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雖然喜劇是要源於生活,且通常以小人物為主(因需要令觀眾有壹定的優越感),但不代表所有喜劇大師都需要壹直在底層混才行。周星馳拍《少林足球》的時候也做了十幾年有錢人了,在打磨笑料的時候,依然還會打動普通觀眾。
脫離生活最多是有什麽壞處呢?舉個例子,周星馳的偶像許冠文,是在他之前的香港喜劇之王。他中年以後創作力下降,寫的壹些喜劇笑點比較脫離實際。在《新半斤八兩》裏他設計了壹場戲,是路邊攤賣小吃,把他主編的報紙當成包裝紙,以此來表達他的報紙沒銷路,沒人看,喜劇原理類似於趙本山的“村頭廁所可沒紙了”。但後來被觀眾噓,因為90年代壓根就沒有小商販會拿報紙包腸粉了,這是70年代的習慣。而沒辦法,許冠文及他的團隊,已經很久沒吃過路邊攤了。
大家可以看出,雖然有這樣的失誤,但喜劇模式還是對的。這最多是包裝的問題。但郭德綱現在的問題,不是出在他脫離底層,是出在他的受眾群體已經變了。
許多人是拿曾經小劇場的他,跟現在的他比,得出的結論是他越來越屎尿屁,段子越來越散,越來越依靠於謙跟他媳婦和他爸,不如以前那麽有“相聲味兒”了。
但這些在知乎上激揚文字的相聲評論藝術家,包括我在內,有幾個是經常去支持他商演的?不都是從相聲壇子開始,從聽現場錄音,到看現場錄像,餵出來的壹波雲粉絲嗎?雖然郭德綱口口聲聲說,在哪聽的,都是他的觀眾,但是個人心裏也明白,壹面兒是又給妳掏錢,又無條件捧妳,又妳說什麽都樂的跟三孫子似的,另壹面兒是不給妳花錢,要求還特多,動不動還擺出愛之深責之切的爺譜兒,這兩方,妳更喜歡誰呢?不問而知吧?
就像高曉攀說郭德綱壹樣,他現在的票,更多時候不是賣給聽相聲的老觀眾,而是當成禮品來給生人送禮。
作為壹個喜歡相聲的觀眾,對他這樣的變節自然是深深失望。但也有著無可奈何的態度,設身處地的想,當妳幾乎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只需要依靠拼湊與技巧,卻能獲得比用心打磨更多的掌聲,更多的收益,這時候妳不讓人家掙?妳是出於什麽立場呢?妳是他失散已久毫無血緣關系的親生父親?
之前郭德綱很用心搞的《中國相聲史》演出,被觀眾險些哄下場,因為大家覺得“不夠勁兒”。這個大家是誰呢?是買票的人,他們並非都是相聲行家,他們很多可能就是聽了幾段網上《於謙喝尿》、《於謙驗屁》之類的相聲小段,恰好有空就買了這麽壹張票來湊熱鬧。妳技巧上有什麽疏漏,妳段子裏有什麽結構問題,他聽不出。但妳如果柳活兒多了,文哏多了,鋪墊多了,他壹準兒罵街。因為跟我之前聽的小段都不壹樣!
“中國相聲史”之後,再無高雅的郭德綱!
所以妳如果留心看郭德綱近五年的商演,就會發現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節目安排,都是壹段《於謙跟他媳婦的愛情故事》,壹段《於謙父子怎麽耍彪》,壹段輸出價值觀。這是最適合買票觀眾的,妳作為老聽眾,可能覺得又沒骨頭又沒肉,就靠屎尿屁硬湊。但在不懂的觀眾眼裏,我操,就是那個味兒啊!太好笑了,幾乎兩分鐘壹個包袱,偶爾還跟觀眾來點互動,至於故事邏輯?妳有毛病吧,說相聲又不是說評書,講笑話,逗樂就行了啊。
妳能說這些花了真金白銀的觀眾不對嗎?我認為他們是對的。他們甚至比我們這些自詡為“忠實綱絲”的水貨好得多。因為他們就像接盤俠壹樣,義無反顧的替妳供養著妳愛的郭德綱。不懂不是罪過兒,膚淺也不是罪過兒。相反在郭德綱心裏(或者每個當事人的心裏),妳不花錢,還總是仗著自己聽得多來挑毛病,是槍斃十分鐘再點天燈都消不去的大罪。
但幸好,郭德綱也是有壹絲敬畏留給他所愛的藝術。所以他經常說單口相聲,還在愛奇藝做長期的相關節目。這都體現了他超出同行的藝術造詣,以及相聲水平並未退化,因為受眾不同。網上有起碼壹大半的“綱絲”,如果沒了於謙在旁邊捧,是不愛聽他壹個人在那裏胡說八道的。而他能為了剩下的這些人,仍抽出時間說這些,也就讓我每每找不到理由去責備他的商演。各取所需,大家都不容易。
我想如果沒猜錯的話,郭德綱是很羨慕趙本山的劉老根大舞臺的。因為大舞臺始終生意很好,總是能吸引外地人作為觀光景點而買票,去了還笑的跟王八蛋似的。哪怕大家以前都沒聽過二人轉,哪怕都知道劇場裏裏面壓根沒有劉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