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藝術館。
畢女士是擁有英國國籍的華僑,在港城行事極為便利。她的個人藏品公開展出,早兩月就和港城談妥,在許諾展出後會將部分展品無償捐獻給港城博物館後,她的個人藏品展出得到了當局政府的鼎力支持。
兩個月時間裏,陸續展開的宣傳,為今日的港城藝術館帶來不少人氣。
盡管經濟低迷樓市崩盤,仍然有那麽壹部分人對古玩藝術品狂熱喜愛,他們手持著展品的宣傳冊湧進港城藝術館,對畢女士努力小半輩子從海外帶回的各種古玩藝術品欣賞,或驚嘆,或帶著挑剔心理評頭論足。不可否認,其中又有壹些人壹竅不通,只是附庸風雅;也有那麽壹些人是因為畢女士的私人交情,不得不前來捧場。
寶鏡來到現場時,正遇見兩個衣著不俗的女人在對她親手修復的瓷器指指點點。
兩人年紀不同,樣貌有幾分相似,不是母女就是姐妹。
仔細壹看,也是巧了,年輕那個她曾在店裏撞到過,是那個會說普通話的年輕女人,寶鏡記得店員稱呼對方陸小姐?
再高明的修復手法,只要目的不是為了造假騙人,修復瓷身上難免會出現紋路,有些人認為那些紋路美得驚心動魄,好似維納斯的斷臂,是種令人迷醉的缺憾美。
也有人不買賬,認為破爛就是破爛,就想陸小姐。
“媽媽,我們去其他展區吧,這裏破破爛爛的,有什麽好看的。”
陸美瑜是陪母親來的,年輕人很少有喜歡古玩的,更別說是修復瓷。在陸小姐的認知中,東西壞了就扔掉,為啥還要修復?現代人,又不缺那幾個碗碟瓶罐!
陸太太拍了拍女兒的手,“畢女士的面子壹定要給的,妳乖,等逛完了展區,我們和畢女士打過招呼,媽媽和妳去血拼好不好?”
人都來了,總不能轉壹圈就走,沒到主人面前晃蕩過,豈非是白費功夫。
陸美瑜勉強點頭,為了血拼,她還是能忍忍的。
寶鏡聽得真切,倒是沒有絲毫動怒。並不是她涵養已經修煉成了沒有喜怒的木頭人,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有人喜歡跑車,有人喜歡手表,她總不能強迫人人都愛古玩,甚至懂得欣賞修復瓷。
港人受西式教育長大,除了老壹輩們,年輕人更喜歡西方的現代藝術品,追捧油畫家,追捧現代雕塑,那位陸小姐並非是個例。
“師傅,我們去看看穆清遠修復的古油畫?”
修復瓷的展區有些冷清,寶鏡建議和師徒兩人到處逛逛。
穆清遠所修復的古油畫就在隔壁,和冷清的修復瓷相比,穆公子的油畫顯然更具有人氣。
其實也說不好到底油畫吸引人,還是油畫前面站著的祁易水師徒吸引人。
祁易水和畢女士有交情,畢女士的朋友,他有許多也認識。
有壹個數學領域的猜想,叫做SixDegreesofSeparation,中文可以翻譯成:六度分割理論或小世界理論等。理論指出,妳和任何壹個陌生人之間所間隔的人不會超過六個,也就是說,最多通過六個人妳就能夠認識任何壹個陌生人。這就是六度分割理論,也叫小世界理論。
祁易水不僅和畢女士在港城的許多朋友認識,事實上他本身在港城就有些人脈。
見寶鏡師徒出現,祁易水向幾個朋友致歉,然後讓穆清遠將他推到了祁震山面前。
“師兄,在港城展出,第二場比試,是我們這邊占了便宜。”
祁震山冷笑:“有些實力,不是僅靠關系就能掩蓋掉的。”
祁易水微笑,徐寶鏡的確是有實力,可她毫無半點關系,這些參觀者若全是評委,那他們會投誰的票不言而喻。祁易水沒覺得不公平,祁震山在港城沒有人脈,所以他的弟子沒法打入港城上層圈子。
而穆清遠既做了他祁易水的弟子,難免要占些便宜。
何況穆家本身在羊城的影響力,只要在場的參觀者們知道了穆清遠的身份,可能更不會將票投給徐寶鏡。
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誰說玩收藏搞藝術,就不看關系了?沒說穿穆清遠的關系,已經是祁易水在盡量保障公平!
港城藝術館今天是在早上八點對外開放的,有接到邀請函前來的私人賓客,也有領了宣傳收藏進來的普通遊客,到了上午11點左右,參觀的人次到達了巔峰。
畢女士站上了藝術館的發言臺,就展出進行致辭。
致辭最後,畢女士將話題引到了寶鏡和穆清遠的比試上。
“諸位來賓,諸位旅客,大家或許不知道,或許也曾聽說過:在幾十年前,古玩收藏壹行有家百年老店叫玲瓏珍寶閣,它在戰火中關閉,卻由祁震山教授和祁易水先生兩位師兄弟***同獲得了傳承……今日,他們的弟子齊聚港城,為玲瓏珍寶閣的正統傳承而進行比試,擺在諸位眼前的,就是兩位祁先生的弟子的作品。”
畢女士示意工作人員將油畫和修復最完整的明永樂青花玉壺春瓶擡上來。
“這幅畫,是我在歐洲某個小鎮購入,它當時受損厲害,由易水先生的弟子穆清遠親手修復。用時,壹天壹夜。”
隨著畢女士的介紹,已經有來賓忍不住仔細去觀賞古油畫。
沒有前情介紹前,這幅古油畫不過是不知名畫家的作品,在畢女士的眾多精品私藏中毫不起眼。
可當把它單獨放出來,又特意附上修復前的對比照片,就帶給人挺大的沖擊力了。穆清遠絕對不是什麽油畫大家,他只會模仿,用在修復油畫上,妙的就是他的模仿能力。
以假亂真的筆觸和技法,和諧統壹的畫面。
單獨看,它可能不太出眾。
當看見原畫狀態,再去欣賞由穆清遠修復的部分,就有了和諧統壹的美。
“技藝精湛,不輸國外專業的油畫修復師!”
畢女士說了,這幅畫的修復只花費了壹天壹夜,而在國外,破損如此嚴重的油畫,可能要數名修復師壹起工作幾周。
而且,穆清遠是易水先生的弟子。
易水先生的古玩造詣,大部分特邀嘉賓都有所耳聞,部分人甚至請祁易水為其收藏的古玩掌眼,他們沒有理由不將票投給穆清遠。
至於內地的什麽祁震山教授,說起來是易水先生的師兄,真實本領誰也沒見過。
站在他身邊的徐寶鏡,太過年輕,也太過漂亮。去參加港城小姐選美大賽,他們或許會投上壹票,修復古玩,就像行醫壹樣,她的年輕和外形不會替她加分,只會帶給人不穩重的花瓶感。
寶鏡修復的瓷器還沒壹壹展示,部分人已經先將手中的選票投給了穆清遠。
畢女士向寶鏡師徒投了抱歉的眼神,又接過了話筒強調道:“這件玉壺春瓶,是由震山教授的高徒徐寶鏡小姐親手修復,它與成千上萬的碎成混淆在壹起,徐小姐花費了壹天壹夜的時間,不僅還原修復了這只精美的明代玉壺春瓶,還給我們帶來了八十余件相關作品。”
最接近完美的永樂青花玉壺春瓶,被放置在了展臺上。
黑綢和白熾燈光的映襯下,瓶身上的裂紋若隱若現,當畢女士將修復前的照片同時擺出,人群中也興起了壹些騷動。
“好厲害,小小年紀……這就像東方的維納斯!”
美,並不分國界,也不會分類別。
從前,歐洲貴族們會因為東方瓷器而瘋狂,真正的古瓷精品,也能打動不少黃皮白心的“香蕉人”。有些年輕人順著自己的心聲,將手中的選票都給了寶鏡。
也有少數內行,在參觀完寶鏡修復的所有瓷器後,鄭重將選票投給她。
修復古瓷這種古老的技藝,已經瀕臨失傳,他們的投票,既是為寶鏡的技術所驚,也是對她的鼓勵。如果年輕壹輩都放棄了對古老技藝的傳承,總有壹天,中華文明的其他古老技藝,也會面臨著傳承斷絕的危機!
祁震山面色稍緩,卻仍然沒有放松。
雖然有人給寶鏡投票,她的票數仍然差了穆清遠不少。先機和人和,祁易水師徒都占據了,第二場比試,寶鏡大概很難取得勝利——寶鏡有些在意,卻也不是太在意。
在場所有來賓,有些還在動搖。她認為自己還是有機會爭取下,起碼,和穆清遠打成平手,兩場打平,第三場才是她和穆清遠的終極之比。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寶鏡依然淡定,可瞧見兩人票數懸殊頗大,有其他人忍不住了。
“媽媽,我就說啦,這些瓶子破破爛爛的不好看,妳看,果然得票不高……比試快點結束好了。”
陸美瑜自以為壓低了聲音,她挽著陸太太撒嬌。
寶鏡眼神微瞇,最煩就是外行評價內行,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荒唐可笑。
“這位小姐,妳如果不懂得欣賞,請妳移步到其他展廳,或者先行退場也行,妳的言行使我的個人展覽會蒙羞,是我發邀請函時工作失誤!”
寶鏡沒有說話,為她打抱不平的正是舉辦展覽的畢女士。
拋開私人交情,事實上畢女士十分喜歡寶鏡修復的瓷器,畢女士用了半生時間致力於收集流落在海外的中華藝術品,她對古玩的愛並不是附庸風雅,而是發自內心,所以由不得淺薄的年輕人任意褻瀆。
看清出言反駁自己的人後,陸美瑜低垂著腦袋,漲紅了臉。
陸太太有些慌亂,還繃起笑臉,“畢女士,小女年紀還小,胡言亂語多有得罪……”
畢女士擡手制止陸太太繼續往下說,“您是陸總的夫人吧?那這位就是陸總的千金了,我記得兩年前還收到過妳家的請柬,據我所知,您的女兒不僅已經成家,還當了母親,這也算年紀小不懂事嗎?陸太太,此事我會親自向陸總言明經過,現在,請您帶著貴千金先行立場吧!”
陸美瑜不服,想要爭辯幾句。
陸太太緊緊抓住女兒的手,這位畢女士和港城政府關系極佳,在英國也很有人脈,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輕易得罪,陸銑知道了,壹定會怪罪母女倆。
勢不如人,就得低頭。
陸太太反正是低頭慣了的,在丈夫陸銑面前,在小姑子陸枚面前,甚至可以討好外甥女許晴,她為啥不能在畢女士面前低頭?正要說幾句軟話緩和下氣氛,展廳外援卻有了騷動。
人群自發讓出了壹條路,在港城人心中極有名望的霍家繼承人,霍承澤帶著幾個小輩大步走來。
“霍先生好。”
“沒想到能在這裏偶遇霍先生,真是有緣。”
“霍先生,鄙人是金鼎建材的總經理,我公司有壹份融資企劃,不知能占用霍先生幾分鐘……”
“霍先生,真是巧了,什麽時候能光臨寒舍吃頓便飯?”
霍承澤被人團團圍住,霍家幾個小輩自發開啟社交模式,替霍承澤襠下了賓客們的熱情。
“抱歉抱歉,今天霍某人只為參觀古玩藏品而來,敘舊可以,生意投資之類的就先不談了。如此風雅之地,談論金錢利益,豈非是為畢女士的展會添加了銅臭氣息?”
只會參觀而來?
霍承澤壹邊推諉著賓客們,壹邊卻徑直走向寶鏡師徒。
“徐小姐,祁教授好。”
咦,籍籍無名的師徒倆,原來還認識港城霍家的繼承人霍承澤?
來賓們面面相覷,特別是見霍承澤與寶鏡師徒交談熱切,卻沒有理會祁易水師徒後,不少人心思都活躍起來。已經投票的,有些後悔;手裏還捏著選票的,有些慶幸。霍先生明顯是為那籍籍無名的師徒二人捧場,他們選擇投票給徐寶鏡,豈非是在霍先生面前留下好印象?
霍先生能否壹壹記住投票給徐寶鏡的人不能確定,可他壹定能記住,當著他的面,仍然將票投給易水先生徒弟的人吧。
“畢女士,我很欣賞這只明永樂青花瓶,不知畢女士能否割愛讓出?”
霍承澤此言,無疑將寶鏡之勢揚到了極致。
陸家母女二人臉頰火辣辣的,此時恨不得縮在人群中,不引起任何人的註意。
陸美瑜剛評論過寶鏡修復的瓷器是壹堆破爛,港城霍家的繼承人卻想要畢女士割愛。不管霍承澤此舉是因為什麽原因,有他開口,寶鏡修復玉壺春瓶的技藝就得到了認可!
陸家母女顯然操心太過,此時此刻,滿場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寶鏡幾人身上,哪有空理會她們之前鬧出的笑話。
霍先生求購,畢女士眉頭微皺,卻是搖頭拒絕:
“抱歉,霍先生,此只永樂青花玉壺春瓶,港城博物館的館長對它的修復技術也很推崇,我已答應展覽後會將此瓶無償捐獻給港城博物館。”
霍承澤臉上浮現了惋惜之色。
“那就十分可惜了,總不能叫畢女士失信於人,看來我只能期待徐小姐今後的作品。”
霍承澤將頭扭到壹邊,“徐小姐,妳要是還有新作流出,壹定要通知霍某人。”
話說到此刻,就是蠢笨如豬,也該看明白了:霍承澤帶著幾個小輩,就是特意來給此前籍籍無名的徐寶鏡捧場的!
真不知,這對內地來的師徒,究竟是什麽來歷?
是祁震山教授真的聲名遠播,似乎不像。霍承澤的表現很直接,他就是為了年輕的徐小姐而來。有些思想齷齪的人,不免想得有些綺麗,畢竟,霍先生正是壹個成功男人最富有魅力的年紀,那位徐小姐身姿窈窕,年輕水靈,卻要比許多港姐女星都要美麗……
寶鏡有些頭疼,有得必有壹失,她和穆清遠的第二場比試,有了霍承澤的聲望加持,總算是站到了公平的起點。代價,就是被不明真相的人議論壹番了。
很快,畢女士宣布投票結束。
結果也在眾人的見證下當眾揭曉,攜帶著霍家之聲勢,寶鏡後來發力,與穆清遠戰了個旗鼓相當,打成平手!
“真是壹票都不差不別。”畢女士十分感概。
穆清遠笑容微僵,他以為自己會輕而易舉取得勝利,沒料到連續兩場,他都和寶鏡打成平手。
寶鏡則很惋惜,霍承澤出現的時機雖不晚,若再早壹點,她或許就能在第二次比試中取得勝利。畢竟,霍承澤出現時,不少來賓手中的選票早已投出,霍承澤只能影響沒投票那部分人的判斷。
徒弟連平兩場,祁易水坐著輪椅,似乎壹點都不急。
“師兄,沒想到妳也有奉承權貴的壹天,嘖嘖。不過,第三次比試,才是妳我弟子間的終極之比,妳不要高興的太早了。”
明明看出了霍承澤是因為寶鏡而來,祁易水偏偏要諷刺祁震山幾句。
祁震山懶得搭理他,穆清遠心裏卻不太舒服:徐師妹怎麽會和霍家牽扯上關系呢,她可是第壹次赴港。他很不願意將徐師妹想得齷蹉,但不可否則,霍承澤也是壹個風流的人,他的第壹任太太,就是港城的美女影星……在女色上,霍承澤沒多少好名聲。
趁著人潮散去,陸家母女二人夾雜在人群中,灰溜溜走了。
寶鏡哪有空理會兩個淺薄無知的女人,她還需要應酬霍承澤呢。
“霍先生,今天真的謝謝您了。”
寶鏡向霍承澤道謝。事實上她早已猜到霍家會出現,畢竟霍承澤早前曾問過寶鏡的行蹤,霍家此時有求與她,做事定然盡善盡美,不可能不來捧場。
捧場歸捧場,霍承澤能親自當場,還不遺余力幫助自家,寶鏡總要道謝的。
身為霍家繼承人,特別是在霍英生病的時候,霍承澤只會更忙碌。他可以不必親自出現,派幾個霍家第三代出席,寶鏡也挑不出毛病。可霍承澤偏偏親自來了,他不是重視寶鏡,而是重視父親的病……這讓寶鏡對他印象挺好,起碼現在看來,霍先生是位孝子。
“家父還等著徐小姐醫治,霍家為徐小姐解決壹些瑣事,不過是舉手之勞。”
寶鏡點頭,“霍先生放心,今夜,我會先給霍爵士進行第壹次治療。”
……
陸太太攜著陸美瑜回到淺水灣別墅,路上就反復告誡女兒:
“今天發生的事,千萬不要在妳爸爸面前講,否則連我都保不住妳。”
得罪了畢女士已經足夠倒黴了,美瑜出言不遜的時機又那麽巧,轉眼霍家人也到了。不知霍先生是否聽見了美瑜大放厥詞,若因此讓霍先生對陸家留下了不好印象,丈夫肯定很憤怒。
陸美瑜心中也七上八下,嘴裏還死倔:
“我說的也沒錯,明明就是壹堆破爛,誰知道是不是那個大陸修復師勾引了霍先生……”
見女兒越說越不堪,陸太太忍不住拍了桌子。
“妳給我住嘴!不知悔改,妳以為媽媽的面子就那麽低賤嗎,還得替妳收拾爛攤子呢,給我回房去,好好反省反省!”
陸美瑜畢竟心虛,見陸太太生氣了,她只能跑回房間生悶氣。
陸太太揉了揉眉心,做了壹番心理建設後又致電給畢女士。她想好了壹堆道歉的話,很有把握叫畢女士不再追究,也不要去向丈夫陸銑提起此事。哪知打了七八通電話,都是畢女士的私人秘書接的,畢女士顯然不準備接受陸家的道歉。
陸太太覺得今天十分倒黴。正憂郁呢,晚飯時分,丈夫陸銑回家時,還帶著許晴,陸太太覺得兩只眼皮都跳得厲害。
她臉上湧現出慈愛的笑容,給了許晴壹個擁抱:
“小晴,好久沒來港城了,有沒有想舅媽?舅媽可想死妳這個沒良心的丫頭了。”
陸太太的熱情,許晴沒多少感動,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陸太太壹向都這樣對待許晴母女,真要哪次做的不到位,許晴反而肯定能記住。
“舅媽,我聽舅舅說您今天帶美瑜表姐去參觀什麽展覽了,怎麽沒帶我去?”
陸太太壹噎,邀請函只有兩張,她不給美瑜鋪路,難道要便宜許晴這個外人?陸銑和許晴是血親,陸太太的血親卻只有自己的兒女,她又不是糊塗蟲。
說道展覽,陸銑的臉色變了。
“美瑜呢?”
陸太太帶著忐忑,“美瑜回房間哄孩子了,小家夥愛哭著呢,我怕孩子吵到妳。”
陸銑哪裏肯接受妻子的解釋,他根本不管晚輩在場,沒捉住陸美瑜,就先沖著陸太太發作了壹通。
“港城就屁大個地方,妳以為發生什麽事能瞞著不叫我知道?看看妳,養得什麽好女兒,真是丟光了我陸銑的臉!陸美瑜,妳給我出來!”
陸銑的吼聲很大,陸家就算大的像皇宮陸美瑜也該聽到了。
她害怕父親的怒火,想了想,抱著才壹歲多的兒子來到了客廳。
陸銑被氣笑了,“張媽,把小嘉抱回房去。”
陸美瑜縮著脖子不敢開腔,陸銑就瞧不起她那樣子。準確的說,陸太太為陸銑生育的二子壹女,陸銑壹個都瞧不上——兒女們生於安樂,習慣了享受陸家此時的富貴,不是他不願意放手陸家生意,而是兩個二子都不爭氣,沒有擴展陸家生意版圖的野心和能力,簡直不像他陸銑的種!
女兒陸美瑜也是。
打小沒少在她身上投資,本想將美瑜高嫁,卻不想她大學還未畢業,就領了個同學回家說要結婚。陸銑氣得半死,女婿家只是中產,美瑜結婚了對家裏根本不會有什麽助力!
陸銑心知,外甥女許晴也不算聰明,可許晴至少心氣高。
陸銑認為比起他那個中產家庭的女婿,秦家的大公子簡直不能更好……只可惜,許晴不是陸家的女兒。不過,他和妹妹陸枚感情極好,外甥女許晴在陸銑心目中也和女兒沒兩樣。
本想罵女兒美瑜壹頓,見她也是二十多歲當媽媽的人了,陸銑也有幾分不忍心,他語氣稍軟道:
“明天妳去向畢女士道歉,不管用什麽方法,壹定要讓畢女士原諒妳,修復畢女士和陸家的關系!若是辦不到,妳也不必給我留在港城了,年紀輕輕整天在家帶孩子像什麽話,給我出國讀書去,學學妳晴晴表妹。”
陸美瑜瞪大眼睛,滿臉不服氣。
陸銑的前壹句都還能聽進心裏,後壹句卻她十分生氣。
學誰不好,她就非得學許晴?陸美瑜不服氣,許晴出國讀了兩年建築,回國後還不是整天閑著,又何曾參與什麽設計方案了,還是正經有個工作?說是出國留學,還不是花著陸家的錢,在國外瘋狂刷卡購物!
“不,我不要去道歉,誰愛去道歉誰就去,爸爸您覺得這房子裏誰比較優秀,就讓她去解決這件事!”
陸美瑜氣急了,將母親平日的告誡忘得壹幹二凈。
在許晴面前,她就是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
“美瑜,美瑜,妳個死丫頭,還不給我回來……”
陸太太從沙發上站起來,沖著女兒的背影大喊。陸美瑜根本不理會她,徑直跑回房間,不壹會兒,收拾了壹箱行李,從傭人張媽手裏接過壹歲多的兒子小嘉,當著陸銑的面走出了淺水灣別墅。
“讓她走,滾遠點,我就當沒有這個女兒!”
陸銑生氣,陸太太眼淚都快下來了。她看了許晴壹眼,只覺得這個外甥女真像是來討債的掃把星,每次許晴壹來,都會影響美瑜和丈夫的父女感情!
許晴恍若不覺,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舅媽和表姐的態度。
反正整個陸家,都是舅舅說了算,許晴很會抓重點。
“舅舅,不要生氣啦,生氣傷肝……您要是實在擔心,我明天替表姐去向那位畢女士道歉好不好?”
在陸銑眼中,外甥女總是乖巧孝順的。
他的怒火消散大半,拍了拍許晴的手背,“傻孩子,妳表姐犯下的錯,怎麽能叫妳去道歉?妳媽媽知道咯,非得和我拼命不可,舅舅是不會讓妳受委屈的。不過妳的孝心舅舅領了,上個月我出國公幹,給妳帶了禮物,妳看看喜不喜歡。”
陸銑從公文包裏翻出壹個長盒子,打開壹看,是壹條鉆石項鏈。
無數細鉆拱衛著主鉆,整條項鏈火彩動人設計不熟,起碼也要值十幾萬港幣……陸太太只覺得心肝都在疼。陸銑沒給她帶禮物陸太太不傷心,可美瑜也沒有禮物,陸銑給許晴花的錢,原本都該屬於她的兒女!
許晴也是很識貨的,她很高興收下了舅舅的禮物,又向陸銑撒嬌:
“我都拿了禮物,還能不幫舅舅您解決煩心事嗎?舅舅您給我說說,那位陸女士是怎麽樣的人,我壹定竭盡全力替表姐道歉!”
陸銑心中微動,說句良心話,只要外甥女肯使出全身功夫哄人,還是很有幾分手段的。
除了秦家大少爺那種冰山性子,許晴對付誰失手過?只要許晴肯用心,她能利用好妹妹陸枚的言傳身教,陸銑對外甥女比較有信心。
“畢女士呀,她是早年出國的華僑,最早嫁了壹個英國老貴族,後來丈夫死了她繼承了壹大筆遺產,受到貴族丈夫的影響,畢女士十分喜歡古玩藝術品……”
許晴靜靜聽著,不時詢問點細節。
陸太太在旁真是坐立難安,偏偏還要陪著笑臉。
陸銑說得差不多了,許晴忽道,“單向畢女士道歉,我覺得效果沒那麽好。那位畢女士是真心喜歡的古玩藝術品的,我們不如先向被表姐輕視過的那名女修復師道歉?取得她的諒解,在畢女士面前才更有底氣說話。”
陸銑望著外甥女的目光滿是贊許,許晴不管怎麽沖動,壹些最基本的人情世故她總能抓到關鍵點,這就是大家出身的好處。
陸銑也很贊同,他認為打動壹個年輕的女修復師,要比直接求得畢女士的諒解容易。
發生在展覽的事情,雖有人向他說過,卻沒提霍家出現那段,陸銑認為那就是個毫無背景好命被畢女士邀請的女修復師,聽說是從內地來的,人也十分年輕,那就更好打發了。
陸太太心理掙紮了壹番,還是將女修復師和霍家有交情的事情講了,她壹點都不想幫助許晴,陸太太只是擔心事情徹底搞砸了,反而會連累到陸家。
許晴有些不在意,“是表姐提過的那個港城霍家?”
陸銑聽出了外甥女話語中輕視,憐惜她年紀小,還特意將霍家在港城的權勢和名聲講了。
“霍爵士和內地高層交往也很密切,是內地和國外溝通的壹面橋梁,妳可不要輕視霍家的地位。”
舅舅說的話,許晴還是很重視的。
她收起心中的小覷,“那我們就更要取得那位女修復師的諒解了,既然她和霍家有關系……舅媽,妳還記得那位女修復師叫什麽名字嗎?”
陸太太點頭,挺特別的名字,畢女士還介紹了兩次她怎麽可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