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之,是王羲之第五子。東晉時,士人崇尚縱酒放達,王徽之亦如此。因此,不久他就放棄官東歸,退隱山陰。有壹日,夜裏下大雪,他睡醒過來,命家人開門酌酒。他邊喝酒,邊展視遠處,但見壹片雪白,“四望皎白”。“因起仿徨”,於是詠起左思《招隱》詩,忽然想到了當世名賢戴逵。戴逵即戴安道,《晉書》本傳說他“少博學,好談論,善屬文,能鼓琴,工書畫,其余巧藝靡不畢綜”,“性不樂當世,常以琴書自娛”,“後徙居會稽剡縣”(今嵊縣)。山陰與剡縣相隔甚遠,溯江而上,有100多裏。王徽之連夜乘小船而去,過了壹天才到了戴逵家門。但這時,他卻突然停住了,不但不進門,反而折身轉回。有人問他,妳辛辛苦苦遠道來訪,為什麽到了門前,不進而返呢?他坦然說道:“我本是乘酒興而來的,現在酒興盡了,沒有興致了,何必壹定要見到戴逵呢?”這就是千秋傳頌的“雪夜訪戴”的故事。
“白馬湖”的先生們與紹興老酒
白馬湖的名人,如夏丐尊、劉董宇、朱自清、朱光潛等在春暉中學時就有“酒聚”的習慣。他們不愛白酒,只喝紹興老酒。後來這幾位名士先後到上海,辦起“立達學院”,仍繼承了白馬湖畔的“酒聚”習慣。開明書店開張後,索性名正言順地成立起“開明酒會”,並且明訂了入會條件:必須具有壹次能喝下五斤紹興加飯的能耐才能吸收入會。當時夏丐尊、豐子愷、葉聖陶、鄭振繹和開明書店的章錫琛老板全都達到入會條件而入選。這個酒會每周舉行壹次,許多組稿、編輯、出版、展覽等事宜都在這酒會中達成。
壹次,豐子愷的學生錢君也想入會,但苦於只能喝三斤半紹興老酒,章老板硬是不同意,還是年長的夏丐尊仁慈,勸說:“君積極要求入會,值得鼓勵,尺度略可放寬,打個七折吧!”在人們敦促努力爭取達標的呼聲中,錢君終於破格入了會,而且不負眾望,居然不久壹次也能喝下五斤紹興加飯酒了。
據現在臺灣的文藝界人士、“白馬湖”人陳星先生回憶,豐子愷與1948年去臺灣,與開明書店章老板在臺北市中山堂舉行個人畫展之際,作家謝冰瑩勸他在臺灣定居,豐子愷說:“臺灣好極了,真是個美麗的寶島,四季如春,人情味濃。只是缺少了壹個條件,是我不能定居的主要原因。”謝冰瑩問:“什麽條件?”豐子愷獨句回答:“沒有紹興老酒!”引來了四周人的壹陣大笑。
這不是笑話,因為臺灣光復初期,隨著陳儀的浙江、江蘇幫等上臺灣島,因餐聚、生活的需要,幾位有遠見的紹興酒釀造開始到臺灣生產起紹興老酒,填補了臺灣不產紹興老酒的空的。但是質量太差,差到什麽程度?據陳星先生回憶:豐子愷到臺灣不久,耐不住沒紹興酒喝,便給在上海的學生胡治均寫信,說他在臺灣備受舊友新知的款待,壹切都很好,但“美中不足是此間酒味太差,難以上口。”胡治均心領神會,馬上在上海買了兩壇紹興“花雕”酒,托人隨船帶到臺灣。這可樂壞了老師,豐子愷特別為此在臺北舉行了壹次酒宴,使臺灣的白馬湖舊友和新知們大過了壹回紹酒癮。這段酒話,至今仍為臺灣健在的與“白馬湖”有淵源的人們傳為佳話.
蔡元培:每飯必酒
近代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先生於紹興長於紹興,對紹興酒可謂是耳濡目染,偏愛有加。
據他的好友回憶介紹,他雖在外地工作了數十年,但始終保持從小在家鄉養成的生活習慣和愛好,他喜歡紹興酒,餐餐必飲。每年他都托親友從紹興買上數壇酒運去,備在家中自飲或請客。除了紹興酒,蔡元培的下酒菜也大多是紹興特產,如幹菜、黴千張等。逢年過節,他還要托親友給他郵寄醬鴨、槽雞、魚幹等紹興年貨。就連他平時用的酒壺也是從紹興帶去的錫制酒壺,裏圓外方,中有夾層,天冷時可充灌熱水溫酒。
蔡元培每日飲酒,壹些好友說他是“每飯必酒”,但他很有節制,從不喝醉。他平時自斟自飲,壹般每餐以舊時四兩為度,菜是普通的家常菜,細嚼慢飲,少飲常樂。1939年,劉海栗先生拜訪他時,曾過問他是否每飯必酒?72歲高齡的蔡元培沒有否認,他坦然地告訴劉海栗;“不要緊,人到老年不免可憐自己,這點積習難以戒除了。我喝得很少,從未醉過。”
蔡元培是壹名大學問家,性情隨和,溫文爾雅。他待人接物總是謙遜和氣,飲宴之時,註重飲酒禮節,不論男女老幼向他敬酒,他都要舉杯回敬。壹次,他的壹位學生陪侍蔡元培到寧波,在象山黃公嶴壹史姓朋友家小住。史家招待熱情周到,主人知道蔡元培好酒,除中晚餐供酒外,早餐也備有豐盛酒菜。這位學生也愛酒,但沒有喝早酒的習慣,他就把酒杯倒扣在飯桌上,表示自己不喝早酒。事後蔡元培對他說,這樣做不好,不合酒桌禮儀。主人倒滿壹杯妳不喝,放在那裏,人家知道妳不喝早酒,不會勉強妳,但倒扣杯子就顯得對主人不夠尊重。這為學生很受啟發,以後每當別人向他敬酒時,他壹定會象他老師蔡元培那樣,註重禮節,並謙恭回敬。
魯迅:把酒論世
魯迅先生家鄉在紹興,對紹興酒自是有特別的感情,所以魯迅先生盡管不嗜酒,卻也常常小酌,或會朋友,把酒論世;或自斟自飲,以遣心中感懷。
1910年,魯迅在紹興府中學堂任學監時,課余便常至泰生酒店小飲。因為酒店臨河,自備烏蓬船,船艙裏養著多種鯽魚。人在雅室開窗俯瞰,鯽、鯉、鯖諸種活鮮壹目了然,點食即捕,烹煮上桌,鮮魚美味,令人難忘。當時,魯迅最愛吃的河鮮是清蒸鯽魚。宴請朋友時,他總要點這道菜。當然,魯迅先生有時也以魚幹、醬鴨、槽雞佐酒,而且特別喜食火腿。1912年魯迅的好友許壽裳特地托人買這酒店的魚幹、醬鴨、糟雞等佐酒物送給他。魯迅對此頗為感動。魯迅有壹首著名的小詩《自潮》:“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壹統,管他冬夏與春秋。”詩後題有跋:“達夫賞飯,閑人打油,偷得半聯,湊成壹律,以請亞子先生教正。”原來,1932年10月5日,郁達夫就開玩笑地對他說:“這些天來,妳辛苦了吧?”魯迅笑著說:“昨天想到兩句: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就是再也尋不到幾句象樣的句子。”達夫說:“看來妳的華蓋運還沒有脫去!”魯迅高興地說:“給妳這麽壹說,我又得了兩句,可以湊成壹首小詩了!”《魯迅日記》10月12日記:“午後為柳亞子書壹條幅”,這條幅即為上述的《自嘲》。
魯迅先生有許多飲酒詩、文,特別是《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壹文,就魏晉時期的竹林七賢闡述了酒在文人創作和心理上所起的作用,並論及了酒的功德,且時露鋒芒,以古論今,針砭時弊,入木三分。至於魯迅的小說,十之八九分都寫到酒。可以說,現在生意紅火的鹹亨酒店,全是因為沾了魯迅先生大作的光。當然,鹹亨酒店為魯迅的小說提供了人物活動的重要環境,而魯迅先生筆下的孔乙己正是取材於他的鄰居——酒鬼文人“孟夫子”。另外。魯迅的諸多作品,如《狂人日記》、《阿Q正傳》、《在酒樓上》、《故鄉》、《祝福》等,無不以酒寫人寫事,或以人以事寫酒,使魯迅的作品中時時飄出紹酒的醇香,把人帶到二十年代那個特定的氛圍裏去時添了幾許誘人的魅力。可以說,魯迅先生沒有對紹興酒和紹興酒俗的深刻體驗,是描繪不出如此生動逼真的酒鄉風情圖的。