然忘不了妳。

EVE,大概我們都帶著記憶旅行。也都希望,在旅途中,把那些想忘卻的記憶,壹點壹點地丟失在路途上。

EVE,還記得麽,在深夜的火車裏,我們從第壹節車廂走到最後壹節車廂。

大多數都是硬座的車廂。硬座車廂的地板很臟很滑,隨地散落著瓜子殼、塑料瓶、報紙。車廂裏總有壹股酸溜溜的味道。硬座車廂晚上是不熄燈的,白色節能燈徹夜亮著,燈光太過明亮和刺眼,很多人撐著疲倦的眼睛無法入睡。

大多數是壹些進城打工的謀生的人。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帶著大袋大袋的行李,三兩成群組成壹個小團體,在深夜的時候都樂此不疲地聊天。我們和他們坐在壹起,聽著他們談論家鄉發生的事,在城市謀生的經歷。

火車進站的時候,妳總是會搖醒我。對我說,我們去車站走走吧。我總是恍惚地輕聲應和妳,然後,我爬下臥鋪,在黑暗中摸索著地板上的帆布鞋。

火車在深夜,駛進南方某個破舊的車站。我和妳從火車上跳下。車站裏的空氣是炎熱而悶濕的。只有很少的人開始上火車。小賣部也已經打烊。值班員拿著手電筒坐在月臺上打瞌睡。

我看到妳在車站裏跑了起來,沿著鐵軌,壹直向前跑。

我現在高三了。把頭發理成最普通的平頭。每天穿著校服早出晚歸。已沒有多余的時間壹個人出去旅行。學校在高二的期末考試結束後就開始上課了。在悶熱的教室裏,我和很多孩子壹樣,艱難地做著習題,艱難地讓分數壹點壹點地往上爬。

可是,我的抽屜裏依然塞著已經被翻爛的旅行書。在最後壹節課結束後,當班裏的同學都去吃晚飯的時候,我就會把它拿出來,壹頁壹頁地翻。心裏卻莫名其妙地難過起來。

EVE,我不覺得妳是特別漂亮的女孩。我不知道妳聽到這句話後會不會生氣。

但是妳和很多女孩不壹樣。我們學校的漂亮女孩,每個星期會去高檔的發型屋做頭發。喜歡用日本牌子的化妝品。被太陽曬著就會哇哇大叫。而妳,頭發通常是披散開來,或者用普通的橡皮筋紮起來。穿便宜的帆布鞋。背壹個比妳高壹頭的大包。

這大概就是真實。讓人值得去記得的真實。

但是,EVE,我們卻無能為力地忘卻很多事情。就像現在,我似乎已經記不起來妳的模樣。但是,妳曾經對我說過的那壹句話,我壹直記得。

之後,當老師對我失望,說我是個沒救的孩子。當父母看著自己的成績單黯然失色。當自己寫作到深夜,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妳。想起妳說的那壹句話。

即使是那樣平淡的壹句話,但使我找到了堅持下去的理由。

EVE,謝謝妳。

打算給妳寫信是因為在前些陣子,我偶然在手機的號碼簿裏看到了妳的名字。可打過去,號碼已經不存在。也許應該像妳之前所說的,妳已經在法國讀書。盡管,我知道,這封信不可能到達妳的手中,但我還是固執地寫了。就像我曾經固執地出門旅行。固執地讓自己不再想起妳。

不知道妳有沒有忘記這個在旅途中擦肩而過的男孩。曾和妳壹起在火車上沖泡面。壹起在狹小的空間裏相處了32個小時。曾對妳說過,他要考北京電影學院。要寫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劇本。

EVE,妳依然記得我麽?

只不過,我是那麽懷念。懷念妳在車站裏的奔跑。懷念我們滔滔不絕討論著旅行。甚至懷念我們在深夜那個叫“黎塘”的小車站裏分別。踏上各自的路途。

沒有告別。只有妳離開時的微笑。盛開在深夜車站昏暗的燈光和陌生人的氣息中。

陳晨於2007年11月

喧囂都已沙啞

其後我為此生愛恨拔足狂奔。

我想對他和她說,妳看,雨開始下了。

1.

這壹年的2月我要去北京

買了晚上12點的火車票。父親開車送我去火車站。壹路上,我們壹直沈默,什麽話都不說。我塞上耳機,側過頭,看著匍匐在高架橋下面的昏黃燈光。

想起前幾天和他們的爭吵。想起母親惡狠狠地對我說,去什麽北京!妳就是想去玩兒!妳就是收不住心!突然不想在解釋什麽,只是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收拾著自己的行李。但那種沈悶的氣氛仿佛能讓人窒息。空氣像被吸幹了水,幹燥得讓人喘不過氣。

其實我知道,他們只是對我擔心和疑慮。並沒有惡意。

可是,他們大概不知道我有多難過。甚至會麻痹。

到了火車站,父親默不作聲地走在前面。我背著大包跟在他的後面。我看到他突然轉過頭,看了看背著沈重行囊走路有點搖搖晃晃的我,好像要說什麽,卻始終沒有開口。

大量回城或是回家過年的民工因為大雪被滯留在了火車站。那種充滿這危險感的混亂氣氛讓人感覺莫名的緊張。父親用很認真的語氣對我說,千萬不要和陌生人搭訕。若是別人給妳吃東西,是千萬不能接受的。若他們纏住妳,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憑票進入候車室。父親被攔在了候車室外。我對他說,妳走吧。他頓了頓,有點猶豫的樣子。但還是小聲地對我說,那我就先走了。

可是過了好久,當我不經意間向候車室外看,我看到父親始終站在那裏。還不住地往裏面探望著。

2.

北京市壹個開闊蛋冷漠的城市。晚上7點以後,商店就陸陸續續開始打烊。它和很多大城市不壹樣,它是壹座會沈睡的城市。

這樣壹座在深夜裏會閉上眼睛的城市。行走在裏面,人與人之間,人與城市之間始終有距離感。仿佛無法與這座城市真正的靠近。但這種無法靠近,卻讓自己覺得清靜和安全。不知道為什麽,我喜歡那種疏離的安全感。

只是那幾日的風確實大得讓人有些頭疼。

住在雍和宮附近的國際青年旅社。12人間。壹屋子背著龐大行囊的鬼佬。有些神情冷漠,有些很熱情,會主動過來和我聊天。他們壹直行走,路途就像浮萍。飄忽不定。每當他們背著幾十公斤的旅行包對我說"Byebye"的時候,心裏總是會有些小失落。

早晨5點鐘就要起床。然後趕5號線地鐵。再轉367蘆到北京電影學院。早晨地鐵站裏人很少。時常又冰冷刺骨的風從鐵道深處襲來吹亂幹燥的頭發。我裹著圍巾啃著幹面包,艱難地咽著白開水。

時常在考完試的時候在北影附近閑逛。那日非常偶然地走進了北京電影制片廠。裏面又高大的白楊樹。伸向北方高遠的天空。看到形似大型倉庫的攝影棚。很多吉普車停在外邊,有劇組在裏面拍戲。看到壹大群工作人員圍坐在擋光板和機器周圍吃著盒飯。

其實,早就有這樣的想法,想跟著劇組跑,即使跑龍套也可以。

呵呵,不知道妳們會不會笑我。

最恐懼的事情其實是看復試榜。幾千人擠在壹面墻前等著榜單被貼出來。我被擠在人群中間。我聽到後面有個女生說,這多殘忍啊,看著榜單壹點點地貼上去,要是自己沒進,就等於希望壹點點地破滅。旁邊有人笑話她。可我卻覺得,這個時候,每個人心裏都是畏懼的。

工作人員把榜單壹點點地貼上去。我身後的人群開始向前湧上來。我踮起腳,順著準考證號碼摸索著。

看到結果的那壹刻,我緊緊攥住了褲子。我看到了自己的準考證號。

3.

在青年旅社,認識了很多和我壹樣來北京參加藝考的孩子。沒有開始的時候。就和他們壹起在北京城裏玩

那日,我們壹起去四環外的798藝術工廠。798以前是酥聯和民煮得國援助鐘國時建造的大型工廠。後來荒廢下來。那些被廢棄的工廠和倉庫漸漸被藝術家們利用了以來。我們在798看了很多畫展,還有形象藝術展。看到了很多專心創作個性鮮明但誠懇善良的藝術家。還有滿墻滿墻五彩斑斕的塗鴉。

我們都很喜歡那裏。於是壹個孩子說,以後壹起在798租個房子啊。然後開個工作室,壹起做雜誌或者做設計賺錢啊。然後我們就真的分起工來了。誰誰誰做美術設計。誰誰誰寫稿子。誰誰誰做策劃。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黑。北方寬廣的落日漸漸掩起了臉。

哎。我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歲。

隨著考試漸漸有了結果,很多孩子都因為沒有進復試帶著復雜的心情回家了。最後,只剩下我和水水壹直到了最後的三試。水水是廣東人。她壹個人來北京開中國傳媒大學。她每天花五塊錢上網。只為看天氣預報。她從未看過雪。

大多數時間,我都和她在壹起。我們壹起坐在西單廣場中央的石凳上,看著周圍如潮水般退去的灰色人群。我們去南鑼鼓巷,買了很多手工本。我們站在五道口的馬路中央,看著四周拔地而起的石頭森林。我們沈默地坐著地鐵從東直門到西直門。

這樣的友情平淡卻深刻。

旅社壹樓的小酒館在深夜裏也不會打烊。我和水水經常最在裏面紅色的沙發上徹夜復習,偶爾聊天。有鬼佬小聲地放著英文原版的DVD。看著看著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深夜裏,我們聊到了死。

她說那年她高壹。快要期末考的時候,媽媽突然打電話來。說爸爸出了情況。讓她趕緊到醫院去。可到了醫院,爸爸就已經去世了。

是她爸爸坐的公車在高速公路上翻了車。全車七個人,就她爸壹個沒了。

為什麽。她說。為什麽這樣不公平。

突然想起了在深夜裏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他告訴我,妳媽媽這幾天晚上都睡不好。太擔心妳。又讓我給妳卡裏打了錢。叫妳別省著。還有,衣服都拿回家裏來洗。

4.

那天,水水興奮地對我說,明天下午會下雪啊。於是那天下午,我和她壹起去了後海。

我們裹著圍巾坐在後海湖邊冰冷的石頭凳上,看著對面結著厚厚冰層的後海。有人在湖上溜冰。三三兩兩的人在冰上行走。我瞇著眼擡起頭,看到了北方廣闊無垠的天空。明晃晃的陽光微微刺痛了眼睛。

我推了推水水的手,對她說,還是走吧。

她默不作聲。然後我看到她跨過欄桿,,向後海的中心走去。

那日,她站在湖中心。我雙腿發冷,不住地跺著腳。我把圍巾圍住半張臉,抵擋北方幹燥冰冷的大風。

她突然說,那年,她摸到了父親的身體。他的身體那樣冷。那樣硬。

生命好像沒有存在過。但是她那樣舍不得。

5.

城市在昏黃的落日中變成了壹艘船。離開斑駁的海面。

那沙啞的喧囂,悄然沈於湖底。

6.

離開北京的那壹天,和水水最後壹次去了後海。

壹路上,她什麽話都不說。我問她,不開心麽。她說,妳今天晚上就走了,真的只剩下我壹個人了。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心裏卻莫名其妙地難過。

我們去逛了逛煙袋斜街。買了很多破舊但很便宜的英文CD。還有胡同文化的明信片。路過壹家藏飾小店的時候,水水執意要進去看看。

店裏賣著各種藏飾。熱情善良的藏族姑娘過來說“紮西德勒”,然後介紹各種藏飾。

水水對壹個祈願盒很感興趣。那是壹個用藏銀制成,可以掛在脖子上的小盒子。卻有壹個巧妙的機關,可以將盒子打開,裏面放著經文。藏族姑娘說,可以把心中的願望寫在那枚經文紙上。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時候,只要默默祈禱,願望就能實現。

水水問我,妳要買壹個麽。我對她搖搖頭。

藏族姑娘把她帶到了神像面前,默默為她祈禱。她說,姑娘,神會觸碰到妳的願望的。

離開的時候,我笑著問水水,妳是不是在經文紙上寫要考上中國傳媒大學啊。

她頓了頓,小聲地說,是的。

我們又走到了北海公園。北海湖上的冰開始融化,那還像是在北京最冷的壹天。我看到水水被凍得直哆嗦。我把圍巾接下來,緊緊圍住她赤裸在寒風中的脖子。

沒有參觀公園裏的寺廟和建築。只是沿著北海湖走。快到南門出口的時候,水水突然說,陳,能不能給妳拍壹張照片。於是我停了下來。

那是那年冬天我在北京唯壹的壹張照片。背景是北海公園已經融化了壹半的湖。還有白塔。我的臉被凍得有點泛紅。我半瞇著幹澀的眼睛,是害怕眼淚毫無防備地掉下來。

晚上,水水要送我去火車站。走到地鐵入站口,我擺擺手對她說,妳還是回去吧。外面太冷。她有點由於,但還是小聲地說,好吧。妳快點進去。

地鐵站裏人很少。我背著沈重的旅行包等待著即將駛來的列車。肩膀很疼。突然想起在很多個深夜,都想撥通他們的電話號碼,想把這壹路上的委屈、驚喜和迷茫統統告訴他們。可拿起手機,卻沒有按鍵的勇氣。

但對於北京,對於在北京遇到的人,自己是真的有了感情。現在要離開,心裏感傷又惘然。

但我清楚自己所走的路。就像我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去北京,為什麽要遇到他們。我不知道成長在穿越了疲憊和乏味之後,還會有多少人記得自己曾經這樣執著地接近著夢想。所幸的是,我壹直在堅持,壹直選擇著不後悔的人生。

7.

三月的末尾。離高考還有70多天的時候,學校裏的櫻花盛大地綻放了。如同壹場盛大不敗的演出。那場在北京遲遲未落下的雪終於落下了。

我站在櫻花樹下,打開了水水寄給我的包裹。

壹層有壹層打開後,我驚訝地發現了水水在藏飾小店裏買的那個藏銀做的祈願盒。我摸索這打開了那個小開關。打開了那枚經文紙。

我驚訝了。在遺傳陌生的藏文後面,是水水稚嫩的筆跡。

——希望這個和我壹起去後海的男孩永遠幸福。

有花瓣隨著三月的暖風緩緩飄落下來。毫無聲息地落在了那枚經文紙上。

我摸了摸沒有口袋的褲子,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裏。

聲囂

Every road,by myself.

1.

住在河內的小旅館。

離旅館不遠的地方,有壹個小集市。在太陽還沒有露臉的時候,就開始在潮濕悶熱的空氣裏制造喧囂。各式各樣的小攤和商鋪依次排開。恍若迷宮。只是那些摩托車夫依然可以快速而且坦然地在裏面穿行。鬼佬們壹邊擦汗,壹邊和賣火龍果的小販討價還價。

我在每天的傍晚就回去那個集市閑逛。拖著人字拖鞋。戴著耳機。通常買那些廉價的熱帶水果,越南煙。還會留意壹下壹美元壹本的盜版LP。

也有乏味的時候。壹個人在小旅館的房間。非常炎熱,不停地流汗,而且沒有人說話。看電視,大多數是英文節目,有些居然連字母也沒有。通常下樓去找那些陌生的鬼佬說話。旅館的老板娘很熱情,英文也不錯。在我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會用簡單的中文和我說話了。這大多數是我的功勞。

每天睡眠的時間很短。因為在河內時間早上4點左右,就無法再入睡了。

街道兩旁的高音喇叭開始播報新聞。委婉的越南語,時常錯覺地以為是粵語。或者,放越南歌。越南的歌曲很極端。有的無比委婉,有的慷慨激昂。大概是關於越戰的歌。

摩托車的聲音像海浪壹樣湧來。這樣的聲音,要持續整整壹天。偶爾能看到本田轎車在街道上突兀地穿行。汽車的發動機聲,絲毫沒有摩托車的突突聲那麽霸道。所以,在越南的街道上,通常可以看到汽車讓摩托車的景象。

在河內的那段時間,我壹直在尋找屬於河內的聲音。或者是,屬於夏天的聲音。到底是雜亂的喧囂。還是午後安靜的小巷子裏樹葉蒸發的聲音。

好像每種聲音,都屬於河內。都那麽純澈。沒有壹點雜誌。都是真實的。

2.

今年2月,我在上海的時候,上海正遭遇著五十年壹遇的大雪。

公交車上開始滾動播報著大雪的訊息。火車站裏直流的旅客數量持續上升。掃雪車在原本已經很擁擠的街道上來回穿行。

住在福州路的老船長青年旅社裏。打開窗戶,可以看到黃浦江對岸模糊的石頭森林。

晚上,鬼佬們開始陸陸續續地回房間。通常是不會睡覺的,聚在壹起討論著上海糟糕的天氣,還有接下來的行程。要到將近淩晨兩點的時候,才回到各自的床上睡覺。

我睡的上鋪床,有壹扇小窗戶。深夜的時候,房間裏的暖氣打得很足,就打開那扇小窗戶透透氣。

裹著棉被,看著窗外的景象。外面依然飄著大雪。燈光稀少。偶爾會有行人裹著圍巾匆匆走過。深厚的雪地裏隱約浮現這路人影影綽綽的影子。原來這樣深色的雪影和詭異的安靜,在上海也是能感受道德。那種安靜,像極了北歐的某個小鎮。

如果說“寂寞”這樣的詞很矯情。那麽,獨自壹人在異鄉旅行,孤獨和無助感是肯定有的。深夜的時候突然胃疼。在黑暗中摸索著穿好衣服,不開燈,怕吵醒熟睡的鬼佬。然後裹上圍巾。拿著鑰匙輕輕地走出門去便利店買藥片。

球鞋踩在雪地裏的聲音。便利店進門時“叮咚”的聲音。黃浦江對岸模糊的汽笛聲。自己輕微的呼吸聲。淩晨3點手機的整點報時聲。

那些聲音漸漸融入了上海繁華冷清、喧囂靜默的雪夜裏。沒有回聲。

3.

妳做過這樣的試驗嗎。把壹只壹次性紙杯套在耳朵上,就能聽到大海的聲音。

在潿洲島,住在海邊漁民開得家庭旅館。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樓下銀色的沙雕。白日陽光太過猛烈,通常什麽都不做。在旅館裏看電視,或者,窩在床上讀壹直帶在身邊的阿加莎懸疑小說。只是偶爾出門,去樓下的小集市裏買大瓶礦泉水,便宜的香蕉,還有從來沒有吃過的五角錢壹支的雪糕。就這樣,壹天就恍惚地過去了。

通常到了傍晚,就拿著相機和鑰匙出門。去碼頭買新鮮便宜的海鮮。然後拿給旅館的老板娘,讓她燒給自己吃。只收五塊加工費。

然後去沙灘上吹風。沙灘上人很少。只是有壹天,來了壹大群在廣州的大學生。帶了煙火到沙灘上燃放。微弱的火星直躥天空,綻開出壹朵朵隨海風搖擺的花。

我看到他們尖叫著奔跑。那些聲音,讓這個安靜的小島喧鬧起來。

島上有教堂。天主教堂在小島的盛塘村。摩托車行駛了二十多分鐘便到達。沿途都是香蕉林。島上的很多人都以種植香蕉為生。還有天然的巨大的仙人掌。壹大片壹大片。它們都棲息在由珊瑚石鋪成的小路上。

教堂很大。很威嚴。灰暗的顏色。尖尖的頂。車夫說,這是法國傳教士來建造的教堂。材料就是島上的珊瑚石和泥土。可是幾百年過去了,經歷了無數的暴雨和臺風。依舊不倒。這大概是收到了神的庇護。

教堂的最前方放著聖母像,後面都是長長的木頭椅子。走進教堂的時候,看見四周的彩色玻璃。聞到了教堂裏潮濕的味道。

離天主教堂不遠的城仔村還有壹個聖母堂。規模也不小。可是,壹直少有人涉足。四周長滿荒草。沒有人看管和打掃。從很多年前,就開始荒廢下來。遊客更不會去那裏。司機告訴我,島上的人死之後,就會把遺體放在聖母堂裏。等過了壹夜,再葬入地裏。

那個聖母堂,是島上的居民遲早會去的地方。

妳說,有沒有這樣的魔法。可以把那些聲音折疊,然後封存起來。

——深夜海浪浮上沙灘的聲音。海風灌入小樹叢的聲音。球鞋踩在鋪滿碎珊瑚的小路上的聲音。壹個人用相機拍下落日的喀嚓聲。坐在教堂裏破舊腐爛的木頭凳子上的摩擦聲。夜航船在被燈塔照亮的海面上航行的聲音。

那些不朽的聲音。屬於潿洲島。屬於還得記憶。

4.

還有——

靖西峽谷裏石頭滾入山谷的聲音。越南不知名小鎮上教堂的鐘聲。鬼佬們不同的英文發音。不同城市地鐵站裏不壹樣的報站聲。

每壹種聲音,都是壹個小小的標記。它們使自己的記憶變得明晰起來。

而旅途,也不過是壹場追逐聲音的過程。

希望樓主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