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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紅樓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 林黛玉俏語虐嬌音

這壹回在賈府發生了三件小矛盾,看似雞毛蒜皮的小事,卻反映出了賈府這個龐大宗族制度背後的矛盾與沖突。奴仆之間、兄弟之間、主仆之間、姐妹之間的微妙關系被描寫的淋漓盡致。

這第壹出戲最有意思,賈寶玉的奶媽李嬤嬤平白無故罵襲人。還只是聽聞此事後,寶釵和黛玉二人的反應便耐人尋味。黛玉道:“襲人也罷了,妳媽媽要再排場她,老背晦了。”而寶釵壹把黛玉,勸說賈寶玉,媽媽年紀大了,要讓他壹步。妳可看這二人的態度,寶釵壹如既往地穩重大方得體,而黛玉也是壹如既往地棱角分明,有個性。

李嬤嬤罵的話是真難聽啊,“狐媚子”,“配小子”,“幾個臭錢買來的丫頭”,說得還在病中的襲人是既難過有委屈。讀到這兒我就在想,這李嬤嬤說來也有幾分爭風吃醋的意思在裏面,再怎麽說賈寶玉也是她壹手奶大的,可如今賈寶玉早已長成毛頭大的小子,再加上他與襲人的那層超越普通主仆的關系,讓這位退休老幹部立馬不幹了。這倒有點像現在很多企業裏面,老領導退休後,卻還想著摻和進來,時不時來單位,給新員工訓話,好提醒別人自己當年的威風。

好在能說會道的鳳姐把李嬤嬤勸走,這才讓這場風波平息。我們看到王熙鳳收拾爛攤子已經不是壹回兩回了,小到賈府裏小屁孩們吵架爭鋒,大到寧國府秦可卿的喪事,無壹不是這“女強人”壹手包辦。但這還不是王熙鳳在這壹回當中的主要場面,這第二處矛盾才是鳳姐顯威風的時候。

話說賈寶玉同父異母的弟弟賈環在遊戲的時候耍賴,惹得寶釵的丫鬟鶯兒與他爭吵起來,這壹回賈寶玉站出來了。按說在賈府這樣等級森嚴的家族體系中,這個當哥哥的會非常厲害地教訓弟弟壹番。但賈寶玉此時心想:我跟他也不是親兄弟,若是直接上巴掌,那不是惹得背後傳閑話。而且,寶玉壹直認為,唯有女子才是集天地之精華,萬物之靈氣,而男子不過是些汙濁之物罷了。” 這兩層心理活動就有意思了,首先就說明賈寶玉跟賈環並不親近,而且打心眼裏也看不上賈環這種偷奸耍賴的行為,從他後面的壹番“不痛不癢”的批評我們也能看出來,寶玉對於他這個弟弟也是懶得搭理,大概的感覺就是妳哪涼快哪兒呆著去。而後壹個的壹種認知則恰好說明了賈寶玉為何能被曹雪芹稱之為“情種”,賈寶玉從小在女兒堆裏長大,在那些男人眼中是個沒有事業心,貪圖玩樂的“頑童”,可在寶玉心中,官場不過是那些沾滿惡臭的男人們的遊戲罷了,對於這些,他完全提不起任何興趣。

這賈環輸了後回來找趙姨娘告惡狀,說自己被別人欺負了,然後被寶玉攆出來了。趙姨娘於是訓了賈環,但是話裏話外都在罵賈寶玉“那幫人”。趙姨娘在賈府的地位應該是比較低的,為什麽這麽說呢,從鳳姐後面教訓她的話就能看出來。話說鳳姐恰好聽到趙姨娘跟賈環說的話,直接隔窗說道”大正月又怎麽了,環兄弟小孩子家,壹半點兒錯了,妳只教導他,說這些淡話作什麽!憑他怎麽去,還有太太、老爺管他呢,就大口啐她!她現在是主子,不好了,橫豎有交到他的人,與妳什麽想幹!。” 這段話說的可謂擲地有聲、威風八面啊。按說趙姨娘是賈政的妾,論理說也是鳳姐的嫂子,但鳳姐對趙姨娘的態度,完全是主子對仆人的立場,而趙姨娘也比較害怕王熙鳳,不敢造次。可見賈環和趙姨娘這對母子顯然是和賈府的少爺姐姐的氣場是格格不入的,往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第三出戲是“寶黛”之間的鬥嘴,看過這壹段的人明顯能看出來,這林黛玉完全是吃醋呢,吃誰的醋呢?那當然是薛寶釵了。薛寶釵這個人前面說過,為人穩重,識大體,在賈府上下很受歡迎,很多丫鬟姐妹也喜歡和她玩。但顯然曹雪芹並不喜歡她,在脂硯齋的壹段評語中,甚至把薛寶釵說成是“女夫子“,林黛玉就更不喜歡她了,本來就五行相克,性格不合,加上又有多次被拿來比才華,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的林黛玉已經慢慢地在心裏有了寶玉。寶玉說:“親不間疏,先不僭後”,大致意思是妳是先來的,她是後來的,先來的無法被後來的取代,親近的也不能被別人疏遠。黛玉這時說了壹句特別要緊的話:“我難道是為了叫妳疏她,我為的是我的心”。大家聽聽這話,都說道了這個份上了,我想明眼的人都能看出黛玉說的是什麽意思了。所以說曹雪芹是個寫愛情的高手,懵懂少男少女間的情愫,通過這樣”吵架“這樣的導火線,將壹種已經呼之欲出的情感用克制的表達描寫出來,讓人看得不禁拍手稱絕。我想,經過這次的事件,非但兩個人沒有吵散,反倒是將彼此之間拉的更近了。

當然,從寶玉在這壹回對待賈環和跟黛玉說的話當中,我們似乎也可以看到,賈寶玉是壹個重感情、輕輩分的壹個人。正如他說的那樣,親疏、先後那是看倆個人到底能不能玩得來,說得來,而不是那些被長輩所賦予的宗族關系。賈寶玉這樣壹個被束縛在封建宗法裏又向往自由的人,註定壹生要經歷不少的挫傷與磨難。

這壹回還有幾個人物寫的比較活,壹個是大大咧咧的史湘雲,壹個是“似襲人”的麝月,限於篇幅,就不再贅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